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捶打著欄杆,傳來隱隱切切的痛哭聲。


    得益於封鶴廷關係進天牢的宋吟晚匿身避過了與周皇後的碰麵,回眸落在了悲戚掩麵痛哭的女子身上。


    她想要問的答案已經有了。


    宋吟晚原先一直懷疑建安縣主是被後宮嬪妃所殺,周薑二人嫌疑最重。是以薑貴妃入獄,她便來探一探,不曾想探到這樣一番對話。


    若非那二人,又還能有誰?!


    當年自縊定案,所留線索幾近於無,派出的探子再無蹤跡。


    宋吟晚站在牢內,湧上一股莫名深寒,隱綽聯想到一人……


    大梁王朝的儲位之爭,最終以薑氏的慘敗告終。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門分崩離析,成為又一沒落無名的汴京世家。


    周氏門第獨大,二皇子即將入主東宮的消息不知被誰攢說出去,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


    可在朝堂上,周家卻不敢有半點造次,愈是兢兢戰戰。自秋獮歸來後,官家忙於政事,始終未提立儲之事,唯一在官家麵前提了的李閣老是周皇後胞兄的嶽丈,而後就‘告老還鄉’了。二皇子因‘病’曠朝數日,屢被官家訓斥,言辭之間大有難堪大任之意。


    這尚且是朝堂之上,後宮之內,從前巴不得侍候的嬪妃們沒一個敢往官家麵前湊的,至於被翻到牌子侍寢的嬪妃,離開後也絕不敢多提一個字,否則便會落得和淳妃一樣的下場,在宮裏‘徹底消失’。


    官家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捉摸,上一刻還在笑著要賞,下一刻便剜了人眼珠子,概因那人的目光在官家的膝蓋那多停留了一瞬。


    官家是真癱了,且累及房事。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唯恐觸怒龍顏,下一個死的便是自己,遂聯合請官家移駕溫泉行宮‘治病療養’,另覓他法。


    如此情形,未選代理監國之人,一應奏折暫由內閣老臣批複後再送到行宮閱目。又過幾日,行宮傳來官家病危的消息,周皇後和二皇子前往探看卻被拒之門外。


    在此期間,官家獨獨招過一回文郡公。


    不免誘人深想。


    秋末式微。


    薑氏案子牽起舊事,當初作證三皇子貪贓枉法的幾名證人反口,道是受了薑相指使陷害三皇子,如今薑相被除,幾人於心難安懇請為三皇子翻案。


    卻在這時,傳來三皇子病死在流放途中的消息。


    官家再受打擊,悲痛不已,下令徹查。


    以封鶴廷為首的主案之人皆受牽連。


    官家收回了龍鱗衛符,剝奪文郡公爵位,降為綏安侯,封鶴廷手中再無實權。坊間‘忌憚架空’之言叫囂塵上。


    雲隱齋外,暖陽傾灑透過廊簷,一方案幾被搬到簷下。閑賦在家的封鶴廷悠哉陪著宋吟晚一道,擺弄起摘下來的海棠果。


    宋吟晚心血來潮想做‘蜜漬海棠果’。苑兒裏幾株海棠樹結果豐碩,她垂涎已久。


    此時宋吟晚的小腹已經有些微的凸起,裙衫寬鬆,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並不明顯。封鶴廷則在她旁邊拿著小刀剔掉果子底部的黑蒂,去核,放進圓缽裏。


    紅通通的果子被處理得幹幹淨淨,帶著水珠兒,透亮透亮的,能看見裏麵的飽滿果肉。惹得宋吟晚想到它酸甜味兒,悄悄咽了下口水。


    一抬眸,就對了封鶴廷攜趣的眼神。


    宋吟晚把果子用細簽兒紮幾個小眼,以便糖漬入味。旁邊堆著的小壇子叫她想起一事,笑道,「這胎要生的是個女兒,四叔可還得釀一回酒。我爹在桂花樹下藏了不少,大姐出嫁時掘出來幾壇,這回是二姐姐出嫁,隻怕是湊不上。」


    怎麽算,肚子裏的小家夥出來都得是明年入夏了,不得自由。


    封鶴廷在旁停住動作,沒聲沒響兒。


    宋吟晚瞧去,見他深思,「怎的了?」


    「我有些理解喬將軍的心情了。」


    「……」


    「晚晚,若是女兒,咱們招贅罷。」


    宋吟晚盯著那張俊臉上一本正經的神情好一會兒,撲哧樂了,「還沒影兒的事。」


    「什麽沒影的事兒?」一道歡快的女聲橫插了進來,衡陽洗脫嫌疑換回女裝過來串門,好奇打量著宋吟晚手裏的缽盆,注意力一下就被牽走。「這是在做什麽?」


    邊上的小銅鍋還咕嘟咕嘟煮著。


    蔗糖和水熬煮出來的湯汁兒慢慢收起,起了一連串的小泡,待海棠果都變作透明狀時,宋吟晚盛到了小碗裏。


    大白天的,為了口吃的在府裏自個搗鼓,宋吟晚大抵是獨一份的。


    衡陽瞟了眼她坐著時微微鼓出來的小肚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宋姐姐,要不還是少吃點兒……罷?」


    宋吟晚杏眸微眯,從鍋子裏又盛了一碗,分給衡陽,「自己做的蜜漬海棠果,你嚐嚐看。」


    衡陽早就饞了,舀起一顆呼呼吹了兩口就心急吃了,當即一張臉皺在了一塊,渾身激靈得打了個冷顫。


    「好酸呀這!」


    枕月捂著嘴偷笑,這些果子可還得浸漬過才入味道,製成了擱到冰窖裏隨用隨取。剛主子饞,煮的都是顏色帶青的,明擺了是坑衡陽公主的。


    衡陽呆呆看著宋吟晚一顆接著一顆,差點又不信邪地要再嚐一口,牙齒咯吱咯吱的,「……不酸嗎?」


    「不酸。」宋吟晚頓了頓,摸了摸小腹,「我家小的愛吃。」


    「你家……小的……」衡陽愣愣,旋即反應過來,「我要當姑姑了!」


    「我沒這麽缺心眼的妹妹。」封鶴廷從旁涼涼道。


    隻不過半點損不到衡陽心裏去,小姑娘興奮不已地伸著手摸了又摸,「這都什麽時候的事兒,不對,那怎去圍場的,阿奎那在圍場那麽危險,你怎能讓宋姐姐去!」


    封鶴廷語窒,眼眸幽沉。


    說到這個宋吟晚還有點心虛,四叔對蠱蟲種在自己身上一事尚耿耿於懷,衡陽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姑姑是父親那邊,將來小小鶴


    管你叫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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