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行醫多年,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他忙提出告辭,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喬氏。」江伯臣聲音低沉,目光寒涼如冰,失望至極:「你太過分了!」


    「老爺!」喬姨娘去抓江伯臣的衣袖:「我是被冤枉的,我對天發誓,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我沒有故意加藥害夫人,你相信我。」


    江伯臣臉色鐵青,用力將自己的衣袖拽了出來。


    「你冤枉?喬氏,你真當我是瞎子是傻子?這藥是你親手熬的,中間沒經過別人的手。事到如今,你還嘴硬。枉我這樣信你!」


    江伯臣是真的怒了。


    他知道有歹徒闖進了梅雪娘住的屋子,挾持了她。那歹徒沒有動梅雪娘,隻是跟她要了幹糧、水和幹淨的衣裳。


    當時除了梅雪娘,屋裏還有兩個守夜的丫鬟,一個杜媽媽。


    他審過那兩個丫鬟,幾乎沒把人打死,又拿了那兩個丫鬟全家人的性命威脅,那兩個丫鬟始終口徑一致,與梅雪娘、杜媽媽說得一致。


    但是他不敢賭,他怕萬一,所以他還是要求梅雪娘打下孩子。


    他隻是想要梅雪娘落胎而已,絕不是想要梅雪娘的命。


    梅雪娘跟他說此事有詭異,他還不信。原來,竟然真的是喬氏在這裏麵興風作浪。


    江伯臣牙關緊咬,雙目陰沉沉盯著喬姨娘,除了失望之外,還有被人愚弄的惱羞成怒。因為趙老太醫說的話應驗了,他的確又蠢又瞎。


    喬姨娘徹底慌了,有問題,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定是馬醫婆拿錯了藥。


    難道她將昨天的藥弄混了?


    對,一定是馬醫婆弄錯了藥。


    「不是的,老爺,我真的沒有做過……」喬姨娘不甘心,她去抱江伯臣的腿:「老爺,你去叫馬醫婆,一定是馬醫婆弄錯了,她可以給我作證,我是清白的。」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在詭言狡辯。」江伯臣再也忍不住,一個耳光打在喬姨娘臉上。


    喬姨娘震驚,捂著臉,如見鬼一般望著江伯臣:「老爺,你打我……」


    江伯臣咬牙切齒,麵目猙獰:「打你?你做的這些事,莫說是區區一個耳光,便是打殺了你,也是應該的。」


    喬姨娘被他的冷酷無情驚呆了,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妹妹,你太讓我失望了!」梅雪娘學著喬姨娘的樣子哭,望向喬姨娘的眼睛充滿了憐憫,你現在才知道這個男人無情啊,還不算晚。以後怕是有更無情的呢。


    江伯臣的確翻臉無情,他吩咐道:「來人,把喬姨娘關起來,任何人不得探視。」


    喬姨娘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如紙:「老爺,你不能這麽對我。姐姐在天之靈看著,你以後要怎麽跟她解釋?難道你娶了新婦,便真的把姐姐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這個「姐姐」卻不是梅雪娘,而是江伯臣的原配喬映蓉了。


    「還有傑哥兒,我是他的生母,你憑著旁人三言兩語就冤枉了我,傑哥兒問起來,你又要怎麽說?」


    梅雪娘眯了眯眼,眸子裏都是譏誚,什麽姐姐,喬姨娘這是在提醒江伯臣,她是他的原配發妻,是他唯一兒子的母親吧。隻可惜,江伯臣把臉麵看得比天大,喬姨娘讓江伯臣在趙老太醫麵前顏麵盡失,什麽夫妻情誼,昔日恩愛都會被江伯臣通通拋開,喬姨娘這回注定要失望了。


    果然,江伯臣冷笑道:「你不必覺得我冤枉了你,馬醫婆那裏,我這就去找人問。若的確是馬醫婆的錯,我自然會放你出來。若背後是你搗鬼,江家你不必待了,先去莊子上思過,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再回來吧。」


