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似乎知道我想什麽,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隻要我娶了山神娘娘,將來有享受不盡豔福。


    我心裏清楚,所謂的山神娘娘畢竟是陰靈之身,即便將來自己娶了她,恐怕也不能時時見麵,夜夜盡歡,因為這樣於我於她都不是什麽好事。


    表麵上是結為夫妻,實際上自己將來還是得自己一個人過,最多不過造一場春夢,事後了無痕跡。


    最痛苦的是這位未來老婆神通廣大,還不能做些出格的事情來,比如說納妾……


    不過為了活命也隻能如此了。


    到了黃昏落幕時刻,我一個人跪在大廳內的蒲團上,安靜地等待山神娘娘的到來。


    麵前,供桌上蠟燭明亮,中間供著一塊一尺高,巴掌大的陰沉木牌位,牌位用紅布罩著,裏麵無字。


    白天和晚上的交界點,傳說在這一刻妖魔鬼怪會出來大行其道,和凡人共享人間。


    老頭說過,晝夜交替時刻,山神娘娘會在她的牌位上刻字,刻好字之後才能正式舉辦婚禮。


    心中想著白天老頭對自己提起山神娘娘的生平,她帶領一眾山神,身穿戰甲,在天上大戰雙頭惡龍,何等風姿颯爽。


    戰後她隻剩下一縷孤魂,默默守著幾座大山。幾百年來,隻有青山寒潭與其相伴。每當夜幕降臨時,她恐怕總是一個人坐在山峰之巔,觀望山下的萬千燈火而感歎默語吧?


    想到這裏,我對山神娘娘多出了幾分感情,下定決心,若是真娶了她就好好對她,不會再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隨著一股陰風刮來,牌位上的紅布被揭開,露出上麵秀娟卻端莊的字跡。


    林氏靜梅,原許君為妻……


    字跡很細,燭火搖曳間,我尚未完全看完,字跡突然又消失,轉而換上了一行潦草的大字:“有事,快逃!”


    我還沒有完全明白到底怎麽回事,院子外突然陰風大作,吹得門窗獵獵作響。下一刻,供桌上的蠟燭熄滅,周圍一片漆黑。


    “小衍,快回家吃飯!”


    “天衍,你怎麽不等我,快回來我身邊。”


    “勞天衍,你小子又偷懶,不想幹了是吧?”


    ……


    蠟燭熄滅後,我突然感覺腦子很沉重,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很多人在叫我,熟悉的,陌生的,各種聲音在耳邊回蕩。


    這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也不知道持續多久,我頭痛欲裂,快要到達頂點的時候,院子大門砰的一聲從外麵撞開。


    老頭滿身是血,手裏抓著一把桃木做的開山斧,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他一進屋子,便將手中的開山斧遞到我手上,自己去抓供桌旁邊擺放著的老獵槍,如臨大敵,死死盯著門外。


    外麵天已經黑透,且還突然刮起了雨,什麽也看不清。


    屋子外是低窪處,水散去得慢,我聽見有人在水中漫步,踏水而來。


    隨著腳步聲臨近,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是個女人,穿著一身喪服,披頭散發,手裏竟然還拿著一把白色的雨傘。


    瞬間,我心跳仿佛都停止了,這個女人正是之前的重喪女屍。與昨晚夢中所見不同,我這次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她腳下的紅色花布鞋上還沾著汙泥,似從山上下來。


    這次來的不是陰魂,而是屍體,會行走的屍體,也叫做行屍,所以她走路時會發出聲音。


    沒有看到鬼嬰,隻有女屍一個,但單單是她就足以讓我嚇破了膽子,更別說她此刻是來要我命的。


    “咯咯咯,勞天衍,拿命來!”那女人發出陰惻惻的冷笑,就要跨過進大廳的門檻。


    老頭哢嚓一聲給獵槍上了子彈,對準女人便開了槍,他早料到女人會找上門,所以事先將子彈用黑狗血浸泡過。


    她並非刀槍不入,女人身子一震,退後幾步,在其胸前破開了一個血洞,烏黑的鮮血流出。


    頓時整間屋子霓漫著一股濃鬱惡心的腥臭味。


    “老家夥,我念你有功德在身,不願殺你,今晚你若再阻攔我的好事,我必殺你!”女人陰冷地盯著老頭,也不見她開口,但聲音卻飄了出來。


    “你這樣做,難道不怕事後山神娘娘找你算賬麽?”老頭咬牙道。


    “她?咯咯,泥菩薩過江,那女人現在自身都難保,哪裏還顧得上這小白臉?”說完,女人一步跨入廳內,朝我走來。


    隨著她走進來,供桌上本來熄滅的蠟燭突然又自主燃了起來,隻是這一次不再是赤紅火焰,而是綠油油的寒光。


    綠光的映照下,整間屋子充滿陰森詭秘的味道。


    我整個人被逼到了牆角,握著手中的開山斧瑟瑟發抖,我很想拿著斧頭劈過去,但不知為何身體卻不受控製。


    那女人站在我麵前,慘白的臉掛著猙獰的笑容,一雙眼睛充滿怨毒之色。


    她伸出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輕易便將我的身子提起來,鋒利的指甲刺入脖子內。


    最開始我感覺一陣劇痛,隨後漸漸麻木,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老頭喊了一聲:“小衍,趁現在趕緊跑!”


