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慎站在一旁,黑眸閃了閃,若是別人說這一番話,他肯定會覺得那人大言不慚,但卓璉在釀酒一道上的天賦是他親眼所見,造出來的佳釀比起禦酒都不差什麽,汴州這片土地太小,根本困不住她。


    今日酒坊開張的時間延後不少,已經有許多老客等在外麵,被寒風吹得哆哆嗦嗦。卓璉心裏過意不去,手上收拾的動作加快些許,跟衛士們道了謝,又送了幾升酒後,忙不迭地折回店中。


    隨著桓家酒坊的生意越來越好,瞿氏與桓芸也會來到前頭打酒收錢,甄琳不方便露臉,索性呆在後院,做些淘米搗藥的活計。


    此刻羅成手裏握著酒瓶,直勾勾看著站在櫃台後的窈窕身影,咂咂嘴道:「桓兄,嫂子還真能幹,往日是我不好,竟信了那些莫須有的流言,對她生出誤會。」


    憑桓卓氏的本事,每月賺得的銀錢絕不會少,就算守了寡,也不會為了財帛勾引吊兒郎當的於滿,指不定是有人嫉恨她,才會傳出那些醃臢不堪的汙言穢語。


    發現同僚眼神不對,桓慎側身擋住他的視線,俊美麵龐微泛冷意。


    羅成也意識到了不妥,賠笑兩聲,緊緊把瓷瓶摟在懷中,免得桓兄動怒之餘,將上好的美酒給奪回去。


    卓璉並沒有分出心神關注院外,她一直都在前堂打酒,等晌午倒出空來,便親自去了趟藥鋪,買下川烏等藥材,直接進了廚房。昨日俞先生臨走前,已經付了銀子,神仙酒以清無底作為主料,輔以多種藥材,全都算不得什麽名貴之物,每升隻收四百文就足夠了。


    灶台上燉著魚頭豆腐湯,所謂千滾豆腐萬滾魚,這兩樣食材都經得起煮,燉的時間越長,滋味便越發濃鬱,現下湯水呈現出奶白色,豆腐塊兒在裏麵不住浮沉,即便沒有親口嚐到,也能猜到有多鮮美。


    見女子到來,福叔急忙招手,「璉娘快過來吃點東西,你從早上忙活到現在,店裏的生意雖重要,但身體也不容怠慢,否則夫人又該掛懷傷神了。」


    因為前堂必須有人看著,晌午這頓飯大家聚不到一起,隻能分別來到廚房。卓璉點了點頭,把紙包放在桌上,洗了手,才舀了些魚湯到碗裏,配上前幾日醃好的酸蘿卜,慢慢吃著。


    沒過多久,桓慎邁過門檻,屋中水汽被冷風一激,化為嫋嫋白霧,影影綽綽遮擋著男人的麵龐,竟有些看不清楚。


    見青年坐在桌邊,卓璉道:「再有七日便是年節,過後小叔就要趕回京城了,可有什麽東西需要捎帶,我跟娘提前準備好,省得臨到末了忙亂不堪。」


    福叔端著肉湯去窩棚喂狗,廚房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桓慎眯了眯眼,低聲問,「大嫂就這麽希望我離開?」


    卓璉不明白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垂眸思索半晌,才斟酌著詞句作答,「你並非池中之物,將來肯定是要建功立業的,汴州偏僻,遠遠比不上京城富庶繁華,且還有貴人賞識,隻有到了天子腳下,你才能夠一展抱負。」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的底氣倒是比最初足了些,知道桓慎性情雖陰鬱,卻也不會肆意殘害無辜之人。


    她隻要做好份內之事,肯定不會像原身那般,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想到此,卓璉端起瓷碗,抿了口魚湯,緋紅唇瓣頃刻間蒙上了一層亮意,看起來格外柔潤,偏偏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夾起酸蘿卜往口中送,桓慎隻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隻覺得紅白相稱的畫麵格外晃眼,令他有些目眩。


    「大嫂想讓我入朝為官?」他輕叩桌麵。


    「妾身是何想法並不重要,一切全憑小叔自己作決斷。」卓璉雖猜不透桓慎的想法,但結合話本中的描述,此時這人已經對樊竹君有了幾分興趣,但沒有及時出手,才被七皇子搶了先。


    「你也到了成家的年歲,若真有看上的姑娘,千萬別耽擱,須得抓緊一切機會,獲得她的芳心。」


    聽到這話,桓慎麵皮抽了抽,兩手緊握成拳,搭在膝頭。


    卓璉心裏高興,話比平時多了些,繼續勸道,「行之,珍惜眼前人,若是錯過了,日後再是後悔也沒有用。」


    一邊說著,女人一邊拿起放在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金波。恰巧福叔回來,甄琳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她也不好繼續開口,隻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抿唇笑了笑。


    城東一處頗為華貴的府邸中,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坐在榻上,腳邊跪著兩名女子,模樣漂亮,姿態嬌柔,但眉眼處卻隱隱透露著絲絲驚恐,顯然是怕極了。


    其中一人顫巍巍地端起酒盞,送到赫連員外唇邊,輕聲道:「老爺,這逢春露味美至極,如今天氣越發寒涼,快喝些暖暖身子,免得寒氣入體,難以安寢……」


    赫連員外也沒拒絕,將淺金色的逢春露一飲而盡,血脈中湧動的熱意讓他格外舒適,像是回到了年輕時那樣,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仿佛上了癮,根本無法戒掉。


    因此,就算府衙外的告示板上貼了文章,言道逢春露中加了附子,時常飲用會損害身體,他仍舊沒有相信,反而日複一日地喝著,從來沒有斷過。


    手臂摟住姨娘的細腰,赫連員外稍稍用力,拖著膀子把人扯到軟榻上,剛欲翻身成就好事,卻突然頓住了。


    姨娘眼底透出幾分詫異,剛想開口詢問,溫熱的液體便滴在她臉上,帶著濃濃腥氣。


    「血!有血!」


    女人失聲尖叫,如同受到驚嚇的老貓,連滾帶爬地從中逃了出來,守在門外的奴仆聽到動靜,急忙衝到臥房裏,瞥見倒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這才發現老爺已經斷了氣。


    轉眼天色擦黑,兩名姨娘跪在地上,麵頰青紫,嘴角殘留著殷紅血跡,證明不久前遭受了毒打。


    赫連夫人五官僅能稱得上清秀,因年歲過大的緣故,眼角長滿了細細紋路,這會兒挺直腰背坐在原處,抬手便將瓷盞扔了出去,碎片四分五裂,滾燙茶湯潑灑在細嫩肌膚上,兩女疼得冷汗直流,卻不敢吭聲,隻能咬牙忍著。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倆一直伺候在老爺身邊,是誰給他下了毒?」


    姨娘們不住磕頭,發出砰砰的響聲,哭道:「妾身與老爺同吃同住,再借我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生出下毒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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