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臥室前,她特意趴在窗戶上往書房張望,透過竹窗隱約可看見琴台一角,上麵放著琴,但嚴格意義來說是被開膛破肚的琴……鬆弛的琴弦、玉軫、琴麵散落著,正在疑惑他沒事拆琴做什麽,又驚悚地看見角落裏還有一把斧子……


    她遲疑了片刻,決定當無事發生,麵無表情關上窗。


    「小嬋,我們走吧。」


    還好,這次臥室房門沒有被他鎖上,但不幸的是,一開門就被堵了個正著。


    「棠棠,去哪?」聲音幽沉,冷淡地沒有一絲溫度。


    「怎麽,你想把我一輩子關這裏不成?」蘇棠緩緩抬起眼。


    方重衣絲毫不為所動,望著她,平靜地開口:「總比讓你跑了好。」


    她沉默了一瞬,沒有回應,移開眼神道:「我要回一趟豆子胡同,拿東西。」


    「若沒什麽重要的東西,讓下人去一趟便是,你不要親自去了。」方重衣回想起晾在屋簷下那件男人衣服,眼中又湧動沉鬱之色,若不是因為顧及蘇棠,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


    蘇棠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兒子,不重要嗎?」


    「……」


    這次輪到方重衣受驚嚇了,他輕輕搭上蘇棠的雙肩,將人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棠棠,我們昨夜才第一次……應當不至於……」


    露骨的話讓蘇棠頭皮一炸,小嬋還在旁邊呢!她趕緊撲上去捂住他的嘴。


    方重衣對她是從來不拒絕的,見她撲過來,第一反應便是伸出雙手把人摟進懷裏。


    驚覺自己在投懷送抱,蘇棠又使勁把人往外推,一麵忿忿地開口:「是方元寶好不好,你不要它,我還要!」


    方重衣一怔,原來是自己買給她的那隻刺蝟。


    她雖離了家,卻仍然把方元寶帶在身邊。


    方重衣神色恍惚,還是抱著人不撒手,良久低下頭柔聲問:「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蘇棠趁人不注意,從他手臂底下鑽出來。


    「我的轎子小得很,容不下世子爺這樣的大人物,愛去的話就你自己去唄。」


    偏偏某人對媳婦的嫌棄全部視而不見,認真思考了一番,點頭道:「那我吩咐人備轎,棠棠無需準備了。」


    「……」


    蘇棠無言以對,瞅著他身子和門之間還有道縫隙,準備一股腦衝出去,可跑路姿勢還沒擺好就被打橫抱起來,雙腳一瞬間的懸空令她大驚失色,連忙摟住他脖子。


    「嗯,棠棠聽話。」方重衣見她下意識的反應是摟自己,眼中浮現淺淡的笑意,大步往房門外走。


    跟在身後的小嬋紅透了臉,原來公主和世子爺的感情竟這麽好……?


    「你放我下來!」蘇棠從摟脖子改成了掐,可又怕真把他掐死了,沒敢下重手,這樣被抱著一時間竟找不到辦法抵抗。


    方重衣低聲在她耳邊道:「我走小路,沒人看見的,你再這樣喊才是真的要把大家引來了……」


    「……」


    額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放心,上了轎我便放你下來。」


    蘇棠別過臉不理他,上了轎子,也一個人趴在窗邊看街上的風景。


    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路的街景蘇棠都再熟悉不過。街口是賣字畫筆墨的鋪子,她從前為了掙錢,隔三差五便去光顧,對麵則擺了個賣湯包和小麵的攤點,每當值夜被方重衣訓斥了,到次日,她就會去吃一大籠湯包泄憤。


    再往前走半裏路是成衣鋪,門前正晾著幾匹碎花布,拿著風車孩童在布幔底下奔跑嬉鬧著。


    街上是熱鬧的煙火人間,轎子裏則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


    「棠棠。」


    身後傳來低低的輕喚。


    蘇棠一動不動趴著,聽見也裝作沒聽見。


    「昨晚是我太不冷靜了,聽你說和離,我當時怕得幾乎要瘋了……」


    「哦,原來還是我的錯。」她懶懶趴在窗邊,不為所動。


    「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不好。」他低著頭,一字一句,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


    蘇棠不理他。


    方重衣輕輕勾住她手指,也不在乎對方是否有回應,又認真地說:「大婚那天晚上有刺客現身,我受了點傷,所以才……」


    蘇棠表麵沒動靜,卻豎起耳朵聽得仔細,聽他說「受了傷」,心當時便提了起來,原來他真的遇到了危險,難怪消瘦這麽多。


    「哪裏受傷了?」


    他目光微動,靜默了片刻,說:「一點皮肉傷,現在已經沒事了。」


    蘇棠稍稍放下心,可轉念一想又更生氣了,忍不住回頭反問:「你都受傷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他眉眼緩緩垂下,不言也不語,眸色如死灰一般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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