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金鐸沒吭氣,唐宋元沒有半點生氣,反倒是自來熟的繼續跟金鐸胡天侃地瞎掰扯。


    一會天氣一會人文龍門陣擺了半響,全是唐宋元在演單口相聲,金鐸就跟木頭人般做收音機。


    沒撬開金鐸的嘴,唐宋元略略有些沉不住氣,於是乎唐宋元就變戲法的摸出一件東西放在金鐸跟前。


    “說了半天,倒把正事兒忘了。勞駕,勞老板給我鑒定下這玩意兒。”


    唐宋元拿出來的物件隻是一張七寸的黑白老照片。


    老照片存放於一個密封膠袋中,舊得不成樣。整張照片極為模糊。半張照片發黃,折痕深深,邊角磨損尤為嚴重。


    照片上一個花白胡子老頭跪坐在地上,麵前就是個行刑台。老頭的腦袋正對著鏡頭,瘦削臉上盡是頹廢和木訥。


    在老頭身後,一個頭紮白帕的壯漢正擰著白胡子老頭的辮子。另外還有一個隻看見下半截的士卒手裏拿著砍刀。


    這是一張行刑照片!


    照片擺在金鐸麵前,金鐸依舊似入定老僧般不理會唐宋元。


    唐宋元咳咳兩聲:“嘿。生意上門還不接?放心,我會給你錢。”


    “前提,你得說得準。”


    “好好看,別砸你自個兒的招牌!不然,你的手和眼睛可得交在我手裏保管。”


    這話出來,沉寂許久的金鐸轉過腦袋淡漠說道:“我沒鑒定資格證。”


    “鑒定資格證?那是什麽玩意兒?”


    “嗬。鑒定玩意兒還需要資格證?天下奇聞了嘿。打從琉璃廠開始到現在,古玩行裏邊兒就沒這樣邪乎的規矩。”


    “這規矩是誰定的?六十年代那會兒感動世界的百萬赤腳醫生哪個有行醫證?大國醫孫家到現在也沒行醫證。”


    “我不管這規矩是誰定的,到我這就作廢。天王地老子來了也得作廢。”


    唐宋元一臉正氣痛斥過後,金鐸木然說道:“蔡藍梓說,你和他會待在錦城,等著我拿資格證。”


    “請教唐先生,資格證哪兒考?”


    唐宋元怫然色變,大義凜然卻又避而不答對著金鐸說道:“放心鑒定!誰找麻煩,報我字號!我唐宋元這張臉夠大!”


    沉默的金鐸輕聲開口:“大頭貓!”


    “什麽?”


    唐宋元麵帶蘊怒:“罵誰呐?啊!罵誰?”


    “大頭貓!”


    金鐸再次重複語氣冷漠:“唐先生不是要鑒定嗎?”


    “噝!”


    唐宋元回過神來,低頭看那照片,半響指著那老人試探問道:“趙屠戶……趙爾豐?”


    “這是趙爾豐?”


    金鐸垂目輕聲說道:“趙爾豐遺照。”


    “不會吧。這是趙爾豐?你沒看錯!”


    “錯了,我挖眼睛!”


    唐宋元麵色一凜,望著金鐸,眼神中盡是震怖駭然。


    這張老照片中行刑台前的白胡子老人就是清朝巴蜀最後一任總督,趙爾豐。


    辛亥之風席卷全國,又值保路運動爆發,深知愛新覺羅家族大勢已去的趙爾豐被尹昌衡誆騙,以為尹昌衡身為袍哥人家義氣當先,拱手交出所有大權。


    結果自封為袍哥會總舵把子的尹昌衡轉過背就把趙爾豐送上行刑台。從此拉開袍哥會稱霸大西南半個多世紀的大幕。


    後麵不管是熊克武還是軍神蔡鍔督軍巴蜀,尹昌衡都是太上皇般的存在。


    趙爾豐在巴蜀做總督期間,改土歸流大拆大改開晚清一派新景象,被譽為晚清最後的一絲曙光,卻沒逃過曆史車輪的碾壓。


    趙爾豐被公開處決,人頭在皇城壩掛了三天示眾。屍身不全草草下葬。


    唐宋元捏著塑封袋看了又看,半響過後給金鐸豎起大拇指,戲謔的臉上露出幾許的不可思議和難以描述的神色,由衷說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勞先生您的學問,我唐宋元就一個字!


    “服。”


    “五體投地的服!”


