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風令揚和駱俊宇進“寒園”時,小廝直接帶他們進了內廳,穿過彎曲的遊廊後,繼續往內走,像是要帶他們進內房。


    駱俊宇疑惑的看了風令揚一眼,開口問:“小哥要帶我們往哪去?”


    小廝回答:“雲少爺今天不大舒服,不方便出房,請二位到內房說話。”


    駱俊宇跟風令揚又困惑的對看了一眼。


    還未進內房,兩人就聞到一股藥香,風令揚擔心的加快腳步,帶路的小廝說道:“到了,公子自己進去吧。”


    風令揚走了進去,隻見一個丫鬟在門口煎藥,他忙問:“雲公子呢?”


    話聲才落,雲月虛弱的聲音就傳出來:“令揚哥哥?進來吧,我一時還起不了床。”


    風令揚聞聲進了房,看見雲月臉色蒼白的倚在床邊,披著一件小襖,胸口綁上了白布條,額前戴著銀抹額,並未束發,虛弱無力中更顯楚楚可憐。


    “你怎麽了?是不是昨天吹了風?”


    雲月正要開口,看到他身後的駱俊宇,忙撐著笑臉說:“俊宇,好久不見了!真糟糕,我原想好好陪你們說說話的,竟然就病倒了。”


    駱俊宇走近一看,雲月的臉頰還有明顯的掌印:“這哪是病?你是叫人給打了。”


    雲月沒想到他說話這麽直接,當場慌了手腳:“沒的事,隻是不太舒服。”


    風令揚在他床沿坐下來,扳過他的臉,心疼的說:“真是叫人打了?是三貝勒嗎?為什麽?”


    雲月露出為難的表情,打發丫鬟先下去。


    等丫鬟走後,風令揚坐在床沿,駱俊宇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雲月才說:“昨天我們出遊的事讓三爺知道了,氣得打人,還好我暈過去了,所以他才輕易放過我。”


    風令揚心疼的看著他的臉:“現在呢?還疼嗎?”


    駱俊宇激動的說:“什麽現在?現在要準備走人了啦!雲月你真笨,為什麽不逃?難道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比較好?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再動收啊?你想留下來讓他打死?”


    雲月抬起頭來:“我知道……”


    昨天玄焱差一點又要拿兩年前的手段來對付他,玄焱隨時都有可能再下毒手,自己對他而言,根本一點都不重要。就連貝勒府裏的花瓶,玄焱也還知道要嗬護的,而他呢?


    風令揚柔聲問:“我跟俊宇討論過了,要帶你走其實並不難,隻怕你不願意。”


    雲月低著頭沉默了好一陣子,他心裏明白,要逃,也沒那麽難,他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傻瓜了,真要避過官府的眼線,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為什麽還在這裏呢?


    等?等……玄焱真的愛上自己


    哈!笑話!


    雲月輕輕的抬起頭來:“我想離開這裏,帶我離開玄焱……”


    離開……玄焱……?


    原來離不開的,不是這座精美的牢籠,而是那個人嗎?


    雲月眼中抹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駱俊宇卻興奮的說:“我說嘛!你沒那麽笨,白白留下來挨揍啊?放心,隻要你肯,我跟令揚就能把你弄出京城。”


    想起玄焱溫柔時的暖語嗬護,想起他霸道卻激情的占有……雲月又低頭小聲的說:“可是我也沒地方去,我看……算了。”


    風令揚忙說:“天下之大,怎麽可能沒有我們去的地方?”


    “耶?我們?”駱俊宇現在才覺得奇怪,“你也要走?”


    風令揚紅著臉說:“我得保護雲月呀,身為雲月的朋友,當然是……”


    “夠了、夠了。”駱俊宇忍著笑說,“沒人要你解釋,越抹越黑了。”


    雲月驚訝的看看風令揚,一陣心慌,忙扯開話題:“三爺的人多,各省都有他的人脈,認識我的人也不少,我怕是真的無處可躲。我還是別走了,我、我……我不想走了。”


    駱俊宇想想便說:“令揚,你還記得前年我們到雲南采購大理石的事嗎?”


