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屍骸站起來以後,緊接著,它就像是一根被拉倒的木樁,斜著由床上栽落,豁嚓砸在了地上,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一截骨頭朝我們飛了過來。陸冰急忙把我一拉,那根骨頭貼著我的肩膀擦了過去。


    我終於反應了過來,手迅速伸進口袋裏一摸,摸了個空,這才想到,我和陸冰出來時什麽也沒帶。這時候,那具骸骨已經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它就像是一隻被人為操控的木偶,腰椎往上聳著,頭往下耷拉著,兩扇白花花的肩胛骨底下垂著兩條細細長長的手臂,來回左右一甩一蕩的


    看著這鬼東西醜怪可怖的樣子,我周身汗毛倒立,寒意一股接著一股從尾椎往上躥。眼見那骸骨整個往上一挺,我來不及細想,手一甩,把手電砸了過去。手電砸在那屍骸的胸口,把它的肋骨砸掉兩根,可是它並沒有被砸倒,而是反而把耷拉著的頭仰了起來。


    “不管這是個情況了,我們走!


    陸冰急聲說完,拉起我便朝那洞跑,一口氣跑到洞口。由於這個洞太小了,僅能容下一個人,我讓陸冰先鑽了進去。陸冰剛鑽進洞裏,我就感覺有一股陰風從我腦後卷過,刑堂神桌上的蠟燭噗地一下滅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後背上的全部毛孔同時緊縮,兩條大腿上的肉也跟著一抽,來不及細想,我頭一低,鑽進了洞裏。這個洞有七八米的長度,順著洞往上爬到大約三四米時,我突然就覺得右腳腕一緊,感覺被一個冰涼冷硬的東西給抓住了。我腦補抓住我腳的是那具骸骨的手,心中大駭,左腳猛往下踢,慌亂中,一腳踹在了洞壁上,我的左腿險些折斷,從嘩啦啦的泥土往下流淌的響聲來判斷,洞壁被我踹塌了一大塊。我疼的兩眼金星亂閃,那東西還抓著我的右腳腕,一股大力拖拽著我,把我往底下拉。我的兩隻手的手指幾乎摳進了洞壁的泥土裏,同那股力量相抗衡。


    急切中,忽然感覺有一個東西伸到了我臉前,隨後就聽陸冰的聲音傳下來,“抓住我的腳!”


    剛鬆開摳在洞壁上的右手,還沒等我抓住陸冰的腳,那股力量便猛把我往下一拽,我摳在洞壁上的左手鬆脫了,整個人往下滑去。急切之間,我兩條手臂的手肘同時往兩邊撐,想要撐在洞壁上固定住自己。可是,我剛好應該是撐在了先前被我用腳踹鬆的那個地方,隨著我猛力一撐,那股力量大力一拉,轟隆一下子,洞垮塌了,我驚呼著掉了下去,撲通一下砸在了刑堂裏的地上。


    當我落地以後,感覺扼住我腳腕的那股力量消失了,著地一個翻滾,我站了起來。刑堂裏的蠟燭熄滅了,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能聽到從洞口那裏傳來的泥土掉落的響聲,不知道陸冰有沒有一起掉下來。


    “冰!”


    我叫了一聲,沒任何回應。先前在洞裏的時候雖然什麽也看不到,但是憑感覺,我覺得這個洞好像是從上方垮塌下來的,也就是說,隨著我用胳膊撐住的那個地方一塌,整個洞都跨了,可是陸冰卻沒隨我一起掉下來,難道說,她被埋在了洞裏?


    想到此處,我的心裏頓時便是一緊,什麽也顧不得了,摸索著朝著那洞口走去。忽然之間,我聽到呼啦一聲響,感覺有個東西落在了我身前。一片漆黑之中,我隱隱約約看到那東西的身上白花花的,是那具骸骨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狠狠一腳便朝著前方踢去,又是嘩啦一聲,身前有東西的那種感覺消失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陸冰,忘記了害怕。把牙一咬,我心說,不管這是白骨成精了還是個什麽玩意兒,以及它把拽我下來的目的是什麽,我試著調運一下丹氣,看看能不能用真火燒了它。陸冰要是真的被埋在了洞裏,很快就會窒息而死,跟這個鬼東西多糾纏一分,她就多一分危險。


    想到這裏,我把舌尖伸到上下牙之間,正要咬破,忽然就覺得後背一緊,一個涼冰冰的東西貼在了我背上。被那東西一貼,我整個人驟然仿佛脫了力,兩條胳膊軟綿綿垂了下去,舌尖也從齒間縮回了嘴裏。我想要調動意念凝聚力氣,但是意念卻在不斷分散,腦袋越來越沉重,小腹也在往下墜。記得小時候家裏冬天燒火爐,由於排氣設施不完善,我有過一次一氧化碳中毒的經曆,眼下這種感覺,就跟一氧化碳中毒差不多。


    就在我的頭越來越沉重的時候,感覺有東西貼在了我後腦勺上,那東西就像是一個冰涼的水袋,隨著它我後腦勺裏一鑽,我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但卻不知道自己這是來到了哪裏。朝四處看過去,我發現這看起來好像是在一座挺大的房子裏,可是房子裏的一切卻都在晃動,那種感覺就好像,這座房子是投映在水裏的影像,並不是真實存在的,隨著水麵晃動,房子的影像也在跟著晃動。晃著晃著,影像緩緩靜止了下來,終於,我看清了房子裏的一切


