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往後走:“敢來你就進。” 林晝怎麽不敢,他直接走了進來,掃了掃房間。 寧縱房間裏的東西很簡單,可以說,除了必要的生活物品,就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林晝的視線又落向床頭櫃,他瞥到了一個百達翡麗手表,他眸色一怔。那是十年前的款式了,不是寧縱這樣的地位該有的。 最重要的是,這款手表他也有。 林晝緊抿著唇,思緒翻湧,撕開歲月塵封的細枝脈絡,那個他初到寧家的熾熱苦夏,緩慢地展現在他的麵前。 那一年,林晝十二歲。熾陽籠下熱浪,綠樹罅隙裏蟬鳴聲聲。 他站在寧家,抬頭沉默地看向門邊。 門邊倚著一個人,從林晝進門開始,那人就沒有抬起頭過,隻是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 即便那人斜斜倚在那,也能看得出來他身量很高,單薄又沉寂。 這時,母親孔絮香說了一聲:“阿晝,這是寧縱哥哥,比你大兩歲。” 林晝餘光瞥到,聽到這句話時,門邊的少年緩慢地抬起了眼,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他這個陌生人身上。 孔絮香笑著又問了一句:“阿晝,你看這個哥哥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林晝不看寧縱,隻是嗤笑了一聲:“沒我好看。” 孔絮香想緩和兩人的關係,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開口:“阿晝,阿縱,我給你們每人買了一塊手表。” “以後你們就是兄弟了,你們剛好每人一塊。” 林晝聽出了孔絮香的意思,收了手表就意味著他承認寧縱是他哥了。 十二歲的林晝已經帶了一身嶙峋的刺,他無聲地攥著手,倔強地吐出一句:“我不要。” 空氣寂靜。 過了一會,孔絮香無奈地看向寧縱:“阿縱,這……” 少年終於直起了身子,他逆著光,眉眼不辨,喜怒不辨,一步步緩緩朝林晝走近。 行至林晝前麵,斑駁消散,光亮匯集,模糊又空洞的剪影逐漸變得清晰。 寧縱停了腳步,林晝卻仍倔強地不看向寧縱,隻是把視線堪堪落在眼前少年的下頜。 這時,少年寡冷的聲線響起:“拿了手表,我就是他哥了?” 在沒有聲音的寂靜空氣中,寧縱慢條斯理地抬手,輕輕地拎起表帶,這一瞬,光像是在他腕間慢了下來。 嗓音自光線中淡淡地落下,少年的尾音散漫又清透。 “那……謝了。” 林晝漸漸回過神,從那天開始,他和寧縱每人就有了一塊手表,象征著兩人的關係。 林晝挨不住母親的催促,他有時候會戴上手表。 那一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他親了寧縱後,他注意到,當寧縱冷漠地抬手,用指腹擦過唇的時候。 修長的腕間,赫然帶著那塊手表。 但在那一天之後,林晝卻再也沒有發現,寧縱戴過那塊手表,他觀察過好幾次,寧縱的腕間都空蕩蕩的。 手表像是被主人遺棄了一樣,徹底消失了。 林晝一直以為,寧縱故意把手表丟了,就是因為不想承認他們是兄弟,一直到今天為止,他一直是這麽以為的。 但現在,那塊他本以為早就被寧縱扔了的手表,靜靜地躺在那裏。 像是從未消失過一樣。 林晝轉身看向寧縱,訝異地問:“這手表……你沒扔?” 寧縱沒說話,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林晝,像是能看到林晝的心底。窗外是寂靜的黑夜,他的眸色卻比黑夜還要深沉。 “當時手表壞了,我拿去修了。” 當他意識到,那個和他在夢裏和他親密無間的人是林晝後,第二天,他就驚惶地拿下了這個象征兩人兄弟關係的手表。 因為,他發現,他潛意識裏根本不想承認林晝是他的弟弟。 林晝聽到寧縱的解釋,他卻有些不信,當時他再也沒見過手表,手表是壞了,還是丟了? 他直直地問:“那為什麽修了這麽久?” 寧縱極深地看了林晝一眼:“壞了就是壞了,還需要什麽理由?” 當他一次次夢見林晝時,他就意識到,他已經越陷越深,但兩人之間橫亙著的鴻溝,注定他必須把晦暗的情緒藏匿起來。 看到這個手表,他就會想起林晝和他的關係,從那之後,他不再戴這個手表。 寧縱抬眼,眼底暈著看不分明的光,一字一句道:“今晚為什麽來找我?” 林晝沒回答,心想,為什麽寧縱一直逃避這個話題? 他今晚拿出這個手表,是想提醒他,和他演戲的人是他曾經的弟弟。 為了演好《在雲端》,他必須時刻提醒自己,要把曾經的不愉快暫時放到一旁嗎? 