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喊我五郎即可。」


    江伯臣聽了,更高興了,當即喊了一聲五郎。


    蕭湛是他女婿不錯,但他真不敢在蕭湛麵前擺老丈人的譜,隻能繼續叫蕭五爺,蕭湛讓他喊五郎,實在是正中下懷。


    他嗬嗬一笑,指了指旁邊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半大男孩:「這是宛姐兒弟弟,傑哥兒。」


    江伯臣又讓傑哥兒叫人:「這是你姐姐、姐夫。」


    江令傑不小了,已經九歲了。三年前,江令宛跟江令媛鬧矛盾的時候,他六歲,已經懂事了。


    他知道江令宛不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還知道是江令宛逼走了他姨娘,害死了他親姐。


    這些仇恨他都記著,雖然現在他沒能力沒本事為母親姐姐報仇,但是這個仇他不會忘,遲早有一天,他要讓江令宛血債血償。


    九歲的男孩子已經會隱藏情緒了,他揚起笑臉,恭敬喊了一聲:「姐姐、姐夫。」


    江令傑是江伯臣唯一的兒子,江伯臣原本就看重他。喬姨娘被送走之後,江伯臣親自教養江令傑,幾年下來,感情越發深厚。


    尤其最近這幾個月,江令傑的文章越做越好,在讀書方麵展露了過人的天分,比江令宛有過之而不無不及,他對江令傑就更疼愛了。


    隻要江令傑考上狀元,江家何愁不能興旺?


    因為帶著這個期許,所以他才想讓江令傑在蕭湛麵前露臉,目的是想借蕭湛的勢,讓江令傑拜馮敬南老先生為師,跟他學習。


    馮老學識淵博、格古通今,是當世巨儒。他在詩詞文賦書畫方麵亦有極高的造詣。除了儒家,在道家、佛家他亦是學界泰鬥。


    這樣佛儒道俱通的大文豪,百年難得一位。馮老在大齊有著超凡脫俗的地位。


    若江令傑能拜在馮老門下,何愁沒有前程?


    就算不能正式拜師,能收為旁聽生,被他指點一二,也夠江令傑受用一輩子的了。


    「傑哥兒,你昨天不是說作了一篇文章要讓你姐夫指點批評的嗎?快拿出來給你姐夫看。」


    江伯臣的打算江令宛清楚得很,前世他就曾帶著江令傑去拜訪馮敬南老先生,可惜連麵都沒見著。這一世,他故態複萌,想通過蕭湛達到目的。


    今天她頭一次回門,蕭湛於情於理都不會拒絕點評江令傑的文章,甚至會看在她的麵子上,誇獎一二。


    江伯臣必定會到處宣揚,說江令傑聰明有文采,作的文章連蕭湛都點頭認可。以此來給江令傑造勢。


    就算日後馮老不收江令傑,江令傑有個好名聲,也不愁拜不到好夫子。


    隻可惜,江令宛不會讓他如願。


    且不說江令傑不是什麽好東西,前世在她被休棄之後上門耀武揚威,對她羞辱奚落,單江令傑是喬姨娘的兒子、江令媛的弟弟這一點,她就不可能讓江令傑好過。


    隻不過江令傑還小,她不屑對一個孩子動手。但若是父親以為她能接受江令傑,會讓江令傑借她的勢,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淡淡道:「不必五爺看,我這個做姐姐的看也是一樣。」


    江伯臣心道,那怎麽能一樣?


    你誇了,旁人隻會說是姐姐誇弟弟,可蕭湛誇了,意義就大不同了。


    他笑著說:「還是五郎看吧,他文采斐然,連名儒都誇過的。」


    江令宛反駁:「我也文采斐然,我也被名儒誇過啊。」


    她似笑非笑道:「父親莫非忘了,我是京華女學的頭名、書院聯考的魁首、還在禦前聽名儒講了兩年的課。其他的大話我不敢說,但指點傑哥兒還是綽綽有餘的。或者說,父親的本意並非是讓人指點傑哥兒功課,而是另有所圖?」


    她目光幽幽,洞若燭火,江伯臣的那點小心思無所遁形。


    他忙揚起笑臉,心虛道:「我不過是想讓五郎幫著指點你弟弟,你倒有這麽多話等著我。好好好,是爹錯了,不該忽略了你。」


    江伯臣笑得慈愛,一副很疼江令宛的模樣,又轉頭對江令傑說:「把文章給你姐姐吧,她可是書院聯考的頭名,你要多多跟著她學習。」


    江令傑收到父親的指示,眼中閃過一抹抑鬱,又很快被期待濡慕所取代:「姐姐,這是我做的文章,請你指正。」


    江令宛接了文章,從頭到尾瀏覽一遍,一邊看,一邊點頭,眼中有很明顯的讚賞。


    「言之鑿鑿,思辨高明。」


    「引經據典,卓爾不群。」


    「辭趣翩翩,滿紙雲霞。」


    「是不可多得的上好佳作!」


    江令宛每說一句,江伯臣的笑容就燦爛幾分,嘴角幾乎快咧到耳根去了。


    江令宛不太喜歡江令傑他知道,所以他才要他們姐弟多親近,這樣以後江令宛才能幫江令傑。


    若江令傑是個平庸之人,他也不必廢這麽大的功夫了。但這個兒子文采斐然,出類拔萃,若不好好培養,讓他拜個名師,實在是太可惜了。


    如今連江令宛都對江令傑讚不絕口,可見他今天的安排沒有錯,有才華的人都是惺惺相惜的,江令宛也一定不舍得自己弟弟被埋沒了。


    江伯臣笑容滿麵,正欲開口讓蕭湛也看看,不料江令宛話鋒一轉,把他的話堵住了。


    「這的確是一篇很好的文章,隻可惜不是傑哥兒做的。」


    江伯臣哈哈一笑,很驕傲的樣子:「這的確是傑哥兒作的,因為太好了,所以你不敢相信。不過這也很正常,誰能相信九歲的孩子竟然能作出這樣好的文章呢?」


    「莫說是你,便是我頭一回見傑哥兒作文章,也是嚇了一跳,懷疑他找人代筆了。實際上卻是沒有。」


    江伯臣無不滿意道:「你弟弟跟你一樣,都繼承了為父的文采,我很欣慰。」


    你欣慰個屁!


    且不說江令傑根本不是你親生的,就算他是你親生,當年你不過是區區同進士,連正經的進士都沒撈著,還有臉說自己有文采,真是好大的臉。


    江令宛嗬嗬一笑,不理會他,隻對江令傑說:「傑哥兒,你年紀不小了,應該知道弄虛作假不是長久之計,隻要你跟父親認錯,之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我相信父親是不會怪你的。」


    江令傑聽了這話,立刻紅了眼圈:「三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姨娘,不喜歡我,可你不能無憑無據就冤枉我。」


    他雙眼含淚,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樣:「您也在書院做過學生的,應該知道弄虛作假的惡名會有什麽後果,您怎麽能把這樣一盆汙水潑到我身上來呢?」


    「我敬是你姐姐,本以為您能指點我,沒想到你卻這樣汙蔑於我,太讓我心寒了。二姐姐已經死了,喬姨娘也被趕到莊子上去了,您難道連我也容不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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