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相公名伶,也有美貌妓-女,有專門陪人吃喝玩樂歡場佳人,也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倌藝伎。


    男客到了這裏,可以點相公,也可以點佳人。同樣的,他們也接待女賓,女賓可以點郎倌,也可以點紅顏。


    既滿足男男斷袖之癖,也服務女女磨鏡之好。


    在清音小築,你可以放浪形骸地尋歡作樂,也可以找一紅顏知己清談歲月……總之,隻要你能想到的服務,這裏都可以提供。


    雖然名字叫清音小築,卻是個占地很大的園子。江令宛一行人進園,隻見紅欄綠柱、粉牆青瓦,亭閣倚山而築,汀榭臨水而起,院落與院落之間相隔甚遠,風景清幽雅致,又很好地保護了客人的隱私,的確是個好去處。


    三人先見到了柳絮的那位朋友,他叫陳三,在清音小築打雜,今天正好有半天空閑,可以領著他們去看人。


    江令宛跟在陳三身後,正走著,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在盯著自己,她回頭望望,見路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在交談,也有步履匆匆捧著東西的仆人,並沒有什麽可疑的身影。


    難道是錯覺?


    江令宛看了一會,覺得的確是錯覺,就不去想,快步追上柳絮他們。


    她隻看了路上,忽略了路邊的假山。


    那假山很高,上麵有個四角涼亭,涼亭裏坐的正是蕭湛,他今天出來是跟人談事情,為了掩人耳目才挑了這麽一個地方,不料竟然遇到了江令宛。


    她穿著男裝,身邊還跟了幾個人,蕭湛的視線當時就頓了一下。


    清音小築是什麽地方,豈是她能來的?跟在她身邊的那幾個人又是誰,引她來有什麽目的?


    這小姑娘莫不是被人騙了?


    「五爺,五爺。」


    有人連喚了他兩聲,蕭湛回神,收了視線。


    坐在蕭湛對麵的肥胖男人滔滔不絕說了半天,見他毫無反應臉色有些凝重,忙堆起諂媚地笑臉:「我是真心想跟水木先生做生意的,請您老人家幫忙引薦,讓在下與水木先生麵談。」


    他說著將一個一本書大,三本書厚的紫檀木匣子推到了蕭湛麵前。


    蕭湛神色淡淡,並不為其所動。


    肥胖男人瞄著他的臉色,見他仿佛不愛聽,立刻改了話頭,笑著說:「當然,水木先生日理萬機,所以才將一部分生意交由您來接受。他這麽忙,豈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嗬嗬,在下魯莽了,魯莽了。」


    「我隻是想讓您在先生麵前替我美言一二,揚州那邊的布匹生意,我想占一股。」肥胖男人眼活手快,見蕭湛麵前茶盞空了,忙替蕭湛倒了,雙手捧給蕭湛。


    蕭湛半天沒接,他又十分殷勤笑著,放到了蕭湛麵前的石桌上:「事成之後,在下還有重謝。」


    蕭湛沉吟了一下,抬頭去看外麵,路上已經沒有小姑娘的身影了。


    罷了,此事不與我想幹。


    隻是心情莫名有些煩躁,覺得這人格外聒噪:「你們杜家的玉石生意不是做得風生水起嗎?怎麽會想插手揚州那邊的布匹?」


    肥胖男子見他接話,忙站起來,點頭哈腰說:「玉石生意是我兄長一手執掌,我不過是個跑腿打雜的而已,這兩年我兄長年紀大了,他那幾個狼崽子看我不順眼,就想卸磨殺驢把我擠出去。我這也是沒辦法了,才求到您老人家麵前。」


    蕭湛淡淡道:「原來你不是代表杜家來的,是代表你自己。」


    他語氣很清淡,站起來就走了,顯然是不想繼續談了。


    蕭湛順著假山的階梯朝下走,那胖子就跟在蕭湛身後苦哈哈地追,等下了階梯上了大路,杜老二急得滿頭大汗,一時著急就跑到蕭湛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五爺,五爺。」他苦苦哀求:「滿京城誰不知道五爺您宅心仁厚、樂善好施,天大的難題到了您這裏也不是難題。五爺,我杜老二走出去是個人物,在您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呢。隻要您看的上,從此後,我杜老二唯您五爺馬首是瞻。隻要五爺吩咐一聲,牽馬提鞋,我杜老二隨叫隨到。」


    他說的實實在在是真心話啊。


    「你給我讓開!這是什麽地方,豈容你死纏爛打,糾纏不休?」


    杜老二一哆嗦,正打算讓路,突然心想,唉,不對啊,這不是蕭湛蕭五爺的聲音啊,聽著像個小娘子啊。


    這位小娘子不是旁人,正是女扮男裝的江令宛。


    她陪柳絮見到了弟弟,姐弟二人抱頭痛哭,她知道倆人有很多話要說,想著自己在那裏恐怕姐弟二人有所顧忌,不能暢所欲言,就出來轉轉。


    沒想到就碰上杜老二攔著蕭湛,為什麽她會大聲嗬斥,這還要從她與蕭湛第一次見麵說起。


    頭一回江令宛聽竹枝說這蕭隆慶是象姑館的相公,她有些懷疑卻不願意相信,她更願意相信蕭隆慶是高門望族的世家公子。


    第二次在書鋪見過麵後,她回到家心裏著實不服氣,就讓竹枝去打聽汀蘭水榭的主人是誰,是不是姓蕭。


    京城第一勳貴定國公府便是蕭姓,嫡支旁支人不少,青年俊彥也是有幾個的。她想蕭隆慶說不定就是蕭家的公子哥兒。


    不料竹枝打聽說,汀蘭水榭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好男風有龍陽之愛的南昌王。


    若說別人,江令宛或許不清楚,但南昌王她是比較了解的。南昌王與她的主子攝政王有來往,她不止一次受邀到南昌王府、別院、畫舫上遊玩。


    這位南昌王最喜歡英挺貌美又不陰柔女氣的男子,不僅眼光好,還特別會調.教人,家裏養的男子容貌個頂個的好不說,還風度翩翩、儒雅俊秀、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汀蘭水榭是南昌王的產業,卻讓蕭湛居住,再加上竹枝頭一回說的話,江令宛自然而然地認為蕭湛就是相公。


    但她並沒有對蕭湛表示輕視,畢竟她也不是如白紙一樣傻乎乎的天真少女,認為世界沒有黑暗到處都是美好的。


    她經曆過前世的種種,知道每個人生活都不容易,個人自有個人的選擇,其他人不了解,無權置喙指責什麽。


    她隻是替蕭湛惋惜。這種惋惜無關情愛,隻是人看到美麗的東西深陷溝渠,被泥汙所髒的正常感慨罷了。


    當她看到杜老二攔著蕭湛不讓他走,她就誤會了。


    她以為杜老二纏著蕭湛,不懷好意。想著兩個人萍水相逢,他也算幫過她,現在蕭湛有了麻煩,她沒看見就算了,既然遇上了,她怎麽也不能坐視不理。


    所以江令宛就一聲嗬斥,走過來替蕭湛解圍。


    杜老二抬頭,見一個白嫩青澀的小小少年正沉著臉大步朝這邊來呢,那氣勢,那眼神,仿佛他是什麽惡霸一樣。


    杜老二不幹了!


    在蕭五爺麵前他的確是個孫子,可這不代表隨便什麽人都能對他吆五喝六啊。


    「哪裏來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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