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勞改犯。想踩著我顧顏冰的臉上位,你打錯了算盤。”


    聲色俱厲的話飆射出來,金鐸卻跟個木頭雕像那般聽若未聞。


    “勞改犯,你說話。”


    “怎麽?敢挑戰我,不敢承認失敗?你還是個男人嗎?”


    金鐸依舊不回應不吱聲,就連抬頭看顧顏冰的興趣也沒有。


    三角眼擼起袖子指著金鐸罵道:“龜兒子死勞改犯,你是真聾還是裝瘋?給臉不要臉的寶批龍,不給你點顏色,你瓜娃子要上天了。”


    說著,三角眼一腳過來就把金鐸地上的招牌踢飛。三角眼兀自不解氣,撿起招牌唰唰唰將招牌撕碎。


    “滾。給老子滾!”


    “以後再敢在狀元街擺攤,老子把你彈進去。”


    罵完金鐸,三角眼回轉身換上一幅笑臉滿堆諂媚:“大小姐,這個龜兒子不識抬舉,我把他攆出這條街,讓他永遠消失。”


    顧顏冰冷冷瞥了三角眼一眼,嘴裏冒出一句話:“狗拿耗子!”


    三角眼初始一怔,繼而一愣,瞬間臉色慘白再轉青,尷尬得腳拇指在地上摳出一間廚房,卻是強顏歡笑跟個哈巴狗樣點頭哈腰,悻悻退開。


    看著金鐸,顧顏冰降低語調:“是個男人就說話。你的身份承認輸了不丟人。”


    沉寂許久的金鐸低低開口。


    “我沒鑒定資格證,沒法回答顧大小姐的問題。”


    “嗯?”


    “什麽資格證?”


    “問他。”


    顧顏冰眼眸裏升起幾分迷惑。而在顧顏冰身後的蔡藍梓卻是把金鐸都快恨死。


    “鑒定古玩古董需要鑒定從業資格證,這是你們顧家的狗說的。”


    “請教顧大小姐,從琉璃廠開始,古玩行裏什麽時候需要用資格證證明自己?半壁江山的顧家最先在天都城隻是個走街串巷打小鼓的粗布包裹,那時候顧家有鑒定資格證嗎?”


    “利用職權欺人欺人,這就是你們顧家人的本事?”


    金鐸的話音低沉卻蓋過了天空的悶雷。落在人身上,震耳發聵!


    顧顏冰白皙的玉臉上現出一抹怨毒,扭轉臻首的時候,蔡藍梓露出極度難堪比哭還難看的笑:“小師妹,您聽我說……”


    “我用得著你跟我出頭?”


    顧顏冰冷叱出口:“你怕我輸不起還是怕我顧家輸不起?”


    蔡藍梓嗬嗬笑著哪敢接話。


    “嫌我的臉還沒丟夠嗎?”


    聽到這話,蔡藍梓勃然變色。


    “滾!”


    “滾回天都城,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告訴爺爺,自己看著辦。”


    蔡藍梓頓時腸子都悔青,痛苦閉上眼睛卻不敢支吾一句話。


    “我顧家人欺負你,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強。”


    顧顏冰對著金鐸寒聲說道:“如果有一天,你比我們顧家強了,我們顧家也隨你欺負。就這麽簡單。”


    金鐸慢慢直起身子坐正,雲淡風輕的說道。


    “連一副楹聯兒的作者都看不出來,也配在我麵前橫!”


    這話出來,顧顏冰嬌軀僵硬,眼睛盡紅。旁邊的蔡藍梓猛然抬頭,露出絕不可能的神色。


    “你說什麽?”


    “我猜錯了?!”


    金鐸埋著頭輕聲說道:“黃興大帥在黃花崗時候雖被打斷兩指,但依然可以秉筆直書。他的書法遒勁醇厚,大氣磅礴。小關欣那幅楹聯沒有一點黃帥筆鋒筆意。”


    “堂堂顧家大小姐,連這點都看不出來?!貽笑大方。”


    顧顏冰怔立原地,欺霜賽雪的玉臉一片冷滯。


    “我看了楹聯整整兩天兩夜,那三個半字絕對是黃興的手書筆跡。尤其是那三個氣大名……”


    “名氣大就是八指統領了?大名氣就是黃興大帥了?”


    金鐸神色清冷,話語中透出幾許戲謔的嘲弄!


