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滿意,神色緩和不少,視線一轉落在那婢女身上,頓時又是一冷:「來人,把這賤婢拉出去處死。」


    婢女哭嚎著被堵了嘴拖出去。容王妃道:「王爺,妾身自作主張,命人去給秦家送了禮。」


    容王愣了愣,道:「應該的,應該的。」


    本來孟長安今日上門他十分高興,這人脾氣怪異向來是求都求不來的,側妃姚氏的弟弟借著容王府的名義強占良田,被人抓住了證據,禦史很快就會在朝上一起彈劾他,昭昌帝到時一定會借機削了他的爵位,除非孟長安願意將這件事壓下去。


    他用容王府一半的家財才讓孟長安答應幫他,可轉頭他的女兒就去害孟長安的女人,若是那藥真被秦綿喝下去了,孟長安別說不會幫他,還會在背後推一把,讓他死得更快,他怎麽就養了這麽一個討債鬼呢!


    秦綿回到秦宅沒多久便收到了兩份禮,一份是沛國公府送來的,另一份是容王府送來的。


    曹氏一臉莫名:「綿姐兒,他們為什麽給我們送禮?」


    秦綿神色從容,淡淡道:「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便收下吧。」


    她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了兩步,想到孟長安今日在容王府囂張跋扈的樣子,突然彎起嘴角,綻開一個甜甜的笑。


    二月初, 開年便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千陽縣發生地動, 毀掉了上萬頃良田, 無數房屋倒塌, 百姓流離失所。根據地方知府報來的結果,這次地動造成災民上萬,餓殍遍野。


    時有不好的流言傳來,言昭昌帝昏庸無能才招來天譴,昭昌帝下了罪己詔,從國庫撥了救災糧款,這種言論卻依然沒有被壓下去。就在此時, 太子請命前往賑災,替皇上安撫民心,昭昌帝欣然應允。


    另一件事便是三年一次的科舉會試在貢院舉辦,各地應試學子紛紛趕到泰安參加科考,二月初九,會試開始,學子們緊張的趕赴考場, 半個月後, 便到了放榜時間。


    周琦裕以會試第一名的成績取得了殿試資格,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眾人終於對這位初到泰安的定國公嫡長孫有了更深的了解, 原來早在鄉試時, 他便取得了頭名。解元、會員, 下一步他若是殿試高中,得了狀元,就是大夏朝最年輕的連中三元之人了,前途可謂不可限量。


    殿試上,周琦裕不負眾望,被昭昌帝欽點為狀元。這兩日到處都在議論這位新科狀元,茶坊,酒樓,甚至街頭小巷,新科狀元周琦裕都成了人們爭相吹捧的對象。


    孟長安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太子在千陽縣賑災,昭昌帝為了做樣子吃齋念佛,朝政頓時都壓在了他頭上。自從上次在容王府見過秦綿一次,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再見到她了,這次地動來的不是時候,將他請求皇上賜婚的計劃打亂了,他隻能暫時忍耐,至少等過了這段時日再說。


    清濁齋裏,孟長安難得來一次,卻不是來喝茶的。最近借著地動諷刺朝廷的言論太多,且因為科舉會試,泰安城聚集了太多讀書人,這些人一紮堆,便容易生亂。


    清濁齋最近更是有不少讀書人聚眾議論朝政,更甚者有人整日將亡國之說掛在嘴上,搞得百姓人心惶惶。昭昌帝若是聽聞此事恐怕還會再來一場文字獄,孟長安最近已經夠忙了,他不想再給自己找更多的麻煩,所以今日是來殺雞儆猴的。


    清濁齋背後真正的東家是他,或者說是東廠,他在泰安城開個茶坊不是為了做生意斂財,而是為了監聽刺探消息。每日在清濁齋裏談事的官員太多了,有時甚至還有王侯貴胄。


    孟長安斂目輕抿一口茶,茶水苦中帶澀,讓他的頭痛之症緩解了許多,德喜擔憂地道:「督主,您都熬了好幾個晚上了,身體為重啊。」


    孟長安睜開眼睛,微微一哂:「你看看最近遞上來那些折子,本督若是不盡力撐著,朝廷上下恐怕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他的疲憊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但德喜整日跟著他,一見他眼底的紅血絲,便知道他是在強撐。權傾朝野,這四個字說的容易,但背後付出的艱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德喜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色,道:「您最近都沒時間去見秦娘子,不若今日去一趟秦宅,或者奴才去一趟,把秦娘子接到東廠。」


