自小香爐傳出的沉香味充滿了整間屋子,鑽過窗縫的風,微微吹動了係著芙蓉帳的七彩流蘇。


    得到了八王爺的允許,步荊紅獨自在房裏吃完了晚膳,便要靈娥將帳冊全找出來。


    “小姐,你先休息一會兒吧。”靈娥泡了一杯茶放到桌上。


    “不行,前些日子為了忙婚事,一些帳都沒處理,現在公公已經答應我了,這些事得盡快處理才行。”步荊紅笑吟吟地說道,臉上的麵紗已經拿下。


    “可你這樣……會不會太累啊?”靈娥嘴裏雖然不讚成,可手卻不由自主的幫主子磨起墨來了。


    “一點也不會。”


    看她笑得如此開懷,靈娥也不再堅持了。


    步荊紅將筆蘸了蘸墨,“明兒個你去一趟霍莊,將這些帳冊交給霍公子。”


    “知道了,可這些事你不都是讓管家做的嗎?”


    “我現在已經是楚家的人了,如果還成天要你拿著東西往娘家跑,或者讓管家經常進出王府,不知情的人會怎麽想?我可不希望再造成什麽流言蜚語,而傷害到爹娘他們。”


    “原來是這樣啊!靈娥知道了,明天就去一趟霍莊。”


    ***************


    王府內有許多院落,東廂是八王爺的住處,西廂則分為三院——楚易勳的德湘齋,為了步荊紅而特別挪出來的凝暉閣,另外還將客房改為結綺院撥給花顏當作住所。


    東西廂由一座不小的花園作為區隔,然而在某座假山的一旁,其實還隱藏著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


    粉白的門沒有落閂,是一扇可以打開的門,可王府的奴仆全曉得,除了世子之外,任何人都不許擅自進去。


    在王府,每一座院落都有個名,就這處沒有,府裏的人都私下稱這裏為小築。


    小築裏經常傳出悅耳動聽的琴音,偶爾還會有笛子合奏。


    說那兒是金屋,進去過的人都說裏麵布置得簡潔高雅,若說是藏嬌……裏頭還真的有位粉雕般的佳人。


    這天,小築的主人似乎又心情不好,彈出來的曲調全染上些許惆悵。


    纖指落在價值不菲的古琴上,琴音泄露了彈琴人的心情。


    直到一曲結束,楚易勳才舍得打斷她的思緒。


    “清瑤,綠意說你中飯又吃沒幾口了。”


    “誰讓她多嘴了?”贏弱的女子站起身,緩緩地離開琴桌。


    “為什麽不吃?”楚易勳不因她的冷淡而動氣。


    “吃不下哪有什麽原因?”


    雪清瑤冷冷的坐到一旁,替自己和他各斟上一杯熱茶。


    “你……該不會是在為我娶妻的事生氣吧?”他睨了她一眼。


    雪清瑤遞杯子的手頓了頓,不禁感到好笑。“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那你為何……”


    “就隻是吃不下,你知道我一向吃得不多。”她截斷他的話。


    楚易勳的下顎微微收緊,眼神尖銳的打量她。“你又在想他了?”


    “想誰?”她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別跟我裝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秋天到了,你就開始想他了。”


    一年多了,前年的秋天,雪清瑤住進了這間屋子。


    足足一年,她一步也沒踏出這兒,生活的一切所需,全靠貼身侍女綠意打理。


    楚易勳知道,她時時刻刻都在思念那個人。


    “很聰明,我的確是在想他。”沒必要說謊否認,雪清理笑得坦然。


    “清瑤,這些年來我做的難道還不夠多?你的心裏為何就是容不下我?”楚易勳難掩挫敗感。


    “我讓你為難了嗎?如果有,請你務必告訴我,我隨時都能帶綠意離開……”


    “沒我的允許,誰也無法踏出王府一步!”他霸氣的說。


    “是啊,但……不包括我。”


    “清理,你一定得這樣傷我的心嗎?”