    “雲南!對了,我們到雲南,那裏是白、藏、普米、修、苗、回、壯、摩梭各族的地盤,連漢人都很少,更不用說是滿人了。”


    雲月搖頭說:“雲南提督鄂爾泰我是見過的,他也是三貝勒的人。”


    “不用擔心這個,雲南提督長駐大理,你們往麗江古城去,麗江是由木姓土司世襲掌管,朝廷的勢力管不到那裏。”


    風令揚笑著問雲月:“你說呢?雲月到雲南,你算是回娘家了。”


    雲月輕輕瞪了他一眼:“不好笑。”


    說著卻笑了出來,風令揚這人,小時候就皮,長大了還是這樣。


    駱俊宇一臉揶揄的說:“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回避個頭!”風令揚的臉又紅了,“正經一點,雲月的身體恐怕還不適合遠行,我也要把事情交接一下,我看最快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出發。”


    說著,風令揚又擔心的看著雲月:“你能忍嗎?三貝勒會不會又動手?”


    “不會的,他就是這樣,對人壞過一陣之後,又會好上一段時間,他昨天一掌打得重了,不會再動手……他也沒那麽壞的……”不知不覺中,雲月竟替玄焱辯解起來了。


    “看你經驗豐富的樣子,難道他常這樣打你?”駱俊宇驚訝的問。


    “沒有……”雲月說著,卻紅了臉,玄焱生氣時用的是另一種方式讓他難受,那是他說不出口的話。


    駱俊宇和風令揚對看了一眼,也就沒再追問。


    “雲月,你好好休息吧,到麗江的路很難走,我們得坐馬車到金沙江,換船逆流而進大研鎮。詳細的路線我還要找人研究一番,不過路途崎嶇難行是可想而知的,你可得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行。”


    雲月輕笑說:“平時我不會這樣病奄奄的。”


    看著他們輕易的講定了要帶自己離開玄焱,難道,真的就這樣決絕的走了?兩年來,自己從沒有離開過玄焱呀!離開他後,誰給他梳頭?誰替他更衣?誰會像自己一般溫柔仔細的服侍他沐浴,用軟白紗給他擦拭寬闊的胸膛?誰會像自己一一般對他的無理霸道完全包容呢?


    嗬……還是傻呀!三貝勒身邊還會缺了服侍的人嗎?


    雲月抬起頭來看看天色,歎口氣後,緩緩說道:“要正午了,你們先走吧,三爺昨天打了我,今天散了朝,怕會直接過來探望。”


    駱俊宇和風令揚兩人走出房門後,風令揚又折了回來。


    “怎麽了?”


    “雲月,好好保重,堅強一點,我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


    “……謝謝。”


    “雲月……”風令揚看著他清秀俊逸的臉,想再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


    雲月垂下頭也沉默了一陣:“……我不會有事的,都跟了他兩年,再幾天也無所謂。”


    或許,再過幾天,玄焱會……雲月猛然搖頭,再去想玄焱,就真別想走了。


    無所謂?雲月的話讓風令揚覺得煩躁:“那……我走了。”


    雲月看著他的背影,隻覺一陣不安,他沒想過離開玄焱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如果順利逃出去,一切都會圓滿了嗎?玄焱會不會來找他?如果找到了,恐怕這次真會要了他的命,但如果玄焱根本不找他呢?永遠、永遠都見不到玄焱了嗎?


    雲月又躺下來,眼角一滴清淚流下。


    散了朝,玄焱果然就直接往“寒園”來,連官服都沒換,隻派人替他拿幾件衣服來,看樣子像是要長住在“寒園”。


    “月兒今天好點了嗎?頭還暈不暈?”


    雲月奇怪的看著他,什麽時候玄焱打完人還會關心自己的感覺了?


    “今天好多了,爺怎麽連朝服都不換就來了?讓月兒替您更衣吧?


    看見雲月要起床,玄焱連忙上前壓住他。“別起來,你還是躺著休息,等會兒叫丫鬟進來服侍就好了,以後這些事你都別做了,我要把你當側福晉一樣對待。”


    雲月皺起眉頭:“我是男的。”


    玄焱在床上坐下來:“我寵你的時候就沒想過你是男孩,何況我府裏的福晉、側福晉,沒有一個像你這麽漂亮的。”


    雲月心裏煩擾不安,臉上卻依然平靜無波,隻是笑著說:“爺是偏疼我了,我哪能比得上福晉好?爺哄我呢!”


