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你並不是真的想當情人,而是被男人激得想當情人,是嗎?」尹若奇說,端起酒杯輕啜深紅色的美酒。


    「也許吧。」連舒舒漫應,視線不經意地望著他持杯的修長手指,見他輕撫剔透的水晶杯身,簡單的動作,卻顯得性感極了。


    被他撫摸,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一股臊熱感湧起,她不住紅了粉臉。


    笨蛋,她在想什麽,好色哦!


    她的臉紅一滴不漏的落入尹若奇的眼中,他淡淡一哂。看來,有感覺的人不隻有他而已嗬。


    豐盛的晚餐進行得十分愉快,紅酒無花果鵝肝醬、雙色魚子熏鮭魚冷盤、牛尾鬆露湯、香橙燴羊排、焗蝸牛蘑菇、迷迭香檸檬雪餃……每一道均是極精致的法式料理,彌漫在味蕾舌尖的美味令人想連舌頭都吞了。


    然而美食並不能全然滿足一個人,情欲的火花不斷在佳肴間迸射,眼前佳麗比食物更引人垂涎,不論他怎麽吃,依舊覺得饑腸轆轆。


    因為,他真正想「吃」的,是她!


    透過杯緣,他看著食物送入她腴豔絳唇裏,粉紅色的舌頭誘惑般的,輕輕舔去唇上的殘留醬汁。


    一吞一吐間,刺激得他下腹的騷動益加灼熾,鮮活的色情想象畫麵不停飛馳,將他的欲火撩撥得更旺盛。


    連舒舒也被他散發的魅力強烈吸引住,他的外表雖斯文有禮,可他的眼神是熾烈的,充滿令人戰栗的欲望。


    性感的吸引力像強力磁鐵牽引二人,隨著時間的行進愈來愈強烈,要不是有其它人在旁,他們可能早就在餐桌上「撩落去」了。


    於是,上床成為最順理成章的事。


    連舒舒幾乎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跟他來到飯店樓上的房間,甫一打開房門,尹若奇便把她壓在門板上熱烈親吻。


    她無法思考,隻能任由他的唇舌吞噬她的理智。


    答應赴約的同時,她即已預料到發生一夜情的可能性,然此時她仍感到一絲驚慌失措。


    這個男人太具攻擊性了!


    「等……等等……」她在他的唇間嚶嚀。


    「我沒有辦法等了。」他聲音沙啞地說,強力的電流在體內橫衝直撞。


    「求你先停一下……還不行……」她斷斷續續的說,虛弱地推他。


    驀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他努力將嘴拔離她甜美的唇,氣息粗喘的道:


    「對不起,我太急躁了。媽的,我甚至沒問你願不願意就把你拖上來,我真他媽的渾帳!」


    他放開她轉身走開,懊惱得耙亂頭發,心裏不斷咒罵自己。


    該死、真該死!他的某根筋一定錯亂了,又不是精蟲衝腦的青少年,未曾有過一個女人讓他像個急色鬼一般猴急。


    一會兒,連舒舒才輕聲道:


    「我願意。」


    「什麽?」


    「我說……我願意和你……上床。」她的麗容布滿紅霞。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膽的對男人說這話,以往男人要她時,才不會顧慮她的意願為何,更別提她會對男人這麽說。


    撲通、撲通、撲通……她的心跳好快好快,快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一張臉像火在燒。


    他一頓,慢慢的回頭麵對她。


    「不過……」她欲言又止。


    「不過?」要他負責嗎?


    「我希望你能戴保險套。」她低聲要求。


    「這是當然。」


    她鬆一口氣,但很快的,鬆出去的這口氣便再度吞入他的口裏。


    他摟住她,帶著她雙雙倒臥寬敞的床鋪,幹柴碰上烈火,狂騷欲潮如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發誓不再為男人流淚的她,哭了。


    不過,這次是因為前所未有的感受和高潮。


    尹若奇碰觸到她最深沉的欲望,挖掘出她自個兒都沒發覺的熱情,她從來不曉得男女之間的情事,竟可以如此激狂卻又溫柔。


    在他懷裏,她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處女之身,那般的純潔與羞澀……從沒有一個男人給她這種感受,即使是奪走她第一次的男人……


    不要想那個人!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甩開出現在腦海中的麵孔,她這輩子最不願意想起的那個人。


    尹若奇溫柔的擁抱她,輕輕撫摸她柔滑的肌膚。「為什麽哭?我剛才弄痛你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我隻是……隻是想哭……」抑不住地,淚珠兒又成串地滾了出來。


