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轉身離開廚房,臨走前還不忘將木門掩上。


    「費老板身份不凡,數次來到寒舍,到底意欲何為?」桓慎沉聲發問。


    將粗瓷碗放在桌麵上,費年微微皺眉,「桓校尉,我與璉娘乃是忘年交,沒有半分不軌之心,你不必如此提防。」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他跟無數人打過交道,眼前的青年雖稱得上少年老成,但言行舉止間仍帶出幾分端倪,要是再磨練一段時日,想必就能完全掩蓋住自己的情緒了。


    「桓校尉雖然年輕,卻已經得到了三皇子的賞識,前途不可限量,應該能看出來,費某無意與你作對,也無意與三皇子作對。」費年神情真摯道。


    桓慎不會因為區區三言兩語便打消懷疑,但此時他很清楚,自己無法從費年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索性也不再浪費時間,拱了拱手說,「剛剛桓某有些失禮,還請費老板見諒。」


    「這些都是小事,桓校尉無需掛懷,等你回到京城,記得尋一處位置頗佳的店麵,估摸著要不了多久,桓家酒就會賣到皇城根兒了。」


    費年朗聲大笑,也沒再多言,拎著瓷瓶往外走。


    轉眼就到了除夕那天,酒坊沒有開張,福叔桓母正在廚房裏忙活著,卓璉則端著漿糊,準備將對聯貼在門上,她踩著矮凳,於木框上刷了厚厚一層白漿,還沒等調準位置,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隻見瞿氏快步闖進後院,眼底透出絲絲焦急,「璉娘,你哥哥清早便去街上買鞭炮,一晃都過了兩個時辰,還沒回來,這該如何是好?」


    卓璉趕忙將盆子放下,輕聲安撫道:「義兄經常上山打獵,身手矯健,普通人根本及不上他,說不準是被雜事絆住腳步,才耽擱了一會兒,女兒這就去找,您千萬別擔心。」


    她攙扶著瞿氏的胳膊,將人帶到屋裏,隨即轉身往外衝。


    還沒等邁過門檻,胳膊就被桓慎拉住了,青年濃眉緊鎖,沉聲道,「我與大嫂一起去吧,兩個人也能互相照看著。」


    見狀,瞿氏忙不迭地道謝,麵色稍稍恢複幾分,無論如何桓慎都是汴州的衛士,找人的法子極多,有他相助肯定會事半功倍。


    忙碌了整整一年,大年三十這天,多數人都會在呆在家中,鮮少在外行走,瞿易性情孝順,若沒出意外的話,絕不會耽擱太久,平白引得瞿氏擔心。


    此刻天邊刮起鵝毛大雪,卓璉穿了厚襖,身子不冷,倒是手腳凍得冰涼,她跟桓慎連找了好幾條街,卻一無所獲。


    到了最後,她滿臉漲紅,貼著牆根兒歇息,略一抬眼,發現遠處有道黑影逐漸接近,正是消失了半日的瞿易,隻是他背上還背了一名女子,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卓璉看著趴伏在瞿易背上,麵頰被黑發遮住的女子,眼底劃過一絲好奇,同時也帶著幾分隱憂。她才剛將母親接到身邊,就算有著至親至厚的血緣,到底也分別了近十年,感情須得慢慢相處才能維係,一旦增添了不確定的因素,也不知未來究竟會是怎樣的走向。


    「義兄,這位小姐是?」她試探著問了一句。


    瞿易背著丹綾走了很久,就算他體力再好,周身也湧起濃濃疲憊,這會兒聽到女人熟悉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澀聲解釋:「沒被義母收養時,我跟丹綾是鄰居。」


    數年以前,兩家父母給他和丹綾訂了親,後來因為瞿家遭了災,自己成了流落街頭的乞兒,便再也沒有人提及此事。剛剛他上街買鞭炮時,看著被趕出家門、跪在雪地裏不住痛哭的丹綾,她的五官與以前非常相似,一眼就能認出來。


    不知為何,瞿易竟無法將丹綾的身份說出口,隻能沉默地低下頭去,不再看那對男女。


    「瞿兄準備如何安置丹綾小姐?」


    桓慎眼力不差,仔細打量著那名女子,發現她身上穿著的衣衫雖單薄,卻都是難得的好料子,普通丫鬟肯定是用不起的。如此看來,這個丹綾應該是大戶人家逐出家門的姨娘,否則哪會落到這種地步?


    聽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丹綾忽地抬起頭來,一雙水眸定定地望著瞿易,蒼白麵龐上滿是哀求。


    「瞿大哥,你幫幫我好不好?我被爹娘賣到人牙子手裏,要是回去的話,絕對會被賣第二次,我害怕。」女人扯著瞿易的袖口,一邊流淚一邊開口,她本就生了副柔媚的模樣,此刻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看起來更加孱弱了,隻要不是鐵石心腸,都會生出憐意。


    瞿易有些不忍,轉頭望著卓璉,言語中帶著懇求,「璉娘,綾兒乖巧本分,又十分善良,絕不會給你添麻煩,能不能先讓她在小院兒裏住上一陣子?」


    聽到這話,卓璉不由擰了擰眉,剛才瞿氏急匆匆地來到酒坊,她還以為瞿易遇上了危險,才會在外麵耽擱這麽久,但現在看來,哪裏是什麽危險?分明是撞上了桃花。


    不過要是她沒記錯的話,瞿易後來娶的妻子應該姓白才對,眼前的丹綾又是什麽情況?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完全理不出頭緒,卓璉也不願插手。她本想開口拒絕,但看到女人渾身顫抖、臉色青白,幾乎快要厥過去的德行,欲說的話又咽回肚中。


    「義兄自行安排便是,母親還在家裏等著,你莫要再讓她擔心了。」


    說完,卓璉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桓慎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漫不經心地提點:「這個丹綾,出現的時機未免太巧了。」


    可不巧嗎?汴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買個鞭炮的功夫,瞿易都能遇到幼時玩伴,還是個淒慘可憐、落魄至極的姑娘,但凡他稍有血性,都見不得熟識的女子繼續吃苦受罪。


    雙手被凍得通紅,卓璉忍不住揉搓數下,邊走邊點頭,「若是將丹綾趕走的話,她估摸著會活活冷死在街上,義兄不會同意的。」


    桓慎也想到了此點,心中暗暗冷笑,他最看不上瞿易那等優柔寡斷的男子,明明自己一無所有,還在酒坊中做活兒以維持生計,偏上趕著接濟外人,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會不會造成麻煩。


    叔嫂倆回到酒坊,瞿氏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急聲問:「璉娘,你哥哥呢?怎麽沒見他回來?」


    卓璉語氣平和地回答:「母親別急,義兄在街上遇上了一位女子,是他昔日的鄰居,因不忍那位姑娘受人欺淩,便將她帶到小院兒中,他們腳程略慢些,再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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