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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豐街上的氣派園子外,一輛綏安侯府標識的馬車停在了正門口。


    四角飛簷墜了赭紅的玉鈴鐺垂穗,隨風輕蕩。路人見馬車華貴繁複駐足,卻又被探出簾子的那隻玉手吸引了全部心神。


    女子頭戴帷帽而出,風拂過,淺淺露出一角。穗子幽紅,比擬雪白香頸,襯得香豔極。


    驚鴻一瞥,尚來不及勾勒是何等絕色,便是入園不複見。


    「小姐,這一路過來就屬這兒的蟬鳴聲不吵,都讓小孩兒給捉沒了罷。」枕月還記著烤蟬,望向樹頭,不自覺地抿了下嘴角。


    宋吟晚回過頭時瞥見,牽起嘴角,「侯府苑兒裏也有不少,不若你和眠春一人一兜,也給錢二兩。」


    「奴婢畏高,要去且讓枕月去,反正是她饞那烤知了。」眠春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枕月所想。


    「奴婢哪有。」枕月一頓,「明明是小姐打趣我們兩個,打一個連一個,你也是沒跑的。」


    兩丫頭原本就年紀小,隨宋吟晚出府不被拘著,自然顯露出幾分活潑天性來。


    宋吟晚瞧了一眼前頭埋頭引路的,輕咳一聲示意,兩個才曉得收斂些。


    今個應的喬平暄之約,續她沒在乞巧宴看成《南蠻令》的念想。


    她對那出的兒女情長不甚感興趣,卻沒膽子不做陪。倒是挑了開園前的時辰,圖個清淨。


    淩霄攀附冬青,開得熱烈。


    宋吟晚從花下走過,兀的響起一聲清亮哨音。伴著空中掠過的撲簌簌響動,頭上帷帽竟是被一夜鴞銜走。


    烏絲如瀑,輕軟垂在了細腰側。


    忽的一道輕笑從斜上方傳來,宋吟晚一仰頭看到青牆黛瓦上一團黑影,墨蓮直綴,黑色皂靴不羈橫在牆上。逆著光,看不清那麵容,隻看到那夜鴞落了他肩頭,顯然是受了指使。


    下一刻,那人便一撐從牆上縱身躍下,穩穩當當落在了宋吟晚麵前。


    宋吟晚被駭一跳,踉蹌退了一步。


    「什麽人,大膽!」眠春驚喝。


    男人不置理會,朝著宋吟晚又是往前邁了一步,氣勢使然,令她堪堪又退了一步。


    宋吟晚沉臉嗬斥,「放肆!」


    男子不言,隻直直凝了她看。


    麵前的男子甚是年輕,二十出頭,五官輪廓俊挺。生的是一副好相貌,行的事卻是不著調。


    正當疑心這人不會說話,卻聽他開了口。「寶髻偏宜宮樣,蓮臉嫩,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


    嗓音別樣低沉悅耳,噙著絲絲縷縷的笑音,和促狹。


    宋吟晚杏眸圓睜,陡然手起,卻不等落下,男人已不見蹤影。


    「登徒子!」宋吟晚從齒縫擠了三字,被氣得不輕。


    那後半句且是‘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何等狂放孟浪!


    「那是何人?」宋吟晚追問夥計。


    然夥計方才岔去了方便,隻來得及看個模糊身形,「是園子裏哪個角兒?可是驚擾夫人了?」


    宋吟晚抿住了嘴角,陰沉沉道,「給我把人找出來。」


    等上西樓,見了喬平暄,仍是怒氣滿滿不得平複。


    「哪個惹得你這麽大火氣?」


    「……」說來都惱恨。宋吟晚鬱悶道:「不說也罷。」


    喬平暄拿著戲簿子遞到了她麵前,「那挑出逗樂的,降降火。」


    打點了銀子找人,不怕找不著。


    宋吟晚正要點戲,眼角餘光卻瞥到了那戲台旁的人。朗眉星目,神情招搖與她對視一瞬,笑容燦爛且炙熱。


    肩上的夜鴞也歪著頭,同主人如出一轍的純良無辜。


    果然是這園子裏的。


    宋吟晚微微眯眼,指了那人:「我要他唱。」


    「他……」管事順著她一指看清楚了人,頓時慌張擺手。「他不行!」


    「但凡角兒都有個價,我不信,還有請不動的角兒。」


    管事迫於宋吟晚的威勢開始抹汗:「……那是我們東家。」


    「如此樣貌不是角兒都屈才了。」喬平暄憑著欄杆眺看,回過身時麵色盡顯冷銳,「這戲園子先是拿角兒出事糊弄,後又衝撞冒犯。砸也好,關也好,你且說哪個能讓你高興罷。」


    宋吟晚不曾想會聽到這番霸道放言,怔怔凝著她,眼角微微泛紅。


    喬平暄最怕她這副樣子,心裏頭就受不住,一伸手便將人攬進了懷裏,「要還不解氣,就幹脆堵人小路上,拿麻袋一套揍一頓出氣?」


    當然這話也就她和宋吟晚聽見,不過話語裏是真存了幾分認真思量。屆時叫上三哥,準揍得他痛悔慘哭。


    管事瞧著不對,忙是拱手解釋,「二位息怒,息怒。蘭英真真是去了半道讓馬車給撞的,這會兒還擱後院那躺著,但凡能唱那定是爬也要爬過去。」


    他虛喘了口,「東家在關外待久了,常年不在京城,不懂規矩冒犯之處還望夫人莫見怪!」


    「你輕飄飄說一句就想過去?」喬平暄不依不饒。再瞧底下那人,總覺得透了一股子輕浮氣。


    「這……裏頭應是誤會罷?」管事卻是直接瞧向了宋吟晚,「當不至於。」


    「呸你個不至於。明明就是你老板……我們小姐的幃帽就是叫他給拿走的!」枕月氣得衝口。


    喬平暄麵孔驟冷:「混賬!」好個色心賊膽的,竟敢調戲官眷!


    「這這萬萬不能啊!」管事驚詫,直到瞥見夜鴞銜嘴裏的物件,像極了幃帽上所係飾物,猛一拍腦袋想起來道,「那番邦來的夜鴞是東家養的小寵,最喜歡閃閃發亮的事物,上回才拽了人姑娘項墜子給關了一陣,沒成想又冒犯夫人您了!」


    宋吟晚抿唇不虞。


    幃帽是夜鴞叼走的不錯,可它主人也絕不是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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