    孟長安擺擺手眉心輕微皺起,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不必,忙過這陣再說吧。」


    東廠裏最近抓了不少散布流言的人,刑房都要被塞滿了,真讓她去了,就那小膽子碰上番役行刑還不嚇哭了,他可舍不得她哭。再說過段時日他便可以向昭昌帝求賜婚聖旨了,等她嫁過來,便是讓她日日陪著他,也使得的。


    德喜剛剛提到秦綿,就聽見樓下客人的口中也蹦出了這個名字,且還與新科狀元周琦裕聯係在一起。


    「周琦裕連中三元,定國公府將來怕是要出一個閣老了吧,聽說最近有閨女的人家都在偷偷打聽他的婚事呢,你們說狀元郎這謫仙一般的人物,哪家小娘子能配得上啊?」


    旁邊的人說了幾個名字,都是泰安城中才貌雙全的貴女。這時候邊上一桌的人突然嗤笑道:「你說的這些,都是些庸脂俗粉。」


    「那你說說,哪家的小娘子能配上狀元郎。」


    「前慧文殿大學士秦翰之女,秦綿,我在她十五歲及笄禮的時候遠遠看過一次,氣質相貌無不碾壓一眾貴女,與狀元郎若是配在一處那真是世間少有的神仙眷侶了,可惜啊……」


    他最後道了一句可惜,眾人也都明白,秦翰入獄,秦綿這朵清高的花猶如從枝頭跌進泥裏,如今更是與長寧侯世子和離,一個棄婦,再美再有才學,也配不上任何一個世家子弟,遑論新科狀元呢。


    聽到這裏孟長安捏茶杯的手緊了緊,但依然麵色如常。德喜見他沒有震怒,方鬆了口氣,但他放心的太早了,樓下一人又說出了一句話,讓孟長安平靜無波的表情像是有了裂痕,變得陰翳而猙獰。


    「那可未必,我聽說那秦綿是定國公的親外孫女,定國公和定國公夫人十分疼愛。人家是表親,親上加親也未嚐不可,再說就算真的嫌棄她嫁過人,娶過門做個妾室,紅袖添香,不也是件美事,我看這麽好的姻緣,那秦娘子定然是心動的。」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笑,德喜看著孟長安臉上陰沉的表情有些心驚。突然,孟長安目露寒光站起身,隱藏在四周的番役緊跟著站起,手按在刀柄上,隻等孟長安一聲令下,便要將樓下那些人拿下。


    就在這時,清濁齋門口突然來了十幾個士子,他們高談闊論著走進來,其中就有剛才客人談論的新科狀元周琦裕,周琦裕今日穿著一身玉白色錦袍,墨發用一根青玉簪束起,走在一群士子中間,分外耀眼。


    孟長安盯著他緩緩一笑,嘴角勾起殘冷的弧度。他在番役屏息等待中重新坐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又斟了一杯茶,德喜看得呆愣,竟忘了上前伺候。


    樓下那些人再大膽,也不敢當著周琦裕的麵議論他的私事,這個話題從他進來開始便戛然而止。周琦裕今天是被一位同榜進士請來喝茶的,他以往從沒來過清濁齋,隻聽聞這裏清新雅致,不成想竟如此熱鬧。


    同桌的士子坐了一會兒後便開始談論起時事,而最近發生的最大的事不過是千陽縣地動,士子們一說起這樣的話題就免不了要議論起朝政來。


    「千陽縣地動,死傷上萬,毀滅良田上萬頃,這是上天的警示,國有奸宦當道,隻有攘除奸佞,才能還朝政清明。」


    「皇上已經下了罪己詔,但上麵隻字未提那權閹的名字,我看我們要聯合上表,請皇上誅殺奸宦。」


    孟長安手指輕敲桌麵,動作不疾不徐,鳳眸裏譏誚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周琦裕見他們越說越激進,總覺得心中不安,他看了眼四周,這些人都在聽他們說話,倒是沒有什麽不對勁的。他猶豫片刻,還是勸了勸同桌的士子:「諸位,我等並未被授官,此時談及這些怕是不合適。」


    邀請他來的那位士子道:「周兄未免太謹慎了些,你這殿試上皇上親封的狀元早晚要入翰林院的,將來說不得要入閣呢,授官左不過就在這一兩日了。」


    周琦裕皺眉:「鄭兄慎言。」


    「我等還是換個話題吧,最近東廠已經抓了很多議論時政的士子了。」在周琦裕的提醒下,已經有膽小的人開始害怕了。


    姓鄭的士子不屑一笑:「怕什麽,那群閹狗隻敢抓一些寒門子弟,我等背後都有家族依靠,他們不敢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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