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失利,沒考中進士,是江伯臣人生汙點之一。


    仁心炮嘴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的,哪裏痛就朝哪裏插刀子。


    「好了,你說說,該怎麽處置這個如夫人吧。」


    江伯臣覺得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響,偏偏還不能反駁什麽:「伯父……」


    「老爺。」喬姨娘噗通一聲跪下了,未語淚先流:「妾是冤枉的。妾對天發誓,絕沒有在夫人的藥裏放東西,這一定是弄錯了。」


    她的意思是說趙老太醫診錯了,冤枉了她。


    趙老太醫也不生氣,隻是點頭:「怪不得你能把他迷得三葷五素的,原來是能言善辯,會哭會演。你該去做戲子伶人,說不定能出個大家,你姓喬是吧,那就是喬大家,你當個妾氏,屈才,老屈才了。」


    喬姨娘氣了個仰倒,趙老太醫這話讓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她心裏拿個小人,上麵寫著趙老太醫的名字,自己手裏拿個針,紮了千萬遍。


    江伯臣對喬姨娘報以感激與同情,感激她將趙老太醫的火力吸引走了,同情她要遭受這樣的炮火。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對姐姐敬重有加,與她情深義重,怎麽會害她呢。趙老大夫,您再看看吧,說不定是弄錯了。」


    對此,趙老大夫表示拒絕:「不,本太醫對自己的醫術很有自信,這區區一碗藥又怎麽能弄錯。你的花言巧語在本太醫這裏沒用。」


    喬姨娘咬碎銀牙,隻得去求江伯臣:「老爺,您也不相信我嗎?」


    江伯臣沒說話,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當著趙老太醫的麵,他隻能夾緊尾巴做人,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喬姨娘絕望了。


    梅雪娘好毒啊,竟然買通了趙老太醫,這樣誣陷、冤枉她。


    她恨恨地朝梅雪娘望去,眼光掃到桌上的藥碗,突然又有了希望:「老爺,我準備了兩碗藥,還剩下一碗,老爺,您重新找個大夫來驗一驗,一定能證明我的清白。」


    「你竟然還準備了兩碗藥!」趙老太醫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讚:「毒,果然毒!」


    毒你.媽毒,老不死的,你不說話會死啊?


    喬姨娘快要氣炸了。


    「老爺,您再去找個大夫來驗驗吧,妾真的是冤枉的。」


    江伯臣毫不留情地嗬斥了喬姨娘:「胡說八道!趙伯父醫術高明,用藥如神,在整個北直隸都是首屈一指的神醫,他斷定過的藥怎麽會有錯。」


    喬姨娘欲哭無淚,我真的是冤枉的呀,我比竇娥還冤啊。


    江伯臣沒工夫搭理喬姨娘,他忙著對趙老太醫表忠心呐:「趙伯父,您放心,侄兒從未懷疑過您的醫術,也絕不會再找人來驗的。」


    趙老太醫嗤之以鼻:「嘴上說得好聽,其實是想拍馬屁,把我哄高興了,讓我快點滾蛋,你就能快點去找人來驗藥,以證明我是錯的,你的小老婆是對的。」


    江伯臣嘴角一僵,雖然心虛但一臉的堅定:「沒有,侄兒絕對沒有這個想法。」


    「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這一個時辰之內,你好好調查審問,找人驗藥也罷,幹什麽都好,我不會幹涉。過了時間,你就得告訴我處置結果。」趙老太醫道:「我就在你家後園子裏去逛逛,這事不弄好,咱們誰都不能走!」


    完了,江伯臣傻眼,他終於明白啥叫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趙老太醫一走,喬姨娘就再次哭了起來:「老爺,請您相信我,映柔真的是冤枉的。」


    她也不自稱妾了,而是叫自己映柔,又哭得梨花帶雨,眼角發紅,實在是很可憐了。


    「那一年,姐姐病重,是映柔不眠不休地照顧她。若是映柔真有害姐姐之心,當時就可以下藥,又何必等到現在?」


    梅雪娘冷笑,那是因為那一年江伯臣在工部任職,出了虧空,家裏的錢都填進去了還不夠。是她沒日沒夜地雕玉賣,又借了印子錢,才勉強把虧空補上。


    那時候,虧空沒填完,還欠了一大筆印子錢,若是她死了,江伯臣就會鋃鐺入獄。喬姨娘不過是個妾,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隻能幹瞪眼。


    然而江伯臣卻看不懂啊,他想著喬姨娘的確是個好的,為了照顧梅雪娘,還落下病根了。他本能地選擇相信喬姨娘。


    「那這藥是怎麽回事?」


    喬姨娘見他鬆動,便膝行幾步,抓住了江伯臣衣服下擺:「會不會是趙老太醫不喜映柔,所以才故意曲解。」


    她其實很想把這事朝梅雪娘身上賴,說梅雪娘與趙老太醫勾結陷害她,可惜梅趙老太醫脾氣又壞又臭,不可能被梅雪娘收買。


    她也隻能把問題朝趙老太醫身上推了。


    她的確沒下藥啊,這個老不死的,診錯了,竟然還這樣害她。該死,該死!


    「老爺,您去叫王大夫來吧,就算映柔求您了。」她哀哀請求。


    梅雪娘涼涼地開口了:「要是王大夫也說藥有問題呢,你是不是又要去找李大夫、張大夫、錢大夫?」


    「喬映柔,我待你不薄啊,你先是在老爺麵前汙蔑我與人有染,造謠說我腹中孩子不是老爺的骨肉,又讓江令媛挑唆宛姐兒。想讓我落胎還不算,連我的命你都要拿去。若非趙老太醫在這裏,你的目的怕是已經達成了。」


    「喬映柔,你的心是黑的嗎?你這樣顛倒黑白,不怕遭報應嗎?」


    喬姨娘不哭也不急了,她臉上有三分的委屈七分的坦蕩:「姐姐,你與不明來曆的男子獨處一夜,的確是映柔告訴老爺的。但映柔說的是實話,並沒有什麽汙蔑。你怨我,恨我,我並不怪你。」


    「老爺,叫王大夫來吧。」喬姨娘沒有絲毫心虛害怕,她挺直了脊背:「讓王大夫來辨辨,若是他也說這藥有問題,那妾無話可說,任由老爺處置。」


    她沒有添藥,沒什麽好怕的!


    王大夫與江家很熟,雖然醫術名望沒有趙老太醫那麽好,但是他脾氣好,為人穩妥,用藥謹慎。病人找到他,他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能治的病,他會好好治,不能治的病,他會直接說自己治不了,絕不做糊弄蒙騙之事。


    京城杏林界的後起之秀中,他醫術或許不是最好的,但絕對是大家最信賴的。


    王大夫來了之後,江伯臣開門見山地問:「你看看這碗藥,給婦人落胎可穩妥嗎?」


    王大夫端起藥碗聞了聞,不由大吃一驚:「這哪裏是落胎藥,分明是索命藥。有孕的婦人服了這藥,必然會大出血而亡,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喬姨娘比王大夫還要吃驚,她立刻站了起來:「這不可能!你弄錯了,你一定是弄錯了!」


    因為驚駭,她的聲音比平時尖銳了許多,沒有了溫柔。


    王大夫詫異:「這碗藥的配方十分普通,並沒有特別高明之處,若是這樣簡單的藥我都辨認不出來,那在下也不必行醫了。難道這藥是姨娘熬的嗎?」


    喬姨娘臉色發白,江伯臣牙呲欲裂,分明在隱忍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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