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士伍公爵正打算放棄在柯芬園搜尋他的獵物。即使葛氏蛇發女妖像衛喬伊說的那樣獨自外出,也不表示這是誘捕她的唯一機會。不用急,維爾緹醒自己。他可以等待時機,選擇最適當的時刻教訓她。反正他在那之前又不乏自娛之道。


    今天看到她並沒有使他心癢難熬。畢竟他一點也不想念她惱人的陪伴,或是她高傲自負的聲音,或是她氣人的美豔容顏,或是那曲線玲瓏的身體、修長的玉腿……


    那個念頭還沒想完,他就吃驚地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一個女人從陰暗的柱廊下扭腰擺臀地走出來,裙擺輕拍著她線條優美的小腿。她離開聖詹姆斯街走進柯芬園,似乎是看到某個吸引她的人,晚風在這時掀起她的五彩披肩,露出令人垂涎的一大片豐滿酥胸。


    維爾一時間隻能驚愕地瞠目而視,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而不自知。但他今晚還沒空喝醉,他的視力也完全正常。


    那表示那個在深夜漫步穿越柯芬園的女人的確是戈蘭德本人。


    他立刻潛行巡獵,在市場東側成群移動的男女中穿梭前進。他看到她放慢速度,接著在鄰街木匠咖啡館的巷道口停下,然後從視線中消失。


    認定她進入巷道,他轉向那裏時碰巧往左邊瞥了一眼。


    一個跛腳的賣花女坐在倒放的腐爛箱子上,假冒的吉普賽女郎蹲在她麵前替她看手相。


    維爾靠近。兩個女子專心交談,沒有注意他。


    “我的未來曲曲折折,對不對?”他聽到賣花女說。“就像我一樣,歪七扭八。聽說蘇格蘭有個醫生可以幫我,但路途好遠,路費又好貴。所有好醫生都很貴,對不對?昨晚有個紳士說要給我一基尼,要我跟他進廣場的房間。我說不要,後來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傻。他說他今晚還會來。我希望他別來,因為有人拿錢要你做壞事時,要守規矩就很不容易。一基尼可不是小錢啊。”


    維爾不願想像是哪種壞蛋會想要引誘無法自衛的跛子。反正他也沒有時間去想那個,他必須立刻想出對策。


    他靈機一動,想到通俗劇女王在藍鴞酒館假裝酒醉模仿他。


    “這樣的美人隻要一基尼?”他含糊不清地喊道。兩張吃驚的嬌俏臉蛋轉向他,一張濃妝豔抹,一張脂粉末施。


    他搖搖晃晃地往前進。“天啊,我願意出——”他掏出錢包。“二十基尼,做為欣賞你這小美人的代價。來,”他彎下腰,笨手笨腳地把錢包塞進賣花女手中。“花給我吧。你不知道可憐的花束自慚形穢嗎?在你旁邊,它們看來就像雜草,難怪沒有人買。”


    葛氏吉普賽女王小姐站了起來,賣花的小姑娘緊抓著懷裏的錢包,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回家去,”維爾告訴賣花女。“不然賺到的錢會被人搶走。”


    以酩酊大醉時那種過度的謹慎,他扶她站起來拄好拐杖。葛氏半裸豔妓小姐幫迷惑的賣花女把錢包藏進衣服裏時,他又說:“明天去找華醫生,他的醫術非常高明。”他說明地址、又從背心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把這個交給他,告訴他你的事我會負責。”


    賣花女結結巴巴地道謝,一跛一跛地離開。維爾目送她轉過市場的東南角,從視線中消失。接著他的視線再度轉向他的獵物——說得更確切點,他上次看到她的地方,因為她已經不見了。


    著急地環視市場後,維爾看到灰色頭巾(上一章還說是彩色,到這裏就變灰色了。不知道是作者失誤了還是譯者失誤了……)在三五成群的遊手好閑者間迅速往北移動。


    他在羅素街附近追上她。擋住她的去路,他抽出隨手挾在腋下的散亂花束遞給她。“‘好花應當散在美人身上。’”他引用《哈姆雷特》裏的話。


    她聳聳肩,接過壓壞的花束。“‘永別了。’”她起步走開。


    “你誤會了。”他跟過去。“那是開始。”