    雪清理微笑地輕搖螓首。“你的心根本不在我這兒。”


    “三年多來,我對你的付出,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對你的愛嗎?”楚易勳俊俏的臉上浮現難過的神色。


    “那不是愛,你對我……隻是一種單純的憐惜,並不是愛。”


    “不!那絕對是愛情,你感受不到,就表示我做得還不夠,我絕對不會放棄你!”他堅定地說道。


    雪清瑤回應他的,仍舊是無奈的淺笑。


    “總有一天你會明了的……”她輕若蚊鳴的細語,飄散在微涼的空氣中……


    ***************


    洛水城位居南北中樞之地,許多運送貨物的商旅都會選擇在此交易,也因此造就了洛水城今日的繁榮。


    一大清早,大街小巷就已經人聲鼎沸,形形色色的人各自忙著做買賣。


    靈娥捧著厚厚一疊的帳冊,吃力地在人群中快步走著,微冷的天氣裏,她卻已香汗淋漓。


    “快到了……就快到了……”她喃喃自語。


    可這些帳冊對她而言實在太重了,眼見霍莊就在前頭,靈娥還是忍不住先停下腳步休息。


    她才掏出手絹要擦額上的汗,就瞄見不遠處有輛霍家的馬車。


    “嘿!停下來……快停下來!”


    她揮了揮手,馬車上的車夫見著前麵突然衝出一個人來,趕緊拉了下韁繩,讓馬車停下來。


    “靈娥姑娘?怎麽是你?可嚇了我一大跳呢!”馬夫這才認出是她。


    靈娥沒空搭理他,微喘著氣向車廂裏的人問道:“車裏的人可是霍少爺?”


    車內一雙厚實的手掀開了門簾,一張好看的臉龐探出車外。


    “靈娥!怎麽是你?”霍複華驚訝地挑眉間道。


    “是我家小姐啦,她要我送帳冊來給您過目。”


    “步姑娘?她來了嗎?”黑眸頓時綻放光彩,他四處梭巡著佳人芳蹤。


    “當然不可能,霍少爺真愛說笑,我家小姐如今可是楚家的夫人了;以前她還未出嫁時,您都還沒見過她幾回呢,現下她成了八王爺的媳婦,就更不可能隨便外出。”


    “是啊……她是楚家的夫人了……”


    正如靈娥所說的,步荊紅仍待字閨中時,他見過她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且那幾次都是因為霍、步兩家一同合作的生意出現問題,她必須親自處理,這才讓他有機會見著步荊紅。


    可是……光是那數麵之緣,就已經足夠讓他對步荊紅傾心、愛慕了,他對她的情感已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明明沒真正見過她的容貌,可他就是不知不覺地被她吸引,盡管所有的人都說她相貌極醜,但他仍不為所動。


    身為洛水城屬一屬二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名門閨秀鍾情於他,可他……


    卻心係著那個連芳容都沒有見過的步荊紅……


    “靈娥,你家小姐……她現在可好?”


    “算是好吧……”靈娥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是在騙我的吧?出了那麽大的事,整個洛水城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她怎麽可能會好?”霍複華很激動。


    靈娥撇了撇嘴,眼眶迅速地泛紅。


    “很好當然是小姐自己說的,她大概是怕老爺、夫人會難過吧……”


    霍複華聽了,心都給擰疼了。


    其實不用問靈娥,他也知道步荊紅過得不好;新婚丈夫心中另有所愛,還在大庭廣眾之不讓她難堪,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忍受得了?


    為什麽老天爺要做這樣的安排?


    如果皇上下旨娶步荊紅的人是他,那該有多好啊!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心愛的人去受這樣的苦……


    ***************


    長夜寂寥,這樣的形容詞用在步荊紅身上一點都不恰當。


    她一點都不會覺得夜太漫長,一個月以來,她幾乎天天熬夜看帳冊,她的心思全放在步家龐大的生意上頭。


    她沒空去學那些深閨怨婦哀聲歎氣,也沒空去想怎樣才能拉攏丈夫的心,更不願和花顏爭寵。


    “你今天怎麽沒將醇香居的帳冊拿回來?是霍公子忘了給你嗎?”她剛看完桌上的一疊帳本,才抬起頭想活動筋骨,猛然想起還有一家店的帳冊沒看,轉身就向一旁正在打盹的靈娥問道。


    靈娥揉了揉酸澀的眼。“哎喲!我的好小姐,你歇一歇行嗎?


    都快二更了耶!”


    “不行,你知道我沒將所有的帳冊看完,是怎麽也睡不著的,醇香居的帳冊呢?”步荊紅一點睡意也沒有。


    “霍公子說出了些問題,他研究過後再讓我拿回來。”


    “嗯……”步荊紅細細地推敲著,卻想不出醇香居會有什麽問題。“霍公子有說出了什麽事嗎?”


