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見,歲月沒有在梅雪娘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比從前更美更從容雅致了。


    「宛姐兒在什麽地方?」江伯臣又問了一次。


    梅雪娘知道江伯臣是來做什麽的,宛姐兒跟蕭湛的婚事有波折,江伯臣唯利是圖必然著急了。


    但她覺得江伯臣沒資格責怪女兒,因為女兒的婚事他不能插手,這是當初和離的時候,他們說好的。


    梅雪娘不驕不躁,語氣淡淡:「你找宛姐兒做什麽?」


    她眉宇間一派淡然恬靜,這麽多年了,她一貫如此,如今好像比從前更淡然安靜,有一種從內而外的美。


    這讓江伯臣很不舒服。


    梅雪娘一個女人,沒有依仗,在外麵討生活應該很辛苦,她過得不好才是理所應當的。如今她過得這樣好,讓他難受。


    「你還有臉問!」


    心裏難受歸難受,這一趟來的目的他沒忘:「我問你,宛姐兒跟顧金亭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教孩子的?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梅雪娘就笑了一下,因為他覺得江伯臣很可笑,他有什麽資格要求她跟他商量。


    江伯臣卻誤會了,還以為梅雪娘是對他笑的。


    他有點高興,又覺得理當如此。


    他們到底是夫妻,梅雪娘對他到底是念念不忘的。


    說不定她很想回江家。


    但他不會輕易讓她如願。


    江伯臣板了臉,擺出老爺的架子:「從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了,但以後宛姐兒的事,你不能再瞞著我。先進屋,我慢慢交代你。」


    他抬腳朝門口走,讓梅雪娘跟在他身後,就跟從前那樣。


    走到門口了,見梅雪娘站著沒動,就皺了眉:「你還站著做什麽?」


    歡喜傻了不成?


    梅雪娘立刻把江伯臣看得透透的,心裏閃過一絲冷笑,嘴上卻道:「江大人且讓讓,你把門擋住了,馬車不好進去。」


    她還叫他江大人,莫非還要拿喬?


    女人嘛,難免矯情,他能理解,也願意縱著她,但是不可太過,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江伯臣後退兩步,把門口的路讓出來,馬車駛進了宅門,緊跟著梅雪娘也進去了。


    江伯臣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這個女人,真是沒規矩,丈夫還在外頭呢,竟然自己先進去了,商戶出來的就是不行。


    等會進去,他要好好說說她。


    江伯臣抬腳要朝裏走,眼看著要邁進宅院了,「砰」一聲門被關上,他吃了一個閉門羹。


    江伯臣猶如被開水燙了一樣,跳起來就要砸門,忽然看見貼身仆人江大有急匆匆跑來了:「老爺,宮裏來人了,讓您立刻進宮。」


    他神色慌張,如臨大敵,江伯臣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怎麽回事?」


    江大有聲音緊繃:「是二小姐犯事了。」


    聽江大有說了皇帝召見的原因,江伯臣幾乎不曾暈過去:「這個禍害!」


    同樣是女兒,瞧瞧宛姐兒多乖巧,這個江令媛除了給他惹禍,還會幹什麽?


    不能再留她了。


    江伯臣飛奔進宮,一見到洪文帝就跪地請罪:「皇上!」


    他痛哭流涕,以頭搶地:「微臣有罪,微臣沒能教養好女兒,惹出這樣的禍事來,微臣……」


    「江大人先別哭了。」蕭湛微微皺眉,清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哭聲,「宋山長辨認過,說這的確是江令媛所書寫。江大人有話,先辨認過字跡後再說。」


    江伯臣哭聲戛然而止,抹了抹眼淚,先給洪文帝磕了個頭:「微臣悲憤慚愧,一時失禮了。」


    然後他從蕭湛手裏接過那張紙條,並沒急著看,對蕭湛說:「多謝賢婿提醒。」


    賢婿!


    這一聲賢婿出口,洪文帝、肖公公、大皇子都忍不住側目。


    洪文帝有涵養,沒做聲;肖公公見慣了,見怪不怪。


    大皇子就忍不住了,他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之人。


    蕭湛跟江令宛的親事鬧出這麽大的風波,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這門親事不成了,那句「賢婿」江伯臣怎麽能叫得出口?他不怕蕭湛一腳給他踹死嗎?


    大殿之上,唯有蕭湛很冷靜,他麵色不改,看不出任何異樣。


    要不是場合不對,大皇子都要對他說一聲佩服了。


    江伯臣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江令媛的筆跡:「皇上,這的確是江令媛的筆跡。」


    他把紙條還給蕭湛,又哭趴下了:「皇上明鑒,這個江令媛雖然是臣的女兒,但簡直像是討債來的。處處跟臣作對,在家的時候就陷害姐妹、頂撞父親;在女學又違反規定。臣屢次管教,她是屢教不改。家裏出了這樣一個頂撞忤逆之人,臣便與她斷絕關係,將她送到清心庵反省思過。」


    「但是臣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成為大皇子側妃,更不知道她會幹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雖然臣早在兩年前就與她斷絕關係了,但臣沒有看好她,讓她離開了清心庵,讓她被人慫恿,為人利用,做下這樣的錯事,是臣失職。求皇上懲處,臣絕無怨言。」


    絕無怨言?


    絕無怨言會說這麽多?這一聲聲,一句句,全在洗刷他自己的嫌疑,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江令媛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把江令媛從清心庵弄出來的人是大皇子,有什麽事跟他無關。


    大皇子越聽越惱火,惱江伯臣甩鍋,更惱江令媛陷害自己。


    「父皇,若兒臣真要指使江令媛做什麽,悄悄跟她說就是,何必要弄飛鴿傳書,還要在上麵特意點明‘殿下’二字?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構陷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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