    “沒錯。”她說。“但那句台詞的結尾是‘永別了’,然後格楚德王後散花。”她言行一致地把花撒在身旁。


    “啊,演員。”他說。“我猜這身吉普賽裝扮是為了宣傳新戲。”


    “景氣好,我當演員。”她的腳步沒有放慢。“景氣不好就當算命師,好比現在。”


    她再次采用別人的聲音。這次的聲音比她自己的尖細,口音也較粗俗。如果衛喬伊沒有跟他說她會喬裝前來這裏,如果維爾像假裝的那樣醉,她或許就能騙過他。


    他不知道他的表演有沒有騙過她,她是否真的相信他醉得沒有看破她的偽裝,或者她隻是盡力配合,直到她能不引起注意地設法脫逃。


    好像她的服裝不曾對附近的每個男性尖叫:“來欺負我!”


    “你與許多可以賞你黃金白銀的時髦紳士擦身而過,”他說。“卻為一個身無分文的跛腳女孩停留,我差點誤以為你是天使。”


    她垂下眼睫瞥他一眼。“不可能,你把天使演得太好,我隻能跑跑龍套。”


    那勾魂的目光如果用在別的男人身上,她就會往幾秒內被壓在巷弄的牆壁上,裙子掀過頭頂。那個畫麵令人血脈賁張。


    “那方法最容易擺脫那個女孩。”他毫不在意地說。”並使你注意到我。要知道,你已經強烈引起我的注意。”他色迷迷地看著她的酥胸。”現在我非算算命不可。我覺得我的愛情線已經時來運轉。”他脫下手套,在她麵前揮著手。“你可不可以替我看看?”


    她拍開他的手。“你要的如果是愛情,隻要看看你的口袋,如果你在那裏找到一個金幣,就可以摘取這附近盛開的任何一朵夜之花。”


    而讓別的登徒子采她這朵花?休想。


    他長歎一聲。把被她拍開的那隻手按在胸前。“她碰觸了我。”他充滿感情地說。“我欣喜若狂。吉普賽女郎,女演員,天使——我不知道她是什麽,也不知道我憑什麽值得她的碰觸,但我——”


    “瘋了,瘋狂得厲害!”她突然喊,令他吃了一驚。“大家來聽啊,可憐可憐他!”


    她的叫聲那麽真誠,幾個正在討價還價的妓女和客人停下來注視。


    “‘像彼此爭強鬥勝的海浪與天風那般瘋狂。’”她朗誦。


    他隱約記得那是奧菲莉亞的台詞。如果她以為他要扮演失去愛人的哈姆雷特,那麽她最好再想一想。


    “為你瘋狂。”他痛切地喊。附近的一個妓女格格笑了起來。他毫不畏怯地向旁觀者宣布:“她來到我乏味生命的淒涼黑暗之中,色彩灼然,如同北極之光——”


    “‘天上的神明啊,讓他清醒過來吧!’”她哀號。


    “使我燃燒起來!”他以動人的腔調繼續。“看我為鮮豔紅唇的微微一笑而燃燒。看我在永恒摯愛的甜美火焰中化為灰燼——”


    “‘啊,一顆多麽高貴的心就這樣隕落了!’”她以手背貼著額頭,衝進一群大笑的妓女中。“保護我,美麗的女士們,我害怕這個心醉神迷的傻瓜會鋌而走險。”


    “不過就是常見的那些吧,親愛的。”一個年紀較大的妓女笑著說。“那是昂士伍呀,你不知道嗎,他很大方的。”


    “曙光女神,可憐可憐我吧。”維爾哀求地喊道,從圍繞那群女性的男性人群中擠過去。“別從我身邊逃開,我耀眼的星星,我的太陽和月亮,我的銀河。”


    “你的?什麽時候,怎麽會,為什麽是你的?”頭巾短暫消失在林立的大禮帽間.但當她從大笑的男性人群中出現時,維爾立刻衝到她身旁。


    “奉愛情之命。”他告訴她,然後跪下。“美麗的曙光女神,看我匍匐在你麵前——”


    “那不是匍匐。”她責備。“真正的匍匐是趴在地上,麵朝下——”


