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陳氏頓時麵色難看,她嫁入長寧侯府這麽多年,雖然知道在長寧侯眼裏自己比不得侯府的滿門榮華,但也沒想到一遇到凶險之事,他就斷然將自己推了出去。


    孟長安一雙淩厲的鳳眸直視陳氏「那便讓你的夫人把真正的繡娘帶來吧,本督諸事纏身忙得很,沒心情在這裏耗。」


    「聽到了嗎,還不快去。」長寧侯催促著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陳氏。


    陳氏順手給了宋嬤嬤一巴掌,罵道:「你個老貨,我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你竟然找了一個假貨濫竽充數,還不快去把真正的繡娘找來。」陳氏邊說話邊給宋嬤嬤使眼色。


    孟長安卻在此時突然說道:「慢著,夫人可要保證這次找來的一定是真正繡製屏風的人,不然……」


    他威脅的話一落,堂中的數十個東廠番子紛紛拔出了長刀,那奪命的刀看著就像要架到脖子上,陳氏驚嚇之中,對宋嬤嬤大喊:「快,快去把少夫人請來。」


    她此話一落,引得孟長安的眉毛好奇的一挑,長寧侯更是滿麵震驚,但震驚之後他麵上又浮起了一絲擔憂,讓秦氏見到孟長安,著實不是一件好事,可千萬不要生出什麽麻煩事才好。


    宋嬤嬤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一路急趕到了琴瑟閣,還沒進院就開始大聲嚷嚷:「少夫人,少夫人救命啊,快,快隨奴婢去正堂吧。十萬火急啊。」


    宋嬤嬤拖著肥胖的身體就要往裏闖,被青桃帶著一眾小丫頭重重阻攔住了。


    「宋嬤嬤,你還懂不懂規矩,就算你是夫人身邊最得用的,那也是個奴才,跑到主人院子裏大吵大嚷,成什麽樣子?」青桃最恨這老刁奴,早就想罵她一頓,今日可算得到了機會。


    「青桃姑娘,你就通融一下,夫人請少夫人去正堂,貴客還等著呢。」宋嬤嬤扯出一抹難看的笑,第一次矮下身段麵對青桃,要知道平日裏這小蹄子隻有被她罵的份。


    「少夫人前幾日熬夜趕製屏風太累了,現在已經睡下了,夫人若是不急的話,就等等吧。」青桃冷著臉對宋嬤嬤道。


    「急,怎麽不急,人命關天呐,求求青桃姑娘了,進去代為通傳一聲吧。」宋嬤嬤急得滿頭汗,那邊刀可都要架到脖子上了,侯爺夫人畢竟是皇親國戚,孟長安再霸道也不能真把他們怎麽樣,最後受罪的一定是他們這些下人。


    「等著吧。」青桃也不多廢話,走進屋去向秦綿回報。


    「娘子,宋嬤嬤來了,說是夫人請您去正堂,像是貴客要見您。」青桃重複了一遍宋嬤嬤的話,事實上宋嬤嬤方才聲音那麽大秦綿早就聽見了。


    她微微鬆了口氣,雖然一早心中就有了成算,但還是賭了一把孟長安對孟母的在意,現在看來一定是陳氏安排了假的繡娘過去回話被孟長安識破了,才派宋嬤嬤又來尋自己。


    秦綿哪裏想到如今侯府正院裏已經是劍拔弩張了。


    「既然是母親叫我去,自然不能推辭,冬枝,給我更衣梳妝吧。」


    冬枝為她簡單的盤了發,上了淡妝。秦綿臉上的憔悴之色遮住了一些,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卻更顯嬌柔,讓人看了止不住心生憐惜。