    看起來,我這還是在那座刑堂裏,距我不遠是那張神桌,神桌後麵則是盤腿坐在四方神台上的那尊羅祖塑像無論神桌還是神像,看起來都十分潔淨,上麵的灰塵不見了,再看上方刑堂的頂部,那種破敗潦倒掛滿蜘蛛網的景象也不見了。


    我正驚奇著,一個人從我旁邊走了過去。從背影來看,這是一個瘦瘦的中年人,身穿一件破舊的布衫,腦後垂著一條長長的大辮子。


    這人兩隻袖子都挽著,兩手端著一隻裝滿水果和糕點的盤子。我就像是在看無聲電影一樣,眼睜睜看著這人朝那張神桌走去,把盤子往桌子上一放,他的手伸到背後往下拽了拽辮子,恭恭敬敬朝著那尊羅祖像拜了幾拜,然後轉過了身。當他慢慢往回走過來,他的身影開始越來越淡,整座刑堂的影像也跟著黯淡了下去,一切又像開始那樣晃動,最終什麽也看不清楚了當影像再次停止晃動,我看到的是另一幅景象,一個人跪在神桌前麵的地上,兩邊站著不少人,跪著的那人一隻手指著上方,另一隻手伸在胸前,從背後看,他的嘴在動,牽動臉頰的肌肉也跟著一起動,看起來,他好像是在說著什麽,可是我連一句也聽不到。


    過了片刻,那人把兩隻手都放了下來,往地上一趴,連連叩頭,全身都在發抖,看起來他似乎在害怕著什麽。忽然,從人群裏走出兩個人,把那人從地上給架了起來。這人的腿仿佛癱瘓了,直挺挺拖在地上,隨著那倆人架著他往刑堂的一邊走,人群紛紛讓開,我看到刑堂邊上的角落裏橫著一張床,正是那張刑床,那倆人架著那人朝著那張刑床走去。將近刑床的時候,影像又開始晃動,一片混沌之中,我隱約看到那人被綁在了刑床上,一個光著膀子,全身都是疙瘩肉的人,從暗處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好像是某種利刃,朝著刑床走去影像越晃越劇烈,所有人的身體都在跟著晃,忽大忽忽長忽短這種晃動的雜亂影像使我產生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怨恨,到底是在恐懼什麽,怨恨什麽,我也不知道,忽然,影像再次消失了


    後麵出現的影像很雜亂,跳轉也很快,一會兒是一幫人跪在地上,集體朝羅祖像叩拜,一會兒又是一個頭戴圓帽子的人盤著腿坐在神桌上。都是還沒等我看清楚怎麽回事,影像就變了。這樣跳轉了有一陣,影像開始持續晃動,晃著晃著,一下子靜止了下來我再次看到了那個頭戴圓帽子的人,這一次就能看的清楚了,隻見這人盤腿坐在神桌上,兩邊站著好幾個人,全部都是腦後垂著大辮子,看起來,這些人應該都是清代的。頭上戴帽子那人,所戴的是一頂電視上那種古代達官貴人戴的圓帽子,帽頂綴著一塊玉,帽沿則鑲有一圈一圈的金線。看這人的年紀,大概三十四歲左右,上唇留著兩撇胡子,五官倒是挺端正,就是臉有點瘦,他端坐在神桌上,兩邊的腮幫子不時便鼓脹一下,現出一塊塊的肌肉,像是對誰充滿了深仇大恨一樣。


    我正看著,那人忽然朝我這裏看過來,抬起胳膊,衝我招了下手,神桌兩邊站的那些人也紛紛看過來我以為他是在叫我,於是下意識便想走過去,就在這時,兩個身穿黑衣,頭上纏著黑布條的壯漢,架著一個女人從我身邊走了過去。走到距離神桌兩米多遠的位置,他們停住腳。戴帽子的那人手一擺,兩個黑衣人分別鬆開手。那女人披頭散發,好像被鞭子抽過,背上隱約可見一道一道的血痕。


    戴帽子那人猛一下從桌子上站了起來,他滿臉猙獰指住那女人,厲聲嗬斥著什麽,緊接著,所有人,包括那倆黑衣人,也都指住那女人,從嘴型來看,他們是要那女人跪下。那女人不知道是由於情緒激動還是害怕,渾身抖顫的厲害,可是她昂然站在那裏,就是不跪。


    兩個黑衣人上前拉扯,硬把她給按在了地上,戴圓帽子那人從懷裏取出一本小小的冊子打開,就像古代官衙宣判犯人一樣,指著那女人,眼睛盯著冊子,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是在數落那女人的罪狀。數落完以後,他把那冊子用力朝那女人甩去,女人突然朝他撲了過去,被他狠狠一個耳光打在了臉上,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這一下一定很響亮,那女人被他這一耳光抽的趴倒在地。男人指著那女人,眼睛望向眾人,也不知是說了句什麽,所有神桌旁邊那些人,包括架女人過來的那兩個黑衣人,全部都朝那女人看了過去,眼睛裏放射著邪惡的貪婪的光,像是一群狼在看一隻被他們捕獲的小羊。終於,所有人一擁而上,把那女人從地上架了起來。這時候,我終於看到了那女人的容貌,雖然頭發亂七八糟,臉上也髒兮兮的,但是仍然掩蓋不住她的那張清秀漂亮的瓜子臉,兩道柳眉彎彎的,當我看清這女人的長相,整個人仿佛突然被一記重錘給擂了一下,這個女人,竟然是陸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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