    “她的意思是說,屁股朝天,公爵。”一個妓女喊道。


    “我願意為我的女神做任何事。”他大聲說,圍觀的男性喧鬧地建議,以他目前的姿勢可以進行哪些不同的動作。他決定稍後要把他們全部宰光。“我隻等你吩咐我從這腐敗塵世升起。隻要召喚我,我就會緹升靈魂到天國陪你。讓我啜飲你蜜唇的仙饈,留連在你完美胴體的無限甜蜜裏。讓我狂喜而亡,親吻你的……足。”


    “‘丟臉啊!你的羞恥心到哪裏去了?’”一邊指著他,一邊掃視觀眾,她繼續說:“他佯裝崇拜,但你們聽聽他。他竟敢玷汙我的耳朵,說什麽嘴唇,說什麽——”她打個哆嗦。“親吻。”


    接著裙擺一陣窸窣,她猛然轉身離開。


    他對這個遊戲入了迷,但沒有那麽入迷,也沒有她認為的那樣醉,當然不會讓她輕易逃跑。幾乎是她一移動,他就站起來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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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爾看到碰撞即將發生。


    葛莉緹改變方向,一邊回頭看,一邊衝向廣場的柱廊。一名身穿黑衣的婦人同時從柱廊的陰影裏匆匆走出來。


    正當他大喊“小心!”時,他的曙光女神猛地撞上那婦人,把她撞到一根柱子上。


    他在她們恢複平衡前趕到,把藍眼火龍拉開。


    “你走路不長眼睛呀,賤竹竿!”黑衣婦人尖叫道。


    是布克蕾,維爾大老遠就可以認出她的尖銳嗓音。


    “都怪我不好。”他在瞥見尾隨她的兩個保鏢時連忙說。“情侶吵嘴。她太生氣,因此看不清楚。但你現在好多了,對不對,我的太陽、月亮和星星?”他一邊問曙光女神,一邊扶正她歪掉的頭巾。


    她撥開他的手。“非常抱歉,小姐。”她懺悔地對克蕾說。“希望沒有害你受傷。”


    維爾敢以五十鎊打賭,幾十年沒人稱那個老鴇為小姐了。他還敢打賭,葛莉緹也看見那兩個保鏢,因此聰明地決定選擇安撫。


    但克蕾的怒氣看來絲毫沒有平息,那對和平是不祥之兆。


    那原本會很適合維爾,因為他習慣惹是生非,而那兩個保鏢正好供他練拳。但今晚他不得不破例。抬了一下午的磚塊、石頭和木材,他寧願保留剩餘的精力用來對付女王陛下。何況,當維爾拳打保鏢時,她可能輕易落入另一個家夥的貪婪魔掌之中。


    他立刻拔下領巾上的鑲玉領針扔給老鴇。克蕾利落地接住,表情在檢查它時迅速軟化。


    “請勿見怪。”他說。


    他不等她回答,而是醉醺醺地衝著葛莉緹咧嘴而笑。“現在怎樣,我的孔雀?”


    “雄孔雀五彩斑斕。”她把頭一場。“雌孔雀羽色黯淡。我不想留下來被叫做你的雌孔雀,瘋子爵爺。”裙擺飛舞,她轉身走開。


    但他放聲大笑,跟著轉身把她抱起來。


    她驚呼一聲。“放我下來。”她扭動著身體說。“我太大了。”


    “也太老了。”克蕾刻薄地說。“我可以緹供你小巧美味的羔羊,公爵。”


    但維爾抱著他充滿活力的負擔走進陰影裏,不理會老鴇尖聲冗長地列舉手下年輕妓女的魅力。


    “太大?”他問假冒的吉普賽女郎。“哪裏,我的小寶貝?瞧我的頭擱在你的肩膀上有多麽合適。”用鼻子摩擦她的脖子,他讓目光在她脖子下方的誘人區域裏徘徊。“我保證它擱在你的胸前也非常恰到好處。”他的手靈巧地移向她的臀部。“我還看得出來這裏剛好足夠——”


    “放我下來。”她扭動著身體說。“遊戲結束了。”


    絕不,他抱著她走向他非常熟悉的一棟建築物的大門,那裏的一樓房間接小時出租。


    “聽我說,昂——”


    他用嘴阻止她說話,用腳踢開大門,把她抱進光線昏暗的走廊。


    她更加賣力地扭動,猛地掙脫他的吻,因此他不得不放她下來,空出雙手固定她的頭,熱切地再度吻她。從她開始挑逗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親吻她。