    這張照片是唐宋元昨天坐鎮狀元街的意外收獲。他對照片上的人物不甚了解於是獨自留了下來。


    原本唐宋元準備找巴蜀圖書館查找相關信息再做定論,方才見金鐸不搭理自己,就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將這照片丟給金鐸。


    唐宋元心裏壓根不會相信金鐸能認得出這張照片,心裏想的不過是拿這張照片跟金鐸開開玩笑。


    結果,出乎自己預料!


    能做大西南片區總鑒定師,唐宋元的本事那是沒得說。更何況唐宋元的家世也不差,出身名門的他在古玩鑒定這塊上的實力遠在顧顏冰之上。


    古玩鑒定說起來很神秘,但對於行裏邊的人來說,也就那麽一層窗戶紙。


    隻是術術有專攻,古玩古董中,有硬軟,有金石,有雜項,有玉器,有修複,這其中又分了不少類別,其中不乏諸多冷門項目。


    一個人能精通一個項目,那就是專家。能精通兩個那就是大師。


    能通曉三個以上的,那就是宗師了!


    就像神州公認的大宗師夏鼐,他的強項也隻是考古。


    國士無雙的張伯駒先生隻是精通字畫。


    大宗師孫瀛洲大師最擅長的也不過陶瓷。


    傳奇王世襄大師最為牛掰,占了三項。明代家具,漆器和竹刻!


    這個勞改犯不僅精通雜項,字畫,還精通曆史,這就足以顛覆唐宋元的認知了。


    此時此刻,唐宋元觀摩金鐸眼神中,除去震怖的敬佩之外,還有些許的落寞自慚。


    眼前的勞改犯隻是一天不見,就又給了自己這麽大個意外驚喜!


    這讓唐宋元對金鐸產生了最強烈的好奇心。


    同時,唐宋元的心裏也萌生出一個很有趣的想法。


    “鑒定完了。”


    “哦。”


    “哈。忘了忘了。潤筆費……稍等啊。”


    “費用多少來著?”


    “隨意!”


    “對對對……隨意,隨意……”


    唐宋元回過神急忙去開手包。


    開了手包唐宋元愣了幾秒,趕緊又起身摸褲包。


    搜了半響,唐宋元臉色不太好看,有些窘像。


    “呃……”


    “勞先生,我……今兒個沒帶……”


    “明兒個給你補上。”


    金鐸眼皮輕垂,將唐宋元隔絕在視線之外。挪動馬紮別過頭不再理睬唐宋元。


    這可把唐宋元搞得又是好笑又是尷尬,立刻摸出電話:“你等著。我叫人送錢過來。知道你小本生意概不賒賬,我不差勞大師的勞務費。”


    趙爾豐遺照給唐宋元震撼實在太大,放下電話後,唐宋元又變著方的跟金鐸套起近乎。


    但是,唐宋元卻沒法子撬開金鐸的口。


    這讓唐宋元愈發的毛躁。


    金鐸越不說話,唐宋元越發覺得金鐸深不可測!


    沒幾分鍾唐宋元的助手就給唐宋元送來了錢。一同來的,還有另外一波男女老少。


    “就這點兒?”


    看到助手給的幾百塊大小鈔,唐宋元臉都綠了。


    這加起來還沒五百塊的鑒定費讓唐宋元很是沒有麵子。


    金鐸的鑒定費是隨意,但唐宋元可不能隨意,也不可能隨意。


    助手愁眉苦臉低低回應,唐宋元皺眉一擺手接過錢拾摞齊整雙手放在金鐸跟前:“謝謝勞先生的鑒定,潤筆費不多,聊表心意。”


    這一幕落在後麵的人眼裏,好幾個人互相看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金鐸倒也不客氣,轉手就將零鈔收起。


    難得的,在收錢之後,金鐸還說了句謝謝。


    唐宋元一聽有門,還想跟金鐸說話,助手立刻上前附耳低語。


    唐宋元麵色一滯露出幾許的驚錯。


    衝著金鐸笑了笑,立刻回轉身滿帶微笑雙手齊出,主動向後麵那幾個人走去。


    對麵為首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清水寡臉麵色蠟黃,身材削瘦略有佝僂。


    老者穿著一身與之身形不太搭配的西裝,腳下穿的是雙褶皺重重的老舊皮鞋。


    他身後跟著的隨行秘書不下十五人之眾。個個西裝革履氣度非凡。


    這群人不僅氣場強大,而且排場也不小!


    因為,這群人裏有四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保鏢!


    通過助手介紹,唐宋元跟對方握手見禮交談起來。


    “有勞唐先生費心。”


    “不敢當不敢當,侯老風骨是晚輩楷模,區區小事,不值一提。晚輩先看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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