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真巧啊,看來老天都有意讓你給咱們撐場子呢。”“我不是來……”齊衛東話說了一半,見羅蓋一臉的發自內心的殷勤,潑冷水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我也談不上撐場子。”與盛寅吃飯和與現在這幫人吃飯都不是他想的。但相比較之下,還是盛寅那塊後患無窮的狗皮膏藥,更令他頭疼些他這個人沒一句真話還愛炒作,齊衛東以前和他吃過幾次飯,每次都必被狗仔拍到並營銷熱搜走一遍,可偏偏他背靠齊錦台,就算齊衛東視他如夏天的蚊子,卻也沒法輕易下手打,隻能盡可能的離他遠些。人很快到齊。酒過三巡,飯桌上的氣氛也熱鬧了起來。賴黎憑著充足的共同語言和極善交際的羅蓋一人占著圓桌一邊,互不影響又交相輝映。齊衛東和蘇凡瑜分別坐在蔣雪吟的左右兩邊,三人自成一個隔離區。齊衛東以前常給電視劇寫曲子,和蔣雪吟半熟不熟,但兩人畢竟都是久經社交場的老手了,隻要有一點兒認識,就能在推杯換盞間假裝出十分熟絡的樣子。而在齊衛東和蔣雪吟聊得火熱的時候,蘇凡瑜隻是自己低頭夾菜,並沒有加入話題的打算。等蔣雪吟想起他來時,他已經吃了七八分飽。“小蘇啊,我跟衛東很久沒見,冷落你了。”蔣雪吟對他舉起了紅酒杯,“咱們幹一個?”蘇凡瑜並不太會喝酒,也很少應酬。但這種場合是沒辦法拒絕的,他隻能拿起一口未動的紅酒,順勢道,“我敬您。”一飲而盡,胃裏便開始燒火。看著蔣雪吟熱情地招呼服務生給他們重新滿上,他的臉色有些發白。雖然他和齊衛東都很讚同酒桌文化就是一種基於權勢者對弱勢者的支配遊戲,但齊衛東到底是從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地,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十分善於應對這些。而他,在二十歲以前,一次也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應酬。雖然他是個讓父母願意炫耀的孩子,雖然他在這種地方結識的人一定會對他想要從事的職業或多或少有幫助,雖然人人都說他若是要繼承公司就必須把他父母的這些人脈都吃透了,但因為他不喜歡這樣的交際,所以他的父母從來不會強迫他出席。他父母常說,無論想做什麽都要跟著心走,因為人生在世,不如意的本就十之八九,剩下的一兩分就千萬不要再自找不痛快了。“小蘇,你這些年,不容易啊,”蔣雪吟臉頰微紅,目光略微渙散,看起來已有幾分醉意,“現在還在繼續寫劇本嗎?”蘇凡瑜冷不防被問到這個,冷汗直冒,不露痕跡地用餘光去瞟齊衛東,發現他對他們的對話並不感興趣,正專心致誌地刷著手機,才稍微鬆了口氣,擠出一個笑,道,“沒在寫了,我的能力實在不足夠我吃這口飯的。”蔣雪吟並未多想,畢竟這年頭又有幾個能混出頭編劇呢?“這個行業就是這樣,沒有天賦想要出頭是很難的,除非有資本硬捧,”他沉吟一下,又安慰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你早發現早抽身,是好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發光發熱的方式,不一定非要在一條道上走到黑。”蘇凡瑜認真地點頭,“是啊,我現在也想明白這個道理了。”隨便聽了一耳朵的齊衛東聞言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了蘇凡瑜一眼。他還從沒認識過這樣的人。和他一起長大的那幫被寵壞的二代們,不管有沒有能力,大多都自恃甚高,覺得自己就算沒有家裏也會很牛逼。他們以前不知看了多少蘇凡瑜的笑話,都覺得這個人活得拘束小氣、市儈的不行,倒是從沒發現他還有度德量力這種難得的優點。雖然平庸窩囊也是真的。“你做過編劇?”他不由自主地插了一句。蘇凡瑜吞了口口水,不敢直視他,眼睛盯著麵前的餐盤,心跳如鼓,此地無銀三百兩道,“談不上做過。隻不過是我大學學這個,但當時學習成績就一般,也沒拿過什麽獎。”齊衛東沒有察覺到異常,聽他這麽說,便興致缺缺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機上。觥籌交錯兩個多小時,賓主盡歡,人均笑臉。羅蓋得到了一個隱晦的報價,心下大定,笑得顴骨升天。齊衛東得到王檀消息說《超級歌手》這個資源能拿到的概率很大,漆黑透亮的眸子裏也難得浸了一點點喜色。“明天有節目錄製,別忘了。”趁他心情不錯,蘇凡瑜提醒道。齊衛東擺手,隨口道,“知道了,才多大就開始裏八嗦。”說完便率先離開。雖沒道別,卻已是久違的友好太平。目送他離開的背影,蘇凡瑜感覺心口因為酒精發作的緣故有些熱熱的。“才多大就開始裏八嗦”是齊衛東以前常跟他說的一句話。當明星的生活並不規律,很多健康的習慣齊衛東也從未養成過。為了讓他在受傷之後好好休養身體,蘇凡瑜當年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讓他適應了少熬夜、少吃糖、多吃蔬果、多睡覺的“老年人作風”。雖然身體接受了這樣的生活,但在心理上,齊衛東仍是覺得別扭,所以逮到機會就會說他嘮叨起來的樣子像個小老頭一樣。“你老了可千萬別比現在還嗦,不然我逛公園遛的蟈蟈都沒有全被你煩死了。”“我倒不是很介意你遛我,到時候我可以把跟你攀比的人家裏的蟈蟈都一起順便煩死,保證你還是公園裏最耀眼的那個小老頭。”從回憶裏把思緒抽出,蘇凡瑜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竟上揚了起來。哪怕知道承諾是假、真心是假、愛意是假,潛意識裏,他仍舊覺得那是段充滿快樂的時光。想到這裏,心髒毫無征兆地開始突突地疼。他一直覺得愛的基礎是真實與尊嚴,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吸食這鏡花水月的虛假糖分,變成這樣一個自己曾經萬般看不上、可憐可悲、又無可救藥的人。但心不由己,他沒法兒控製。助理早就在門口等候多時,看到齊衛東出現,忙不迭地下車給他開門。一隻腳跨進車前,齊衛東感受到手機的震動,點亮了屏幕,忽然就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停在了原地。助理想提醒他這一片兒不方便停車,又不敢打擾,隻能一邊偷偷地去瞟他的手機,一邊在原地來回踱步。齊衛東的手機膜是防窺屏的,助理左右晃動著,勉勉強強能偷摸看到個手機頻幕上的界麵結構,雖不知道齊衛東究竟在看啥,卻不妨礙他一邊腹誹,一邊翻了個白眼。你又不發消息,光盯著微信的主界麵看算怎麽回事?!而此刻的齊衛東,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他隻知道一個很久都沒有消息的置頂頭像右上角忽然冒出了紅色的數字“1”,像是他生命的沙漠中開出的一朵寶貴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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