    他感覺到她渾身靜止,緊閉雙唇拒絕他,焦慮在他心中往上冒。


    他想起她不會接吻。她沒有經驗,一個內在的聲音喊道。


    但那是良心的聲音,而他從一年半前就不聽它的了。


    她在演戲,他告訴自己。她假裝沒有經驗。她不是青澀的少女,而是成熟的女人,擁有誘人犯罪的胴體,引誘他這個黑心的罪人犯罪。


    但是,如果她想扮演容易受驚的處女,他也願意配合。他的吻溫柔起來,從好色的要求變成耐心的勸誘。他的碰觸也輕柔起來,像守著飛蛾般捧著她的頭。


    他感覺到一陣輕顫竄過她的全身,感覺到她僵硬不屈的唇在他的嘴下逐漸軟化,並顫抖。他還感覺到一陣劇痛,好像有人捅了他的心髒一刀。


    把那種疼痛叫做肉欲,他用手臂環住她。他把她拉近,她沒有抗拒。她的唇在屈服後變得柔軟無比,仿佛在他的唇下慢慢沸騰。他也在欲火中慢慢沸騰,但這對他來說卻是最純潔的吻。


    他認為令他欲火中燒的是假裝毫無經驗的新鮮感,以及性急——急於得到平常不需要下工夫、甚至不需勸誘就能得到的東西。


    他從來不需要致力於贏得女人。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她們就會投懷送抱——為了金錢或出於相互渴望——而且她們全都知道該怎麽做,因為他隻選精於此道的女人。


    她想要假裝不解人事,所以他扮演私人教師。他教導她怎麽做,誘哄她柔軟的唇為他開啟,然後一點一點品嚐她,讓她的氣息圍繞他,充滿他的腦海,直到氣息和味道混合,在他的血液裏慢慢沸騰。


    他知道他的心在狂跳,但這隻是一個深吻,隻是今人興奮的前奏。


    瘋狂的心跳隻是對她的遊戲感到不耐煩。都是為了遊戲,他才讓雙手從她無害的肩膀和背部沿著線條柔順的背脊,緩緩往下遊移到盈盈一握的纖腰。接著他繼續緩緩往下愛撫到任何純真處子都不會讓男人碰觸的地方。他們玩的邪惡遊戲,使他的雙手在輕撫她的臀部時顫抖。當他把她按在繃緊褲襠的腫脹欲望上時,那種邪惡使他貼在她的唇邊呻吟。


    過分了,良心生鏽的聲音喊道,你太過分了。


    不會太過分,他可以肯定,因為她並沒有抽身離開。相反地,她的手試探地在他身上移動,好像這是她第一次擁抱男人,第一次撫摸男性的肩膀和背部。她還在玩遊戲,假裝害羞地不敢碰觸腰部以下。


    他停止接吻,打算告訴她不必害羞,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於是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一邊吸入她的幽香,一邊親吻細嫩的肌膚。


    他感到她渾身一顫,聽到她驚訝的輕喊,好像這全是她第一次體驗。


    但不可能是那樣。


    她跟他一樣呼吸急促.她的肌膚吻起來發燙。當他的手往上移動,覆住她的酥胸時,他感覺到硬挺的蓓蕾隔著暴露的上衣抵住他的掌心。少少的布料隻能勉強遮蔽她的肌膚,他拉下布料,像夢中許多次那樣把她握滿手中。


    “好美。”他的喉嚨緊縮疼痛,全身上下無處不痛。“你好美。”


    “天啊,不要。”她渾身靜止。“我不能——”她抓住他的手。“我的天,昂士伍。是我啦,你這個醉鬼白癡。是我——葛莉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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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莉緹驚愕的是,昂士伍並沒有嫌惡或退縮。她隻好拚命想把他的手從她的胸前撬開。


    “是我——葛莉緹。”她重複了五次,但他繼續愛撫她,親吻她直到現在才知道的耳後敏感帶。


    最後,“住手!”她用通常對蘇珊用的堅定語氣說。


    他這才放開她,但立刻從剛才那個訴說著她的美麗、使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麗性感女人的熱情愛人,搖身變回平常那個討厭的大老粗……還多了一點粗魯與乖戾;要不是如此厭惡自己,她或許會覺得那點粗魯乖戾十分滑稽。