    “沒有啊。”


    “這就奇怪了……


    她雖然和霍複華不甚熟悉,可是以往隻要是兩家合作的生意出了狀況,他一定會通知她的啊……


    “會有什麽事嗎……”步荊紅沉思了一會兒,“你明天一早再去霍莊一次,請霍公子撥空到醇香居一趟,我要親自去看看。”


    “知道了。”


    ***************


    楚易勳絕不是刻意要來到凝暉閣,而是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來的。


    是什麽樣的女人,成親一個多月以來,不曾關心過自己的丈夫,任由他帶著花顏遊山玩水,而她則是成天埋首於一堆堆的帳冊中?


    據他安排在步荊紅身邊的眼線回報,她不但明目張膽地管起了娘家的生意,甚至還管起王府內的事,而他那個沒大腦的爹居然就這樣放任她胡來。


    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能將所有的事處理得妥妥當當,一點瑕疵都沒有,讓他挑不出一丁點錯來。


    在外人眼中,他楚易勳是個隻知風花雪月的貴族子弟,卻沒人知道那隻是他的保護色。


    這一個月來他帶著花顏,奢侈地包下一艘畫舫遊遍蘇州戀江,表麵上他是個隻知玩樂的貴族,其實暗地裏他卻是在為當今聖上做秘密的訪查。


    步荊紅這樣奇特的女人,的確引起了他的注意,想見到她真麵目的欲望狂襲著他,不知不覺地竟然就來到了凝暉閣。


    才來到房門外,碰巧就聽見她交代靈娥去霍莊的事。


    霍複華……他知道這個人是步家生意上的夥伴,許多棘手的事都是靠他幫步家化解。


    這個人的確有兩下子,政商兩界都很吃得開,隻要抬出霍莊的名號,很少人會不給麵子。


    步荊紅要見他?


    “小姐,不早了耶……”靈娥又打了個嗬欠。


    “是該歇息了……”


    步荊紅的話還沒說完,沒落閂的門倏地被推了開來。


    “姑……姑爺?”靈娥一見來人,不禁愣住。


    步荊紅焦急地在桌麵上找著麵紗,慶幸自己正背對著門。


    “在找這個嗎?”他晃了晃手上的雪白麵紗。


    背對著他的步荊紅身子一僵,不用回頭也知道楚易勳手上拿著什麽。


    她的心思全放在帳冊上,根本沒注意到麵紗何時被風吹到了門邊。


    “請你把麵紗還給我……”


    楚易勳的眼神極冷。“想要回它?”


    “是的,請將麵紗交給靈娥。”


    “姑爺……”


    靈娥伸過手想替步荊紅取回麵紗,卻被他拒絕。


    “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來拿回去!”他有些不悅。


    這女人已經不隻一次用這種冷冰冰的態度對他了,這感覺……就好像她巴不得能遠離他似的……


    這讓一向隻有他拒絕人,沒被拒絕過的楚易勳非常不是滋味。


    步荊紅一點也沒注意到他語氣中的不悅,慌亂不已的她隻急著想遮住臉龐。


    “既然夫君不想將麵紗還給荊紅,那就算了,我想休息了,請夫君快回德湘齋吧……”她隻想快快將他打發走。


    “想趕我走嗎?”楚易勳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很可惜,我對我新婚妻子的長相實在好奇到了極點,所以今天要是沒見著你的真麵目,我……”他故意不把話說完。


    “你要怎樣?”


    步荊紅緊張地絞扭袖子,有著不祥的預感。


    “不怎麽樣,我隻是打算今天要是沒看清楚你的樣子……就不回德湘齋了。”


    “你、你這樣不是強人所難嗎?”步荊紅紅著臉低斥。


    “一點也不覺得!”他笑得放肆。“做丈夫的夜宿自己妻子的房間,這樣又怎麽算是強人所難呢?”


    “你不是已經有花顏了嗎?你大可去她那兒,我不會介意的。”


    又是這樣的語氣!


    不知怎地,他就是討厭她這種冷冰冰的態度。


    “靈娥,你可以下去了。”


    他睨了呆站在一旁的靈娥一眼。


    “沒關係的姑爺,我還不困……”


    “叫你下去沒聽見嗎?”他挑高眉頭。


    “可是……”她不能走啊!她得保護她家小姐,看姑爺笑裏藏刀的模樣,萬一小姐被欺侮了怎麽辦?


    “沒關係的靈娥,你先去睡吧。”


    步荊紅暗自歎了口氣,雖然很希望靈娥能留下來幫她,但很明顯地楚易勳並不打算就這麽善罷甘休,讓靈娥留下恐怕也幫不上什麽忙。


    “喔……”雖然仍有些擔憂,可既然小姐都這麽說了,應該會沒事吧。“那靈娥先告退了。”


    靈娥福了福身,才轉身走了出去。


    等門關上了,楚易勳才開口:“真不愧是步家千金教出來的好婢女啊,就隻有你才差遣得了她呢!”