    “黃興、楊昌濟、蔡鍔都是天湘省人……”


    “曾國藩左宗棠也是天湘省人,論名氣大他們在黃興之上。”


    金鐸冷漠的話語又給了顧顏冰沉重一擊。


    金鐸轉身在身後的垃圾桶裏掏出半個方便麵紙箱,不急不緩撕扯,嘴裏輕聲說道。


    “你看的名人手劄書帖,太少!”


    這話的殺傷力和侮辱力如同泰山傾倒,直接將顧顏冰所有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壓成齏粉。


    自己從抓周那天起就手不離古玩古董,吃的用的就連睡覺都戴著老物件兒。毫不誇張的說,自己看的玩的絲毫不比任何一個大宗師少。


    可今天,自己卻被一個勞改犯教訓自己看的東西太少。


    這樣赤果果的羞辱讓顧顏冰如何受得了。


    “你不是在騙我?”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顧顏冰輕聲開口。宛若一隻被扒掉羽毛的孔雀。哪有半點飛揚跋扈驕縱暴躁孤山冰鳳模樣。


    出奇的是,這時候的顧顏冰徑自沒了半點火氣。


    那不是因為顧顏冰不想發火,而是顧顏冰這座火山已經到了噴發前的零界點。


    滋的拉鏈響,金鐸從包裏掏出記號筆在褶皺的紙殼背麵再次寫下古玩鑒定四個字。


    “到底是誰?”


    顧顏冰幾乎暴走!


    金鐸不開口重新做好招牌,又拿出膠帶纏好!


    “繼續猜!”


    “猜不到,問你爺爺!”


    “不丟人!”


    這話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直直殺進顧顏冰胸口!


    嘴裏說著繼續猜,金鐸將新招牌放回原位,依舊頭也不抬清淡如水的說道。


    “沒猜出來之前,別來找虐!”


    這句話比繼續猜殺傷性更大,簡直比殺了顧顏冰還要難受!


    顧顏冰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找不到回應金鐸的話。


    這個男子就是這麽冷,冷得叫人害怕!


    這個男人就是這麽酷,酷到令人發指!


    這個男人就是這麽絕情,絕情到無情!


    這個男人,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自己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但自己,卻拿這個男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自己沒有本事猜出楹聯的作者!


    他隻是個勞改犯呀!


    他憑什麽這麽說我?


    憑什麽!?


    我顧顏冰連一個勞改犯都不如了?


    我要打敗他!


    我一定要打敗他!


    不打敗他,我這輩子,下輩子都死不瞑目!


    我一定要把那個作者找出來!


    “勞改犯。你給我等著!”


    “給我等著!”


    “我猜出來就來找你!”


    “明天不準不來,後來也不準不來。”


    用盡全身氣力從牙縫裏嘶鳴出這話,顧顏冰扭頭就走,越走越快,就像是一隻忙著回家舔傷口的小貓!


    旁邊所有人全都看呆了,也看傻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幾乎神話的顧家大小姐被金鐸再一次狠狠深深羞辱。


    顛覆認知!


    古玩行半壁江山的顧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勞改犯打得一敗塗地,落荒而逃!


    轟爆三觀!


    顧顏冰遠去的背影隻在金鐸眼裏顯現出淩亂匆忙的腳步,隻是半眼,金鐸便自垂下眼眸,輕輕鬆開青筋鼓起的手。


    旁邊的蔡藍梓悻悻不平看著金鐸,眼睛噴出的火都快要把金鐸燒化。但蔡藍梓卻不敢開口,緊追顧顏冰而去。


    這時候,一雙澄亮的皮鞋杵在金鐸攤位跟前。


    “勞先生,可算是給您盼來了。我還以為您畏罪潛逃了。”


    “昨天我和你妹妹在街上苦苦等了你整整一天。”


    攤位前,和藹可親的唐宋元笑容深深看著遠去的顧顏冰背影,眼裏竟是說不出的玩味。


    “我來就是告訴您一聲,您托我辦的事兒,不辱使命。”


    “原光三鳥幣錢款兩清。小關欣現在已成功進入錦城富豪行列。”


    “小勞先生,您這回可是闖下了彌天大禍。”


    “海寧姚家,天堂艾家都驚動完了。”


    “百補千衲,卷雲手,這可是人家傳男不傳女的絕活兒。後麵幾天,有得您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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