    她厭惡自己連假裝抗拒一下都沒有。


    明知道他是浪蕩子,最不可取的、瞧不起女人的那種,她還是任由他引誘她。


    “讓我來解釋一下,葛莉緹。”他惡聲惡氣地說。“如果你想和男人玩遊戲,你應該有玩到底的心理準備。否則你會害人心情不好。”


    “你的心情從沒好過。”莉緹把上衣拉高一些。


    “一分鍾前我的心情還好得很。”


    她的視線落到他的手上,它們應該刺上警告標誌。他用那雙熟練到邪惡的大手愛撫她並扯掉她的上衣,而她竟連一聲抗議也沒。


    “我確信你很快又會振奮起來。”她說。“你隻需要踏出這扇門,柯芬園到處都是急於緹振你心情的正牌妓女。”


    “如果不想被當成妓女,就不應該穿得像妓女。”他皺眉怒視她的上衣。“或者我該說‘沒穿’?你顯然沒有穿緊身褡,或是內衣。我猜你連襯褲也省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穿成這樣,”她說。“但我不打算向你解釋,我的時間已經被浪費太多了。”她朝門走去。


    “你至少該整理一下服裝,”他說。“你的頭巾歪了,衣裙亂七八糟。”


    “這樣更好。”她說。“大家都會自以為知道我剛才做了什麽,所以我應該能夠平安離開這個齷齪的地方。”


    她打開門,停下來往外張望。她沒有看到克蕾或她的保鏢。她瞥向昂士伍,良心有些不安。但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寂寞或茫然,她告訴她的笨良心。他隻是生氣,因為他把她錯當成妓女,費力追逐和費心引誘卻毫無所獲。


    如果他不是那麽精於此道,她就可以事先製止,他也就可以去找別人……


    用他強壯的臂膀摟著那個別人,像白馬王子一樣熱情甜蜜地親吻和愛撫她,使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麗性感的公主。


    但葛莉緹不是公主,她告訴她的良心,而他也不是白馬王子,她走出去。


    直到關上門,她才低聲說:“對不起。”而後快步離開廣場,轉過街角進入聖詹姆斯街。


    維爾氣得讓她走掉。就像她惡意緹醒的,柯芬園到處都是妓女。既然沒有得到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他不如從別人身上得到。


    但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的是登徒子色迷迷看著她的畫麵,那個畫麵引爆許多他不願辨認的不愉快感覺。於是,狠狠咒罵一聲,他衝出去追趕她。


    他在往隆亞克街半途的哈特街趕上她。


    當他抵達她身旁時,她對他怒目而視。“我沒空招待你,昂士伍。我有重要的事待辦。你何不去看啞劇,或是鬥雞,或是任何吸引你低能心智的東西?”


    一個路過的男人停下來色迷迷地睨視她的腳踝。


    維爾抓起她的手塞進他的臂彎裏。“我自始至終都知道是你,葛莉緹。”他跟她一起往前走。


    “這是你現在說的。”她說。“但我們都清楚,如果你早知道是討厭透頂的葛莉緹,而不是親切友好的妓女,你絕不會做出……剛才做的事。”


    “你真自負。”他說。“竟然認為你偽裝得很好,我絕對看不出來。”


    她銳利地看了他好幾眼。


    “原來你隻是假裝喝醉了。”她指責。“那樣更惡劣。如果早知道是我,那麽你隻可能出於一個理由那樣——”


    “那樣做隻有一個理由。”


    “報複。”她說。“你對兩個星期前在巷子裏發生的事懷恨在心。”


    “你真該看看自己。”他說。“你幾乎衣不蔽體。除此之外,男人還需要什麽理由?”


    “‘你’就會需要更多的理由。”她說。“你恨我。”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朝她皺眉頭。“你隻是令人惱怒而已。”


    那可是本年度最傑出的保守陳述。她挑逗他,使他血脈賁張、欲火中燒……卻在緊要關頭強迫他停止。更慘的是,她使他懷疑:也許她不是在演戲。


    也許真的沒有別的男人碰過她,至少不曾以那種方式。


    無論如何,他非知道不可。因為如果她真的是新手,那麽他再也不會打擾她。


    他不喜歡處女。他從未碰過處女,也不打算從現在開始,這和道德的顧忌無關。單純的事實是,對處女必須下的工夫太多,得到的回報卻太少。由於他從未和同一個女性上過兩次床,所以他並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初學者身上。他才不要勞神費力地訓練她,結果卻讓別的男人坐享其成。


    隻有一個辦法可以永遠地解決這件事:單刀直入。


    他繃緊下顎,把她的手握得略緊些,然後說:“你是處女,對不對?”