    玄焱卻一臉正經的說:“我說真的,我也知道昨天又嚇壞你了,怎麽說你都不會相信我是真心愛著你的。反正從今天起,我決定在‘寒園’住下了,日夜照顧你、陪伴你,日子久了你就會知道我的心意。”


    雲月有點意外玄焱會這麽認真:“三爺不需要這樣縱容我的,橫豎我是三爺買的……”


    嘴裏雖說著應酬的話,雲月心裏卻想著:“你都說了我是你的人呀!平常怎麽不多疼疼我呢?非得傷了人再來後悔?”


    才想著,玄焱竟說:“我不是隻要你這個人……我要你的心。”


    雲月驚訝的看著玄焱,一句話也說不出,難道這是玄焱用來傷害自己的新方法?對他特別溫柔之後,是不是又連著好幾天都不來看他?對他發脾氣,又叫他把心也交出去?


    心,早就空了,沒有了,玄焱難道不明白嗎?


    不要相信他!玄焱帶來的隻是傷害……


    無明明,亦無明明盡。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雲月悄悄的把禁閉的心門壓緊了,再上鎖,用鐵鏈死死的捆綁住……


    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越來越不懂三爺了。”


    心無礙,無堊礙故,無有恐怖……雲月在心中默念著。


    “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不相信我!從兩年前那件事之後你就不再相信我了。我知道你不隻傷了身,還傷了心,可我不明白那給你帶來什麽樣的創傷,居然讓你恨我恨了兩年?”


    玄焱一語道破,讓雲月慌了一陣。“我沒這意思,我隻是……”


    “噓……”玄焱輕輕的吻著他的唇,“沒關係,不要緊張,我不會因為這樣生氣的,你隻管放心養好身體,我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


    難道玄焱真的改變了?那樣子傷害他的人,有可能改變嗎?


    玄焱真的改變了,這幾天他都沒再凶過雲月,每天下了朝就是往“寒園”來,噓寒問暖的事雖然還做不來,可就真的沒有再對雲月大聲過。偶爾因為政事繁瑣而發脾氣,也是看到雲月一臉驚恐就收口了。


    “爺……真不要我服侍呀?”過了幾天,雲月的傷都好了,玄焱還是不讓雲月替他更衣,甚至在梳妝台前持著梳子,一下下的理順雲月的發絲,這些舉動讓雲月越來越迷惑了。


    玄焱卻寵溺的吻了溫雲月的額際:“我還不知道原來給你梳頭這麽有趣呢!你的發,像黑緞,又黑又柔……”說著吻了他手中握著的發絲,“好柔軟,又這麽冰涼……”


    明明吻的是他的發,雲月卻覺得全身騷動起來:“爺……”


    ——我要離開你了,我就要離開你了啊!為什麽你不肯早點對我好?為什麽你要傷害我呢?


    “怎麽眼眶都紅了呢?”


    “沒……”雲月忙低頭,“我給爺唱曲子吧?”


    “也好,幾天沒聽你唱了。”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茶蘼外煙絲醉軟。……間凝盼,聽聲聲燕語明如剪,聽曆曆鶯聲溜地圓……”


    雲月提氣唱起,讓玄焱癡迷了,這聲音婉轉,潤如珠玉、清似鶯啼,軟中帶柔、柔中帶嬌、嬌中帶甜、甜而不膩。這是“他的”月兒嗬!


    雲月歌聲一停,看到玄焱眼中寵溺的愛戀,心裏也湧上了濃濃的愛意,而雲月卻隻是輕輕的微笑,帶著心疼、眷戀,畢竟,他就要棄玄焱而去。


    玄焱麵對那個如花笑顏,霎時癡迷得無法自己,他突然跪在雲月膝前捧著他的手狂吻著。


    “你從沒對我這麽笑過,你總是笑得那麽悲哀、那麽無奈。啊!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笑,我的月兒……”


    這個人、這雙手、那顆晶瑩剔透的心……他的一切都是這麽美麗,讓自己無法不崇拜他,為這撼動人心的美泫然欲泣,讓自己要跪著捧起他衣角。什麽三貝勒!自己是如此卑微,連他足下的塵埃都不如。


    “天哪……我多愛你……你怎麽做到的……讓我愛得要發狂……”


    雲月猛然站起來:“爺!”


    玄焱拉住他:“怎麽啦?”


    “爺,您說什麽呀?怎麽、怎麽說您愛小的呢?”


    “我是愛你啊!怎麽你從來都不明白呢?我若不愛你,為什麽成天往‘寒園’跑?”