    步荊紅不理會他的挖苦,纖瘦的身子仍執意背對著他。


    若說楚易勳和小時候有什麽地方相同,大概就是他高傲的個性吧。


    “怎麽不說話了?舌頭給貓吃了?”


    小心謹慎地掩飾心中的悵然,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咱們和平相處不好嗎?我隻想要平靜的過日子。”


    “看著我說話。”


    “很抱歉……”


    “看著我!”他突然衝上前來。


    “不要!”她尖聲叫道。


    楚易勳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毫無心理準備的步荊紅嚇了好大一跳,搗著臉就想逃。


    楚易勳早就看穿了她的企圖,不費一點力氣就將她困在桌子與他中間。


    “你這是在挑戰我的耐性!”他低吼。


    再也沒有閑工夫陪她玩遮臉遊戲,厚實的大手一把握住步荊紅的皓腕,使勁地拉下那雙手。


    時問就像停在這一刻,明亮的燭光下,步荊紅脫俗的美顏毫無掩飾地落入楚易勳的眼底。


    他驚豔的目光很快就被怒意所取代,那是一種被愚弄的憤怒。


    “好個步荊紅!你竟然敢這樣欺騙我?”他咬牙怒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厘不清他眸裏的複雜情緒,步荊紅隻能無助地移開視線。


    他卻將她的舉動解讀為心虛,胸臆間的怒火更加熾盛。


    “為什麽要刻意偽裝成被毀了容?你的目的是什麽?”


    楚易勳心中的怒火足以燒掉一座森林,幾乎快捏碎她手腕的力道、額際爆出的青筋,都讓步荊紅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可怕氣息。


    可她真的不知道他為何要發這麽大的脾氣啊,難道自己真的醜陋到令他無法忍受?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為何我都聽不懂……我為何要假裝毀容了呢?”何必假裝?她本來就對自己的容貌相當自卑了。


    楚易勳黑色的眸子一眯,俊美的臉龐驀然朝她逼近,幾乎與她鼻尖相觸。


    “這不就是你的詭計嗎?很聰明……這些年來,你是刻意讓別人以為你毀了容吧?”


    步荊紅倏地睜大雙;眼,激動地嚷道:“你怎麽能這樣汙蔑我?”她掙脫他的箝製,豁出去似地伸手撥開厚厚的瀏海。“我多麽希望這一切真的隻是個詭計,甚至隻是個惡夢,可它偏偏不是!”


    雪白的額上的確有著疤痕,雖然沒有外傳的那麽難看,卻仍然看得出淡淡的紅痕。


    “我一點也不想嫁進王府,更沒有巴著你不放的意思,是皇上下旨賜婚,你要我怎麽辦?”


    楚易勳神色陰鷥,對於她的解釋一點也不相信,他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瞧他娶了個多麽可怕的女人,居然可以設下這麽縝密的計謀,欺瞞了所有的人。


    縱使她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義憤填膺,好似他真的冤枉了她,可他就是不相信——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是那麽的……那麽的……近乎完美嗎?


    “你是說……你不想嫁給我?”他幽黑的眸子裏,迅速凝聚駭人的風暴;手上的力道因為憤怒而加重,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那麽就是你爹娘的計謀羅?故意對外宣稱當年那一劍毀去了你的容貌,好讓皇上下旨賜婚,成就你步家的榮華富貴?”


    “不!”


    步荊紅很生氣,非常的生氣。


    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她能忍受任何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羞辱,可就是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爹娘,即使是言語的中傷也不行。


    可這一巴掌打下去後,步荊紅隨即感到後悔,她這麽做就像是在虎口拔牙……


    果然,她從楚易勳的眼中看見了狂燒的怒火,就像要將她燒成灰燼一般。


    “就憑你也敢甩我耳光?”他的聲音低啞得令人害怕。


    “我、我不是故意的……”


    步荊紅手足無措地咬著下唇,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伸手捆住她的手腕,毫不憐惜地將她扯向自己。


    “啊!”步荊紅的唇已泛白,小臉也沒了血色。


    他的粗魯讓步荊紅誤以為他要還手打她,嚇得她開始掙紮抗拒,掄起拳頭又是一陣亂槌。


    她的抵抗讓楚易勳動怒,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人就是能輕易地挑起他的怒火,就連雪清瑤都不曾讓他情緒波動得如此嚴重


    “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的叫嚷聲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楚易勳使用了最快速的方法令她的聲音消失,那就是……用嘴堵住她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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