不知道為什麽,林晝忽然有些不爽。這時,他忽然彎唇,玩世不恭地笑了。 “寧影帝,這手表舊了,配不上您的身份,我幫你收起來。” 林晝驀地轉身,手探向手表,剛拽起表帶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低低沉沉的聲線自上而下地傳來。 “拿我東西,經過我同意了嗎?” 林晝沒收回手,隻轉頭對上寧縱的視線,痞笑了一聲:“我拿了就是拿了,有本事你就攔住我。” 他閃電般地去拿手表,碰到表盤的時候,正要握在掌心。 驀地,寧縱的手按在林晝的指骨上,微微一屈,拽著林晝的手,連帶著手表全部圈在掌心,往他身前一帶,冷淡的聲線響起。 “又想跟我鬧了?” 林晝的手背上傳來微涼的氣息,他要收回,寧縱卻輕輕地又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林晝身子往下一壓,就要用腳去勾寧縱的右腿,寧縱早有所察,屈膝的同時,散漫地踢了踢林晝的腿側。 他怒了,這是在挑釁我? 推推搡搡間,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床邊,寧縱睨了一眼柔軟的床,倏地勾住林晝的右腳,往裏極輕地一折。 林晝身子一斜,往後傾倒的時候,因為兩人相連的手,他們一起重重倒向床上。 倒下的時候,床單被他們弄得褶皺,床往裏陷了一道弧度,寧縱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林晝,視線沉沉地籠罩著他。 林晝抬眸,對上了alpha深意不明的眼睛。 林晝怔住,這場景怎麽有點眼熟? 他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場景,之前他做的夢裏,寧縱拿著教鞭,把黑色西裝一脫,那個自稱寧老師的人就把他按在了床上。 熟悉的姿勢,熟悉的人,林晝咬咬牙,這特麽是坐實,他是下麵的那個了? omega徹底暴躁了:“寧縱,一個手表而已,你有必要這麽較真?” 話音落下,寧縱眸光微動,這句話像是窺見他心底那半點不得光的心思,他微斂下巴,淡淡吐出幾個字。 “那不一樣。” 林晝怔住,寧縱在說什麽?什麽不一樣?他在強調什麽? 接下來,兩人誰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林晝要坐起來,寧縱卻又一把把林晝按回去,開口:“你還沒回答,今晚來這裏幹什麽?” 林晝想起今晚自己的目的全被打亂,索性不想了,他看向寧縱,懶洋洋道。 “看你有沒有背著我,偷偷開小灶?” “我需要開小灶?”寧縱先怔了幾秒,然後淡聲道。 林晝無語,這個人是不是有點過於自負了?不過一想到這人是影帝,又覺得似乎寧縱有底氣這麽說。 時間寂靜地流逝,林晝忽然想起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馬上兩人就要演親密戲了,這人真的忍得住對他的討厭? 曾經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厭惡,以後的每場戲裏,他們都會有很多肢體接觸,寧縱受得了? 還有寧縱和他營業的時候,到底是怎麽壓下心裏的不耐的? 於是,林晝懶洋洋問:“寧影帝,每天在這麽多人麵前和我裝關係好,爽嗎?” 他是相當不爽,他就不信寧縱不膈應。 聽到林晝的話,寧縱微微有些恍神。 幾秒後,寧縱斂下神色,看著林晝的眼睛:“都在白晝裏放縱了,難道……” 他漠然道:“你沒爽到?” 林晝徹底震驚了,這都是什麽話?他再大度,但寧縱都放肆到他頭上了,他能忍? 他驀地直起身,直接用額頭去撞寧縱的下頜:“爽你個頭!” 他額頭撞到寧縱的那一刻,兩人都感覺到了沉沉的撞擊感,他們一個捂著額頭,一個扶著下巴。 兩人都“嘶”了一聲。 林晝有些頭暈地倒在床上,靠,他都想的什麽餿主意?損人損己。 寧縱眸光變了,他驀地傾下身,然後把林晝兩隻手都按在床上。垂下來的目光沉鬱薄涼。 他剛要說話,這時,門口傳來一聲聲不敢置信的驚呼,清晰極了。 “臥槽,這麽勁爆嗎?” “寧神按著阿晝幹什麽?要辦了他嗎” “我們是不是電燈泡啊,來得不是時候。” 聽到幾人的聲音,寧縱和林晝一起轉頭,同時看見了門口站著的圍觀群眾,萬驪、婁恒、嶽風…… 每個人都臉帶震驚,甚至還有幾人帶著莫測的微笑。 寧縱壓下情緒,看向林晝:“你沒關門?” 林晝也不記得他有沒有關門了,難道說他真的是他忘記了?但這種時候他怎麽能承認,必須裝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