    他俯頭吻去她的淚水,眨眨眼笑道:


    「如果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那麽我會對自己的表現很驕傲的。」


    她也笑了。「你的確可以很驕傲。」


    此時她的彩妝因汗水模糊,有些慘不忍睹,但這歡愛後的淩亂卻反而顯出一種頹廢之美,讓她看起來妖嬈誘人。


    老天,他又想要她了。


    他差點呻吟出聲,放開她坐起身。


    他必須讓自己的欲火減滅一點,不然他今晚很可能會精盡人亡。


    連舒舒望著他疏離的背影,錯以為他厭煩她了,如同其它男人一樣,總在親熱過後就丟下她不管,徑自呼呼大睡或離去。


    黯沉蒙上她的眸子,她忍不住又想哭了。這回不是喜極而泣,而是傷心悲哀的淚水。


    嗚……我真是個不幸的女人,根本沒有男人是真正的對我好,他們都隻想玩玩而已……


    她側過身背對他,拉起被單,把頭埋入被單裏,不教他看見她自憐自艾的難看表情。


    不期然,他拉下被單,伸臂橫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她小嚇一跳。「你做什麽?」


    「洗澡。」他把她放入浴缸內,自己也跨進去,打開蓮逢頭。


    溫暖舒適的熱水當頭淋下,洗去身上的粘膩,亦慢慢衝掉她臉上厚重的粉妝,露出清爽的麗容。


    長長的鬈發不再誇張篷鬆,濕漉漉地貼在臉龐兩側,將她秀氣的五官襯得既年輕又純真,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像個涉世未深的少女。


    他輕撫她的臉頰,由衷道:


    「其實你不用化那麽濃的妝就很漂亮了。」


    她微微一愕。「真的嗎?」


    從無男人這樣對她說過,他們剛開始總是稱讚她豔麗,帶著她到處炫耀,可是一段時間之後,就莫名其妙的把她甩了。


    他忍不住好奇的問:


    「你的打扮是從哪裏學來的?」


    「一些女性雜誌。以前我一直夢想能成為時髦的都會女子,所以到都市工作後,我就很努力的打扮我自己。」因為那個人曾說過,喜歡新潮前衛的女性…….


    可惡,她為何會一直想起那個人?!


    尹若奇聞言,不由得莞爾一笑。


    看來,她是太努力打扮她自己了。


    「說呀,我讓你快樂嗎?」他追問。


    她嬌羞無比的垂下小臉,細若蚊蚋的應聲:「嗯。」


    「嗯?是有或沒有?」他的另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他。


    「有啦!」她羞得要命。


    他滿意的掀起嘴角。


    「你也讓我很快樂。」


    此時此刻,心靈比身體更赤裸、更坦然。


    尹若奇的話帶給她不曾有過的悸動,從沒有男人如此在乎她的感受,以及告訴她他的感受。


    深目對視,毋需言語的挑逗加溫,熱情一觸即發。


    兩人再度迷醉在純粹的感官世界裏,尹若奇未曾像現在一樣地想取悅任何一個女人,除了她。


    不隻有現在,他渴望無時無刻都能令她快樂。


    他想品嚐她的每一分、每一毫,想聽她因狂喜而呼喊,想與她一同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激情風暴,難以自拔……


    夜,好黑、好深了。


    大片落地玻璃窗外,映爍著人們創造的耀眼光海,都市光害令現代人看不見蒼穹繁星,萬點華燈已然取代人們記憶中的銀河。


    尹若奇由後摟著連舒舒的纖腰,胸膛緊貼她的美背,兩人靜靜側身而臥,凝望窗外燦爛的夜景。


    肢體交纏,發絲糾結,身軀是疲憊的,但心靈卻是清醒的,澎湃的思維異常清晰,兩人皆被爆炸性的激情所震撼。


    雖早預測到這次約會將以這種情形收場,隻是沒料到兩人之間,竟是這麽的天雷勾動地火,隻怕沒把床單給燒了。


    接下來呢?