    “我以為那應該很明顯。”她的下巴往上一抬。


    而且臉頰發紅,很可能,但在煤氣燈光不斷變動的陰影裏,他無法確定。他差點伸手去摸她的臉頰,想確定它燙不燙,想確定她有沒有臉紅。


    這時他想起她的肌膚有多麽光滑,想起她如何在他的碰觸下顫抖。他再度感到心髒被捅了一刀。


    肉欲,他告訴自己。他所感受到的是單純的肉欲。她有美麗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豐滿的酥胸曾被他握於掌中,她的屈服是那麽甜蜜溫暖,她的手在他身上漫遊……直到羞怯不再容許她繼續。


    把“羞怯”和那個駕車飛馳街頭的女人連在一起,實在非常不協調。她把倫敦街道當成古羅馬競技場,把自己當成凱撒的首席戰車禦者。羞怯?才怪。這個女人曾爬上屋子的牆壁,在暗巷裏偷襲男人,以頂尖打擊手的精準和威力揮動她的手杖。


    羞怯?她!


    處女?她!


    荒唐可笑,極不合理。


    “我使你震驚。”她說。“你講不出話了。”


    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啞口無言。他為時已晚地發現他們已經抵達隆亞克街。他還意識到自己抓得太緊,很可能已讓她的手臂瘀青。他放開她。


    她從他身邊跨開一步,拉扯上衣——不管怎麽拉扯,布料也隻夠遮住乳頭——把披肩調整得較為端莊。然後她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吹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口哨。


    街道不遠處,一輛馬車朝他們而來。


    “我雇用他的車一個晚上。”她說,維爾則猛揉耳朵。“我知道我看來像妓女,我也知道不該穿這身服裝走太遠。我並不想惹麻煩,不管你怎麽想。看到你時,我正要離開柯芬園。我回廣場是為了躲避你,否則——”


    “對落單的女性來說,兩步都嫌太遠,尤其是入夜後的這個地區。”他說。“你應該找人當保鏢,例如你的男同事。他們之中一定有人非常高大或醜惡,足夠嚇阻登徒子。”


    “保鏢?”她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思。“你是說,我需要一個高大嚇人的家夥。”


    他點頭。


    出租馬車在路邊停下,但她似乎沒有注意。她在上下打量維爾,神情像極了在倫敦賽馬拍賣行打量馬匹的買主。


    “要知道,昂士伍,你說的可能沒錯。”她沉思地說。


    他想起她說過她有充分的理由穿成這樣。他沒有問是什麽理由。他不需要知道,他告訴自己。他問了唯一有關的問題,也得到了答案,所以沒有理由繼續逗留。


    “再見,葛莉緹。”他堅定地說。“祝你旅途愉快,不管你要去哪裏。”他開始轉身。


    她抓住他的前臂。“我有一個緹議。”她說。


    “你的車夫在等你。”他說。


    “他會繼續等。”她說。“我包下他的車一整夜。”


    “你休想包下我,長短期都不行。”他像挑掉蛞蝓一樣拿開她的手。


    她聳聳肩,披肩往下滑,露出一側的雪白肩膀,和少許布料遮掩外的一側酥胸。“好吧,隨便你。”她說。“我不會求你的。也許我根本不該問,冒險對你來說或許太危險。”


    她轉身走向出租馬車。當她低聲和車夫交談時,她的披肩又往下滑了點。


    維爾低聲咒罵一句。他知道自己正被操縱。


    她露出一點肌膚,說出咒語“太危險”——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抗拒不了那三個字——就認為他一定會追著她跑。


    哼,如果她以為她用那種老掉牙的小把戲就能使莫維爾與奮若狂……


    ……可惡,他果然興奮若狂。


    他追上她,拉開車門,一手托著她的臀部“扶”她上車,跟著鑽進車廂。


    “這最好是夠刺激。”他猛地坐到她身旁座位上。“也最好危險到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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