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四叔小時候可頑皮……


    「宋姐姐當初得知要嫁綏安侯,心裏頭是什麽感覺?」衡陽舉著個撥浪鼓逗阿胡,一麵似心不在焉地隨口問道。


    「我嫁四叔,那且算個意外罷。」宋吟晚說完突然想起最初那會兒,全然是驚悚居多。


    衡陽且看著她揚起的嘴角,自然也能感受到此刻縈繞著她的幸福感覺,宋姐姐嫁給綏安侯,起初是意外,但結局定是非常美好的。


    至於她……都不是真的,犯不上糾結那些個!


    解決眼下最大的隱患才是最緊要的!


    如是在心底又念叨了一遍,衡陽才從布兜裏摸出一封朱紅色帖子,有些不敢對宋吟晚那洞悉一切的眸子,「於直日前上門提親,阿娘允了,下月廿八的吉日。」


    「於大人提親?」宋吟晚收了名帖且是往桌上一扣,仔細睨著她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亦不可兒戲。你且回答我,是你心慕他才允的還是……」


    「自然是心慕!」


    然回答太快,已惹得宋吟晚懷疑顰眉。「這到底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主意?」於直為了破案未免也太不擇手段了!


    衡陽咬了咬唇,忽而放緩了情緒啞聲開口:「宋姐姐可知我是如何丟的?」


    「嗯?」


    「那時父親為了,為了那位同阿娘吵,兩個人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為了迎娶那位入府。依阿娘的性子,寧為玉碎,勢必要和陶家決裂。陶家需得仰仗長公主,為防事態失控,便將我抱走企圖留住我母親。怎料半道我被拍花子劫走,陶家不敢承擔後果,就栽贓是那位報複所為,禍水東引,害我阿娘險些鑄成大錯。


    這事已成了我阿娘的心病。而他亦是衝著阿娘來的,阿娘卻因擔心我而總是愁眉不展。而這段恩怨不是二人和離就能消解了的。」


    與其被動的接受那人的打擊報複,不若主動了結這樁恩怨。


    宋吟晚明了她話裏的意思,忽然覺得有些心疼。要說氐國的那位公主無辜,長公主和衡陽何嚐不無辜,因為家世背景的牽涉,險些累及國之根本。


    「可有萬全之策?」她問。


    衡陽詫異抬眸,呐呐言:「這事預先告知了阿娘,一切是由阿娘和於直安排的。」就連賓客名單她還尚不清楚,不過,既是假的,自然是越少越好。


    「做,自然要做得真一些的好。」


    是以,十月廿八的吉日,長公主府門前馬車如龍,往來賓客絡繹不絕。


    如綏安侯攜夫人,諸位大臣攜帶女眷,寒暄熱鬧間,連當今天子亦是駕臨出席。


    彼時,衡陽一身嫣紅霞帔,妝容妥當,被丫鬟覆上了紅蓋頭擋去視線。饒是外麵什麽都看不到,光是聽著響動就知道是如何大的場麵。


    這樣的場麵應對今日目的,無端讓衡陽心裏頭越是沒底。


    宋吟晚陪在旁邊,托福於這具身子六親都安在,一直隨了一道。被牽住的手,能感覺到衡陽手心的冰冷汗意,遂重重握了握,低著聲音稍稍寬慰了她兩句。


    「吉時到!」


    長公主府送嫁,到於府攏共十多裏路。論最好的出手時機,自然是當下離府這刻。


    方圓十裏,弓箭手分立兩排暗伏於牆頭。牆裏,牆外,更有數以百計的喬裝侍衛隨時緊盯著,以防生變。


    長公主獨有一女,看得是重中之重,隨嫁之物十數口箱子,每個且比尋常人家嫁女兒的要寬厚上許多。金銀玉飾全都是請專人打造成套的,什麽牡丹鳳凰,桃子石榴,梅蘭竹菊貓蝶,寓意無不是吉祥祝福。成箱的布匹,華服,家具瓷器,更別說農田商鋪。


    光是這些個嫁妝隊伍墜在後頭,就夠讓人興奮評議的。


    宋吟晚扶著衡陽正要上花轎,爆炸的轟鳴聲,自街尾傳來。


    巨大的火球朝著這邊噴射而來。


    橫掃整條長雀街。


    所有圍觀婚禮的,俱是四散奔逃。


    而從街尾跑過來的,隻驚慌喊著‘怪物’,那些個個頭巨大的烏黑鐵疙瘩,噴著火,朝著長公主府,四麵八方包抄而來。


    預先埋伏的弓箭手就位,然箭矢射到鐵疙瘩的鐵甲上,紛紛斷落。反而暴露了弓箭手所在,幾個鐵甲人如踩著火輪子一般朝著屋頂而去,長臂一攬,就將牆頭五六個弓箭手揮到了地上,重重一腳,就傳來慘烈的痛哭叫聲。


    一時間,百姓慌亂逃命,長公主府大門洞開,參與婚宴的眾人與老百姓們被引入密道逃生。而宋吟晚已經被綏安侯牽著退到了門前,於直亦是同樣牢牢護著衡陽在身後,帶著人往密道口去。


    長公主身披鎧甲,手持長劍,護著後方的密道口。在她身後不遠,是龍鱗衛團團護住的少年天子,此刻神情剛毅,未有半分退縮之意。


    十二個鐵甲人,進退有序,十分棘手。


    禁軍們奮力抵抗在最前沿,卻阻止不了這些刀槍不入的鐵甲人。


    「虎賁!攻下盤!」


    「狐影!燃火!」


    隨著封鶴廷厲聲令下,墨衣胄甲,躍然而出。


    宋吟晚被封肅牢牢按住,隻能眼睜睜看著男人穿梭在鐵甲之中,險象環生。一聲‘四叔’哽在了喉嚨裏。‘狐影’便是以封鶴廷為首的趕‘敢死營’。利用鐵甲笨重,關節環扣處無法密封的特性,以火攻內,逼得鐵甲承受不住內部熱度而自爆。


    一個,兩個……十一個。接連的爆破聲不絕於耳,如同連綿的火、藥,威力甚廣。


    獨獨剩下的一個,身姿靈巧,而餘下應付的虎賁、狐影不過四五人,亦是損傷慘重。


    宋吟晚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烏發玉冠的男人,風揚起兮,宛若耀動的燭火,為驅散黑暗而燃盡所有!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注視著這一場對決。


    無疑都肯定這裏頭就是裴徵。


    隻要消滅了最後一個鐵甲,就剿滅了裴徵最後的勢力。


    封鶴廷的躲閃與靈活進攻似乎終於惹惱了鐵甲人,那狂躁自毀式的揮臂一擊,像是要捏爆似的,同時自己亦是狠狠撞進了牆裏——


    這樣同歸於盡的毀滅力道下,是震天響的爆炸轟鳴。


    「四叔!」


    刹那迸裂的火星子,和通紅火焰構成一幅極血腥暴力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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