    “但是……您也經常讓我一個人麵對漫漫長夜……您讓人對我用刑,讓我去陪酒,經常對我發脾氣……您怎麽可能會愛我?”


    玄焱站起來擁著雲月:“我不對你發脾氣,要對誰發脾氣?福晉是太後的侄孫女兒,我能回家對她發脾氣?隻有你,是我的,完完全全屬於我,這世上,我就隻能愛著你。”


    “不可能!”雲月掙脫他的懷抱,“你讓人對我用刑!如果愛我,怎麽可能這樣對我?”


    “月兒!”玄焱拉住往後退的雲月,“聽我說。我的生母不是滿洲貴族,隻是個宮女,皇阿瑪一夜寵幸讓額娘懷了我。幾個兄弟都是皇親貴戚,舅父等外家都是封了王的,隻有我,額娘的外家隻是個小小縣令,所以額娘在宮中根本沒有地位,皇阿馬又不偏寵,每日進宮給阿瑪請安,額娘總是拉著我哭。所以你叛主逃跑,我必須管教你,否則讓人笑話我家法不嚴,家裏出了個逃奴。”


    “但也不需要那樣……讓我任人……”


    “我照著家法,按著規矩,其實我也心疼的,要是你不逃,不讓我失望的話,我怎麽 狠得下心叫人打你?”


    “那算什麽規矩……”雲月突然止口,“爺……您知不知道……那天在‘教導房’裏,他們……他們不隻打了我……”


    玄焱臉色刷的變白:“什麽意思?他們不隻打了你?”


    兩年前,月兒被關進教導房中,玄焱受不了那一陣陣哭喊討饒而離開,再回到貝勒府裏時,月兒已經命在旦夕,玄焱還因此大發雷霆。明明他隻要親兵們教訓一下月兒的,不知為什麽會打到月兒幾乎斷氣。他萬萬沒想到,有人存心要封月兒的口,因為,他們不隻打了他。


    “不隻打……”雲月顫抖著,“爺,他們不隻打我……那群人,撕碎、吞噬了我……”


    “老天!”玄焱一把將雲月壓進懷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看你一身血躺著,隻當是打重了……你嚇壞了吧?”


    兩年來月兒擔著多少的恐懼?玄焱總在他不順從時,說要對他“動用家法”,玄焱知道月兒怕疼,隻道月兒怕的是親兵的水火棍,哪裏知道月兒的顫抖另有原因?難怪他總是那麽冷漠、總是敷衍著自己。


    “我嚇壞了,他們辦完事後還不饒我,棍棍落在身上。我隻想著,爺贖我的時候才說要好好疼我,為什麽要讓人這麽對我?為什麽要置我於死?”


    “對不起、對不起……”玄焱持起他的手拚命吻著,心疼的像要撕裂一般。他晶瑩剔透的月兒居然遭受過這樣的折磨,而且還是他帶給月兒的痛苦,他居然粗心得一點都沒有注意過,“對不起……我失信了。”


    當年雲月還太小,玄焱的疼愛對他而言是可怕的折騰。麵對玄焱的求歡,雲月隻有逃。想不到這一逃,傷了玄焱的心,更傷了自己……


    雲月任他的吻落在手背、掌心、指尖,他能理解玄焱的感受,有時他看著這男人,也幾乎要激動落淚,那是愛到要讓人發狂的感覺。但玄焱能這樣說出來,他卻隻能在心中百轉千回的回避著,還要鎖著、壓著。


    “我以後再不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再不讓你擔心害怕。當年犯事的人,我一回府就要了他們的命!”玄焱咬牙切齒的說道。


    雲月輕輕微笑著:“我差點……”差點要離開你了,可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你無需再把我禁錮,因為呀~~我已成了心囚。


    “差點什麽?”


    “沒……別殺人了。”雲月握緊玄焱的手,“這幾年下來,爺的手上也沾了不少血……”


    玄焱心疼的說:“他們死有餘辜呀!你也知道,雖然我辦事狠毒了點,但我從不殺真正無辜的人。”


    “爺,算給月兒積陰德吧?別開殺戒了好不好?知道你不是有意讓我受罪,往後我不再害怕了。”


    “好,我答應。”玄焱笑了,他的小月兒,溫柔卻冰冷的月牙兒,正替他擔心呢!


    不殺?碰了小月兒的人,當然不能殺!那群混帳,非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成!