    連舒舒不敢期望太多、太大,她太了解期望落空的痛楚,她已嚐過太多次由天堂墜人地獄的苦頭。


    午夜十二點之後,她,連舒舒依舊是連舒舒,沒有變成仙度瑞拉。


    她不曾穿過玻璃鞋,亦無玻璃鞋可以遺落給王子。


    因此,她不是灰姑娘,隻是一隻裝扮成孔雀的小烏鴉,醜陋卑微的本質是難以改變的……


    「在想什麽?」尹若奇輕道,打破岑寂。


    「沒什麽。」她淡應,心緒矛盾複雜。


    想要,又不敢要。


    渴望,卻又不敢渴望。


    愛情路上跌過太多回的她,畏縮了。


    也許,擁有現下短暫的美好時刻的她,已是種可遇不可求的幸福。她苦澀心忖,反身回擁尹若奇,更緊密地偎入他溫熱的胸懷。


    她能求的,隻有現在,關於未來,她再沒有追尋的勇氣。


    尹若奇緊緊抱住她,臉埋人她豐盈的秀發,鼻間盛滿她怡人的芬芳,一如被不知名的感覺塞得滿滿的心臆。


    在網絡上和她往來時,他就對她十分感興趣,如今在現實生活中,他以最親密的方式碰觸到她,對她的興趣有增無減,甚至更加狂熱。


    無庸置疑地,他喜歡這個女人。


    而他,向來不會輕易錯過自己喜歡的事物,包括女人,包括愛情。


    「鈴鈴鈴──」行動電話的鬧鈴聲擾人清夢。


    被吵醒的尹若奇勉強睜開眼睛,下床在散落一地的衣堆翻找他的手機。


    「嗯……」床上人兒囈語,翻了個身。


    他返身回到床畔,凝睇連舒舒寧謐的甜美睡顏,渴望再上床加入她的美夢,可是他該去公司了。今早他和殷氏財團的總裁殷震有重要的商務會議,身為尹氏生物科技的管理者,斷不能因貪戀女色延誤正事。


    俯身給她一個吻,他匆匆穿戴衣物,特地寫了一張字條,簡潔寫上隨身手機的號碼。


    想了想,再補充寫道──


    醒來後call我


    依依不舍地再吻了吻她,他才悄聲開門離去,不忍吵醒她。


    房門關上後,連舒舒的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其實早在他的手機鬧鈴響起時,她就醒了。


    但她沒勇氣清醒著麵對他,隻好假裝還在沉睡。


    她慢慢坐起,獨自麵對火花熄滅後,餘存一室的落寞殘燼。


    原來,一夜情的短促刺激,並不能讓一個人獲得真正的快樂。激情過後,隻會使寂寞的人變得更寂寞,空虛的心靈變得更空虛。


    驀然間,她的心頭被一層陰霾重重壓住,頓覺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以前和男人交往時,不管再怎麽樣也會先交往一陣子,才有可能和對方發生親密行為,可是看看現在的她,竟放浪形骸得和第一次見麵的男人上床。


    「噢,我到底是怎麽搞的?怎麽會墮落到這種程度?」她突然好想哭,心情極為低落。


    眼角瞥見放在床邊桌幾上的字條,她拿起,鐵畫銀鉤的飛揚字跡躍入眼底,這字就像他的人一樣,霸氣卻不失溫柔。


    要不要call他呢?她猶豫著。


    他是怎麽想她的?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很隨便、很浪蕩的女人?或者隻把她看成一夜情的對象,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連舒舒,你這個大笨蛋,笨死了,都吃那麽多次苦頭了還學不乖,沒有男人你是會死是不是?笨蛋、笨蛋、笨蛋……」她罵著自己,愈想心情愈糟,鑽牛角尖得無法自拔。


    也許這次這個男人是不同的。


    她心裏浮現另一個微弱的聲音。


    哼,天下烏鴉一般黑,不黑也灰!


    再有另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


    以前那些男人剛開始不也都對你極盡討好,表現得風度翩翩,結果到最後還不都露出可憎的真麵目!


    醒來後call我……


    她何苦再自找苦吃,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字跡在水蒙蒙的視線中糊去,她把字條揉成一團大力丟開。


    「我不要再受傷害了,不要……」她把頭埋入雙臂間哽咽。


    「滴答、滴答、滴答滴──」這次換她的手機音樂揚起。


    「喂。」她意興闌珊的接聽。


    「舒舒,現在都快九點半了,你怎麽還沒來上班?」常詩春的聲音傳來。


    「喔,等一下馬上去。」


    「你的聲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如果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來上班,我幫你請假。」


    「不用了,我沒事。」她要去上班,要讓自己忙碌,最好忙到忘了昨晚和尹若奇發生的事。


    否則,她會自我厭惡到想跳樓自殺。


    不久之後,連舒舒拖著要死不活的腳步和心情進入公司。


    「舒舒,你還好吧,怎麽一副快死快死的樣子?」常詩春上前關心。


    「嗯,昨晚沒睡好。」連舒舒有氣無力的回答。


    「你的聲音怎麽有點沙啞,嘿,是不是昨晚在床上喊得太熱情了?」韋曉寶戲謔道。


    「哦,那要記得喝點枇杷膏潤潤喉,今晚才能繼續吊嗓子。」童子基也湊熱鬧的開起玩笑來。


    換成平常時候,連舒舒一定會踉著打哈哈,可是今天她一點心情都沒有,她隻想哭。


    大家輕易看出她的反常,停止開玩笑。


    「舒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常詩春再關問。


    旁人亦是噓寒問暖,連課長都抱著大白貓走過來。


    電話鈴聲響起,白慕愉說:


    「詩春姐,你女兒打電話來找你。」


    常詩春接聽,很溫柔地說著:


    「乖女兒,什麽事找媽咪呀?好,媽咪下班回家時會順便買回去,你要乖乖聽保母的話哦,好乖,媽咪也好愛你。」


    聽著常詩春和女兒「情話綿綿」,連舒舒的心更痛,她按住仿佛仍在隱隱作疼的下腹。


    第一顆晶瑩淚珠由眼眶中落下,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一顆接著一顆,抑不住地淌下粉腮。


    為何幸運之神這麽小器,總是吝於施舍一點點幸福的殘渣給她?


    所有人見她哭都慌了,忙不迭地環住她的肩膀安慰。


    「詩春姐,我……」鑽牛角尖到最高點,她的情緒崩潰,哭倒在常詩春懷裏。「我好不幸哪──」


    在連舒舒呼天搶地著不幸時,尹若奇的心境和表情恰好與她相反,愉快得差點沒吹起口哨。


    商務會議結束後,殷震問:


    「若奇,你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好事,你的心情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有嗎?」尹若奇抹抹臉,卻抹不去笑容。


    「嘖,看你春風滿麵的,活像墜入情網的年輕小夥子,嘴巴都快裂到後腦勺了。」


    「真的嗎?」他的笑容更大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墜人情網,但隻要一想起連舒舒,他就會禁不住笑容滿麵。


    她醒了嗎?怎麽還沒打電話給他?


    「嘖嘖,我看你這次病的不輕,整個人都笑傻了。」殷震調侃道。「對方是哪家的千金,快從實招來!」


    尹若奇頓了頓,坦承道:


    「老實說,我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我是在網絡上認識她的。」


    殷震的劍眉挑得老高。「不是吧,你竟然搞網絡援交?」


    「去你的!」尹若奇捶他一拳。「你才包養女秘書哩!」


    「哈,被我包養的那個女秘書,現在已經變成我至高無上的老婆了。」


    「對了,嫂子什麽時候生?」尹若奇順口一問。


    「預產期是下個月的二十四號。」


    「你很清楚嘛,難怪那些八卦雜誌說你疼老婆疼得要命,隻差沒把她當祖宗牌位一樣供起來拜。」他調侃回去。


    「女人本來就是娶來疼的。」殷震說得理所當然,很以寵愛妻子為榮。


    聊著,一名挺著大肚子的女子走進來。


    「昭娣,你怎麽來了?」殷震立刻迎上前,扶她坐到他的總裁大位上。「會不會口渴?我倒水給你喝。今天寶寶有沒有踢你?要是他敢再作怪,他一出生我就先打他一頓小屁屁!」他殷勤地伺候老婆,把好友晾在一邊。


    尹若奇在一旁莞爾不已,萬分欣羨眼前幸福的美景。


    霎時,他似乎錯覺自己變成殷震,而那名孕婦則變成連舒舒……他搖搖頭,甩去在腦海中成形的幻象。


    這個想象太荒謬了。


    但,不可否認的,卻又是那麽的甜蜜呀。


    「不打擾了,再見。」尹若奇向殷震夫妻告別。


    「再見,不送了。」殷震隨意朝他揮揮手,注意力全集中在愛妻身上。


    他聳肩笑了笑,走出總裁辦公室,坐電梯下到一樓。


    不多時,電梯門一打開,眼前驀地晃過一道熟悉側影。


    舒舒?!


    他大吃一驚,視線追尋過去,但寬闊的大廳中再無儷人倩蹤。


    一定是他看錯了。他搖搖頭,心裏不由得嘲笑自己,當真如殷震所言,這次他病得不輕嗬。


    當尹若奇偕同隨身特助步出殷氏財團大樓時,一名女子由大廳櫃台下站起來,拍拍沾在手掌上的灰塵。


    「弄好了。記住別把電線全纏在一起,很危險的。」她叮囑著櫃台的接待小姐。


    「謝謝你,連小姐。」


    尹若奇沒看走眼,那道側影的確是連舒舒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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