    「好。」喬姨娘也不哭了,她直挺挺望著江伯臣:「那就等馬醫婆來,你自會知道我是清白的。」


    她養了馬醫婆這麽些年,手裏也捏了她不少的把柄,她有信心馬醫婆會替她把事情擺平。


    可惜的是,喬姨娘再次失算了。


    馬醫婆不見了,不、確切地說,馬醫婆犯了事,好像是夥同某家姨娘給正室下藥,被人贓並獲當場抓住,現在已經下了順天府的大牢了。


    江伯臣得知後,任憑喬姨娘如何解釋喊冤,他也不信了。


    當天傍晚,一輛馬車載了心有不甘的喬姨娘出門,去了江家在京郊的田莊。


    此時江令宛剛陪梅雪娘吃了晚飯,她沒形象地打了個飽嗝,一臉地滿足。不僅如此,她還像小時候那樣耍無賴,非要留下來,晚上跟母親一起睡。


    是夜,江令宛美美地躺在梅雪娘身邊哼歌,梅雪娘給她打著扇子,含笑看著女兒。


    江令宛心中無限滿足,果然,有娘的孩子像個寶啊。再來個弟弟妹妹,那就更完美了。


    既然如此,她一定要留住這種幸福。


    江令宛翻了個身,眨巴著大眼睛望著梅雪娘:「母親,今天父親請王大夫開了一副藥,你知道吧?」


    「嗯。」梅雪娘緩緩點頭,燭光裏,她白淨素雅的麵孔十分平靜,好像不知道那是打胎藥,不知道江伯臣明天一早就會來逼她喝藥一樣。


    「那明天您會告訴父親,您不落胎,而是要離開江家,是吧?」


    梅雪娘眉宇間一派雲淡風輕,好像是一件小事一樣:「你放心,我已經想好怎麽辦了,你父親明天會乖乖寫下休書的。」


    「母親,母親。」江令宛抓了梅雪娘的手,撒嬌請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這事交給我來辦。咱們不要休書,被休了,說出去多難聽呀。我保證讓你順順利利離開江家,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和離。好不好?」


    被休,是因為女方有錯,犯了七出之條;而和離,則是夫妻感情不和,或者是男方被女方捏住了錯處,不得不放女方離開。都是婚姻終止,可和離可比被休強太多了。


    江令宛輕輕搖著梅雪娘的胳膊:「好母親,你就答應我,答應我嘛。」


    「也罷,就讓你去辦。讓母親看看你到底從夢裏學到了些什麽本事。」梅雪娘輕輕一笑,心想,就讓她試試吧,若是不成,還有她在後麵兜著呢。


    江令宛仿佛看出了梅雪娘心裏所想,嘻嘻笑著說:「母親,明天一早家裏會出一件大事,父親會被絆住腳沒辦法來找您。等他回過神來找您,我已經把事情辦妥啦,您把心放肚子裏,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次日一早,江家果然出了大事。


    一直住在道觀的會寧侯突發重病,昏迷不醒。


    得知消息,大老爺江伯臣與二老爺、四老爺連忙去了道觀。


    江令宛撇了撇嘴,她的祖父會寧侯酷愛修仙練丹,常年住在青田觀,一年中除了除夕、他的生辰這兩天之外,從不回家。


    江令宛前世今生活了兩輩子,從未單獨與祖父說過話,每次不是跟隨眾人一起給他磕頭拜壽,便是除夕大年夜一家人齊聚一堂聽他訓話。


    雖然是祖父,但在江令宛心裏,這個人跟陌生人幾乎沒什麽區別。


    認真說起來,江令宛對祖父會寧侯其實是有幾分埋怨的。隻因前世梅雪娘亡故第三天,會寧侯就病了。一家老小都去忙會寧侯的事了,倒讓梅雪娘的身後事辦得匆匆忙忙、極盡輕簡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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