    接著我便聽到女人尖叫一聲,似乎異常憤怒,下一刻,我的身體被扔了出去,重重甩在牆上。


    倒地後,我看到一條黑影從供桌下麵竄出,飛快朝屋子外跑了出去。那女人尖叫著,也跟著追了出去。


    “臭小子,你怎麽樣?”


    老頭走過來將我抱在懷裏,一邊幫我包紮脖子上的傷口,一邊關心的詢問。


    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感受到爺爺的懷抱,溫暖有力,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側頭便嘔吐了起來。


    這一吐不但連黃膽水,感覺五髒六腑都給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我感覺舒服了許多,在老頭顫顫巍巍的攙扶下爬起來,看著漆黑的院子大門,不解問:“那女人……她走了?”


    老頭點了點頭,隨後一臉頹然道:“可惜了小衍,它跟了我九年,現在卻為此喪命了。”


    我一怔,猛然醒悟過來,剛才從供桌下麵竄出的黑影,原來是老頭養了九年的老黃狗,隻是那女人為何要追殺一條狗?


    爺爺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原來他很多年前就算出我命中注定有這麽一劫,所以養了一條狗,並取了我的小名。


    目的是等我劫難來臨的時候,那條狗可以替我擋災。


    當然,那女人不是這麽好蒙騙的,之前老頭就提前對老黃狗施了法,讓它一直躲在桌子下麵。


    老狗也很通靈,一直躲在桌子下麵沒有出聲,直至最後時刻,引著發狂的女人離開,依舊沒有出聲。因為它一叫出聲,女人便會立即發覺其中的端倪。


    老頭說,姓孫的會用移花接木,他也會。女人殺了老黃狗之後,心願已了,便會上山。到時候鬼嬰會吸收她體內所有的怨氣,成為恐怖的存在。


    女鬼容易糊弄,但鬼嬰卻不是那麽好騙的,一旦它出山。定會知曉一切,到時候不但當初與它母子有怨之人,即便是那姓孫的和我們也逃不過。


    最無辜的還是住在山下的村民,鬼嬰連母親都會反噬,隻待它出山,到時定然是生靈塗炭,屍橫遍野的場景。


    我有一事不明,問老頭:“既然鬼嬰如此恐怖,為什麽那姓孫的卻要這樣做?他難道不怕遭天譴雷劈嗎?”


    事已至此,如果我還不明白那母子倆是被人故意害死的,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老頭歎了一口氣說:“這一切皆是因果輪回,姓孫的這樣做,卻是另有目的。”


    原來五百年前與雙頭惡龍大戰的三位道門高手,其中有一人便是那姓孫的祖師爺。那道門高手戰敗後,其身上道門至寶天師劍便遺落在天堂山地域內。


    天師劍是道門至寶,不容有失,數百年來道門不斷派高手前來尋找,但卻一無所獲。直至前段時間,孫濮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線索,猜測天師劍可能遺失在雙龍洞內。


    雙龍洞正是惡龍的葬屍之地,也就是之前我和老頭上山拜祭山神娘娘的那個深洞。惡龍雖死,但怨氣未散,這也是山神娘娘數百年來一直在那裏的原因。


    有山神娘娘鎮守,孫濮根本不可能隨意進入雙龍洞,取回天師劍。所以便想借助女鬼怨嬰之事,吸引山神娘娘的注意力,以便取劍。


    良辰美景夜燈燭,大婚日子山神娘娘沒有到場,定是雙龍洞內的怨龍之魂發生了變故。


    當然,這件事單憑他孫濮一個茅山道外門弟子自然無法做到,其背後肯定還有道門高手暗中操作。


    老頭所受之傷並不嚴重,看來那個女人手下留情了。


    事實上,我覺得那個女人挺可憐的,她和她肚子裏麵的孩子,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我看著牌位上潦草的字跡,心有隱憂,不知道山神娘娘現在怎麽樣了?


    雖說我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但這兩天聽老頭說起她生前的事跡,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敬佩,生前除惡龍,死後一縷幽魂依舊鎮守雙龍洞。這樣的胸懷,卻不是尋常女人擁有的。


    老頭看到牌位上的字跡,臉色就變了,揪著我的衣領緊張問道:“她就留下這麽一行字嗎,她有沒有告訴你她的名字?”


    我想起之前牌位上還有另外一行字“林氏靜梅原許君為妻……”對老頭點了點頭。


    “那就好,她既然告訴你她的名字,也就是說她認可了這門親事。”老頭如釋負重的鬆了一口氣。


    古代女人思想保守,一般不會輕易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除非特殊關係除外。也就是說,在山神娘娘心裏,已經認可了我這位丈夫。


    我情緒不太高,因為並沒有看到山神娘娘本人。


    窗外,風雨雷電,雷鳴轟隆聲不絕於耳。


    我和老頭走出門,朝天堂之巔觀望,隻見山上烏雲密布,雷蛇飛舞,隱隱間似看到一條千丈黑龍在烏雲中翻滾咆哮,聲勢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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