    心裏恨恨的想著,玄焱卻笑得溫柔極了,輕輕捧著雲月的臉:“我真的好喜歡你,為什麽我會這麽喜歡你?肯定有點問題了。”


    “對,爺的這裏似乎有點問題。”雲月靦腆的笑著,比比他的腦袋。


    “不是。”玄焱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是這裏有問題,心,動了。”


    雲月臉紅得像顆桃子:“爺真傻,心不動……就是死人了。”


    “那你呢?心也動了嗎?告訴我,你心動了嗎?你總像個出家人似的,現在呢?你都知道我的心了,也告訴我,你的心是怎麽想的呢?你那顆冰冷的心也動了嗎?”


    雲月猛抽回手,轉過身低頭不語。不會吧!不會吧!要說嗎?說他喜歡玄焱?說他愛著玄焱?說他愛了他……好久好久啊……


    “月兒?你還是恨我?”玄焱從身後抱住雲月,“還是不懂什麽叫愛嗎?”


    雲月輕輕的笑著。


    愛,自己早懂了,那霸道脾氣的三貝勒,是自己甘心放縱他、心疼他;那清晨替他梳理發絲時,握在手裏的,卻是自己一把滿滿的眷戀;進入自己體內肆虐的,是他貪婪沉醉的渴望……他要這個人嗬!他怎麽不要這個人?


    雲月緩緩的開口:“小尼姑,年方二八……”然後唱了起來,“……欣逢著才貌雙雙,恰好的年華兩兩。情相近,一半心香。豈甘心把那風花雪月俱撇蕩?如今俺情難忘,偏要結地久天長……”


    玄焱笑得更燦爛了,雲月唱的是《思凡》,他的月兒,冰冷的月兒也思念起凡塵裏的情愛,貪戀起歡愉了呢!二八佳人,含情凝睇,叫他還客氣什麽?


    玄焱想也不想就封鎖著他的唇。


    雲月的唇很嫩、很柔,像碰著了溫暖的豆腐腦兒,又像觸著溫水,玄焱吻過多少次這對柔軟的唇瓣,這次仍在唇中暈眩。


    他忍不住輕輕的含住雲月雙唇,舌尖試探似的在唇縫舔著,甜,像蜜一樣,卻不是甜在口裏,而是甜在他心坎上,怎麽也退不掉的,濃濃的甜,就像雪花糕兒。


    雲月溫順的閉上眼,輕啟唇瓣,讓玄焱把舌尖探入,觸著了小巧的貝齒,一顆顆像珍珠般的牙正微微顫抖著,玄焱忍不住加重了吻的力道,將舌尖探得更深入。


    探著了雲月的丁香小舌,逗弄著舌尖,那種濕、熱、甜,讓雲月喘籲籲的,玄焱更得意的吸吮著,讓雲月難耐的輕哼了幾聲……


    這個男人,真會征服他。


    徹底的,征服他。


    “我怕你。”雲月幽幽的說。


    怕他用另一種方式讓自己受傷,怕這陌生的愛慕要衝蝕自己的內心。


    玄焱聞言在雲月身邊躺下來:“你怕我?我隻是想愛你,讓我用愛淹沒你。”


    雲月喃喃的說:“你已經淹沒我了……我就怕這樣,總有一天我要為這付出代價。”


    玄焱將雲月擁入懷裏輕輕拍撫著:“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會一直這樣疼愛著你,你要什麽我都願意給,連命都能送給你。將來就算要付出什麽代價,也由我一個人扛下來。”


    雲月楞楞的看著玄焱說:“這就是愛?狂劍橫掃胡虜營,而今甘為樽前奴,原來是這樣子的?”


    玄焱寵愛的笑著:“可不可以呢?讓我當你一生的奴隸。”


    “爺當我的奴隸?”


    “噓!”玄焱用食指封住他的唇,“往後私下別再叫我爺了,要是隻有我們倆在的時候,你就是叫聲‘死奴才’,我也會應的。”


    雲月咬著唇咯咯的笑著。


    “怎麽樣?你到底是想不想留下我這奴才呀?”玄焱問著。


    “你說呢?我能不要這種霸道的奴才嗎?”


    “可不是,我會是個很忠心的奴才。”


    “不稀罕。”


    雲月甜甜的說著,把頭窩在玄焱懷裏,這次是真的陷下去了,他愛上了這樣一個總是欺負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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