    換上一件淡綠色絲綢繡裙,把細瘦姣好的身段一襯,秦綿整個人流露出一種弱質芊芊又強裝堅強的氣質來。


    「冬枝,走吧。」她隻帶了一個冬枝,出門後在宋嬤嬤殷切的目光中向侯府正院走去。


    一路上秦綿想了很多,比如一會兒見到孟長安該怎麽回話,該怎麽吸引他的注意,讓他記住自己這麽個人。可當她真的踏進了正堂,也見到了那個傳說中權傾朝野,手段很辣的男人,她忽然就忘了自己所有的所思所想。


    他的氣勢太可怕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卻好像一條盤踞的毒蛇,仿佛隨時隨地就會躥過來咬你一口。毒牙刺進你的皮肉裏將你腐蝕,最後連皮帶骨的吞入腹中。


    「妾身秦氏,見過督主。」秦綿一開口清透中帶著一絲柔軟的嗓音流入孟長安的耳朵,他抬眼望去,隻見麵前柔柔弱弱,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的女子低眉垂首地立在那裏。


    孟長安的眼神微微暗沉,一段瑩白纖長的脖頸隨著她行禮的動作露出來,脆弱又美好,讓人忍不住想要撫摸把玩,親吻吸吮,牙齒細細碾磨啃咬,


    久居宮中各色美人他都見過,卻從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渴望。


    「少夫人免禮。」孟長安抬手示意秦綿起身。


    秦綿依言直起身來卻仍舊斂著目,不去看上首氣勢驚人的男子,正堂內一片刀兵,秦綿俱都忽略了,比起長寧侯和陳氏的戰戰兢兢,她神態從容端的是一派氣定神閑。


    「聽聞這架屏風是少夫人親手繡的?」


    「回督主,正是妾身所繡。」秦綿微微抬首,一雙如水一般透亮溫潤的眸子看向孟長安,男人一身紅色齊肩圓領蟒袍,大襟處以上等的絲線繡著四爪金蟒,衣著昭示著他的權勢和地位。


    據聞昭昌帝為了獎賞他救駕有功特意賜了他這身蟒袍,位同一品,見了皇子親王也不用下跪行禮。


    孟長安恰好將她抬眸那一瞬的風情看進眼裏,嘴角饒有興味的一挑。


    明明是弱柳扶風纖柔玉質的楚楚佳人,卻有一雙沉靜而不屈的清澈眼眸,奇怪的是這兩種氣質交雜在她的身上卻絲毫不顯得矛盾。


    有趣,這長寧侯世子夫人當真有趣極了,讓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許是長寧侯為了迎接貴客在正堂中燃了太重的熏香,孟長安從袖中掏出一塊白色絲絹,花樣素的很,上麵隻繡了幾點梅花。


    他將繡帕在鼻下壓了壓才繼續說話:「少夫人這幅山水圖可有什麽寓意?」


    秦綿收回了視線,以清亮的聲音說道:「聽聞督主平日裏事務繁忙,這幅山川春景圖,一眼望去,山川連綿,飛瀑湍流,萬物生機勃勃,能令人心境開闊,遠離紛擾,送給督主,聊以解乏。」


    秦綿說完心裏暗自忐忑,卻久未等到孟長安的回應,她低著頭看不清上座男子的表情於是更加緊張,一雙垂握的手攥得發緊。


    直到她低垂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嵌著美玉的黑色長靴,秦綿惶然抬頭,正對上孟長安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長寧侯府原來隻有少夫人一個懂規矩的人。」他離秦綿極近,就站在那架山水屏風前,一雙修長的手隨著畫中蜿蜒的遠山遊走。


    剛才那句話一麵誇她一麵把長寧侯府貶到了泥裏,他也許知道她的處境,又或許不知。但看長寧侯眼底的冷光和陳氏麵上藏不住的陰狠,想必今日孟長安出了侯府,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督主可是喜歡這山川的針法?」秦綿絕不會坐以待斃,孟長安若沉得住氣一直不問,她就隻能主動交代了。


    孟長安撫摸屏風的手一頓,秦綿孤注一擲地向他看過來,靜如深潭的眸底卻仿佛燃燒著烈焰,他在她眼裏是一根必須抓住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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