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如今你我都是沒有身份之人。」裴徵微微一笑,說道,「薑氏父女謀逆伏法,而我通緝在逃。對殿下構不成任何威脅。」


    隻是言語間卻絲毫沒有被通緝的狼狽象。


    「伏……法?」這一路奔波,賀準隱隱約約聽到不少卻不敢確認。尤其這話是從裴徵口中說出。


    直到那引路的小廝得裴徵授意舉了張緝拿要犯的皇榜,上麵畫像正是裴徵,條條罪證皆是指向謀逆從犯……與他所言無二。


    裴徵說的是真。


    賀準的表情有些許變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糅雜一道最終端起杯盞一飲而盡,麵頰陰沉。


    隨自己一路入京的幾人此刻穩穩站裴徵身後,代表之意明顯。


    「為何救?」他沙啞啟口。眼神中三分陰鷙,七分警惕。


    救一個‘棄子’又意欲何為?!


    「殿下若非養在薑貴妃膝下,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可惜啊,四皇子年幼,被活生生養成了個靶子。什麽吃苦受累的都是你受,好處叫四皇子白撿著。這麽多年,你可甘心?」


    「有話直說。」


    裴徵稍稍坐直了身子:「我給了殿下兩條路,若殿下真是庸碌惜命之輩,自然就沒了你我這場會麵。」


    「現如今整個汴京城戒嚴,皇榜張貼的到處都是,這種滋味不大好受,還想請殿下幫幫忙。」


    他這個悠閑的樣子,哪裏像是在為這種事發愁。


    但卻點破了自己的心思。


    賀準若甘願,就不會再入京。


    而入京……


    「裴王子找錯人了,莫說我如今無權無勢,就是在這之前,我恐怕都未必能幫。」


    非吾族類,潛伏在京的字眼曆曆在目。


    賀準自然也想到了薑氏的覆滅,無疑和此人有關,如今找上自己,又不知在打著什麽盤算。


    裴徵一傾身子,嘴角勾斜,「殿下何必這樣妄自菲薄,眼下官家病重在行宮療養,說是療養,借的卻是道士長生術法那套,且還能撐多久?


    四皇子已除,餘下的皇子皆不堪用。周氏獨大,二皇子呼聲最高,然官家卻始終未立,說到底是不合心意。而你不同,薑丞坤落馬便洗清了你的罪名,你命喪流放途中,官家為此遷怒封鶴廷……眼下已經無人能擋你的去路。」


    賀準在聽到封鶴廷三字時驟然蜷縮了手指。


    裴徵的聲音如毒蛇攀附而來,在耳邊道。


    「難道你不想有一天成為萬人之上,受群臣朝拜麽?」


    「我是來幫你的。」


    賀準突然口幹,再飲一杯,喉結的滑動不停——如何不想?


    但是裴徵這人太危險了,稍有不慎,自己就會跌進萬丈深淵。譬如薑氏就是前車之鑒。


    「裴王子倒是說得好聽。薑家待你不薄,最終都被你棄之如敝履,何況毫無交集的你我,你想利用我達成你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重獲自由吧?若真有誠意,不如一股腦說清楚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裴某本來想慢慢談,不想殿下這般爽快,我就不藏著掖著了……我隻需你事成之後,允我三件事。」


    賀準且聽。


    凡人有所求,成事自然附上十成之力。


    「第一,我要複國。」


    賀準略一思忖,「自然可以。」


    邊緣小國,等同於無。


    「第二,我要長公主和陶聖瑜的項上人頭。」


    賀準又點頭答應。不難。


    裴徵抿了口酒,方是道出最後一個要求,「最後,我要綏安侯的夫人。」


    「這……」賀準饒是意外,旋即想到了那位夫人的‘盛名’,緩緩勾起了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裴徵不置可否,摩挲著杯沿,「比起要人性命,怎及得上奪人所好,摧毀他引以為傲的,痛快多了。」


    賀準眉心微動,舉起了酒盞。


    裴徵瞥見,亦是端起,清脆的一聲撞擊聲回蕩在竹林。


    兩人達成了聯盟。


    「人頭名單上還要再加一個。」裴徵忽而道。


    「何人?」


    「喬曾川。」


    當年的北伐主力,明威將軍。


    ……


    冬去春來,宋吟晚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隨著外麵集市販賣的年貨到了清關之際,離過年已經不剩幾日了。


    綏安侯府一派喜慶,仆人們取出紅綢掛在廊蕪,大門口也新換了紅彤彤的燈籠,有小廝忙不停的在貼春聯,掛桃木,府中一切井井有序。


    宋吟晚又撥了銀兩,讓祝媽媽去寶衣閣取來給各房哥兒,姐兒們新製的衣裳和頭飾,祝媽媽去的時候,眠春是跟著一塊出去的,回來時讓人抬著一隻精致的大箱子往屋裏送。


    這廂,宋吟晚背靠著墊子慵懶的斜靠在軟榻上指揮,旁邊的枕月搬了個木墩子坐在軟榻下仔細的剝著荔枝。


    剝好的荔枝肉圓潤白嫩,喂到宋吟晚嘴邊被銜住,輕咬開汁水飽滿,清甜入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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