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聽他的待浩浩蕩蕩的不速之客在店員顫抖又期盼的眼神中火速離開,咖啡廳的後廚裏,鑽出了肩膀上沾著一片菜葉的鄭鬆柏。還沒來得及把頭扭回去的蘇凡瑜目睹了這一切,奇道,“鄭哥,你就這麽怕你老板?”“平時不,但這不是和咱們小祖宗有關嘛。”鄭鬆柏很是坦然地攤開手,抖掉肩上的菜葉,在走到蘇凡瑜邊上之前,還不忘對服務員道,“一杯愛爾蘭咖啡,謝謝。”“小祖宗?”“小祖宗。”鄭鬆柏重重地對他點了點頭,一邊入座一邊道,“你是沒見過小祖宗當著我們齊大老板的麵昏過去那會兒,他那副表情,是真的嚇人。”說完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蘇凡瑜對盛寅和齊錦台的八卦興致缺缺,又急著回去收拾東西,但鄭鬆柏既然點了咖啡,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人,隻得配合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大名鼎鼎的齊總私底下是這樣的人。”鄭鬆柏其實也沒打算過多地和蘇凡瑜分享頂頭上司的八卦,捎帶著提了兩句便不再往下說,想了想,岔開話題道,“咱們小祖宗剛才,有沒有和你說什麽奇怪的話?”蘇凡瑜自認也是個“奇怪”的人,對於這種問話,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拿捏,想起剛才盛寅給他灌輸的理念,問道,“鄭哥,你說人能不能一輩子愛一個人卻不和他在一起?”鄭鬆柏見狀,露出了一個“果不其然”的表情,有些沒好氣道,“我就知道,盛寅逮著誰都是那一套‘喜歡就上、再不行動就晚了’的強盜邏輯,你可別被那個小瘋子影響了,相信什麽真愛至上。如果他是對的,他和咱們老板,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田地了。”說完,又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而滿足的表情,“不過能讓你來找我探討感情問題,也算他大功一件吧。我從很早開始就一直想告訴你了,找你爸媽做情感顧問還不如找我靠譜些。他們隻會支持你勇往直前,因為他們自己的戀愛經曆實在太過於順利了,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很多的不圓滿,並不是人自己能做主的。”蘇凡瑜從沒跟鄭鬆柏提過齊衛東,但他在大學裏用筆名追人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鄭鬆柏會對他說這一番話,他並不覺得奇怪。不僅如此,他還很讚同鄭鬆柏的說法。他的父母其實真的不能算是合格的情感顧問。高中的時候,因為齊衛東幾近殘酷的拒絕,他在回家後,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根本沒辦法假裝一切正常。母親在發現真相後,雖然溫柔地撫慰他,告訴他即使是男孩子也不必因為哭泣而感到羞恥,卻在他詢問意見時,永遠隻是鼓勵他勇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差點讓他一度懷疑母親在敷衍自己。直到後來,他發現父親的態度也如出一轍,這才明白,有些事,有些人沒經曆過,就是不會懂的。沒一會兒,咖啡上桌。蘇凡瑜鼻子靈,一下便聞見了裏麵不同尋常的味道,確認了一眼時間後,很有些驚訝道,“這才幾點,就開始喝酒了嗎?”“蘇凡瑜小朋友,就這點量,能沾個味兒就不錯了,酒駕都不算,你也太敏感了。”鄭鬆柏“噗”地笑了出來,端起咖啡猛灌一口,還真有幾分喝酒的架勢,“我又不抽煙,可不就得靠喝酒壓壓驚了麽。”又是“小朋友”又是“不抽煙”的,蘇凡瑜皺了皺鼻子,笑著嗆聲道,“你既然這麽害怕齊錦台,為什麽還要幫盛寅溜這一趟?”興師動眾,還治標不治本。“我哪兒敢啊,要不是小祖宗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我家門口把我敲醒,我至於上他的賊船麽。”說起這事兒,鄭鬆柏便有一肚子的氣,“我真想把料賣給八卦媒體,‘某一線男星深夜孤身前往一男子家中,竟然要求男子幫他做這種事’。”“哈哈哈哈uc震驚部歡迎你。”蘇凡瑜被逗得拍桌子,笑完才覺得哪裏不對,看向鄭鬆柏的眼神裏也多了些曖昧,“你和盛寅關係也太好了吧。”“瞎想什麽呢,”鄭鬆柏白了他一眼,勾起食指在蘇凡瑜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你鄭叔叔我可是心有所屬的人。”鄭鬆柏和蘇凡瑜差了十幾歲,往小了說算哥哥,往大了說算叔叔,其實都不能算錯。但蘇凡瑜對他向來是以“鄭哥”相稱的,難得聽他自稱一回“叔叔”,總覺得怎麽聽怎麽別扭,忽然想起了宋方影以前跟他說的八卦,表情一滯,“……”“怎麽,我本來就跟你爸媽算一輩人,你整天鄭哥鄭哥的,我懶得糾正罷了。”鄭鬆柏隨意地擺了擺手,見蘇凡瑜仍是一副被凍住的樣子,眼珠子一轉,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公司裏,有傳過八卦。”蘇凡瑜小心地看著他,“說你……”“喜歡你媽?”蘇凡瑜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那就是個謠言,我不喜歡你媽。”鄭鬆柏幹脆地搖了搖頭。隻是還不等蘇凡瑜剛呼出的一口氣吸上來,他立刻又道,“我喜歡的人是你爸。”蘇凡瑜瞬間石化了。這兩天實在太忙了,目測下周也不會好,盡量更新……第66章 人生苦短“我喜歡的人是你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鄭鬆柏並沒有敢看蘇凡瑜,隻怕那張與他父母有幾分肖似的臉會勾起他更多的陳年回憶。讀大三那年,因為向家裏出櫃,他被停了所有的生活費和信用卡。不甘心向家裏低頭,又交不起學費,無奈之下,他選擇終止學業回到國內,在一個舉目無親的城市開始他嶄新的人生。在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一張回國機票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做出這個決定,遠不是他那段人生中最難的部分。作為一個從小就一路拔尖的人,他從沒有體會過失敗,也不相信自己會失敗。雖然手上沒有畢業證,卻也敢和一眾應屆畢業生一起參加秋招,覺得自己就算肄業也是名校肄業,總還是能吊打其他人的。但事實卻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告訴他,他的著名校友比爾蓋茨隻是個不具備參考性的個案。因為看得起的公司不願意招他,願意用他的公司他又看不上,如此循環往複,在回國大半年後,他依舊沒有找到工作,隻能依靠著做一些英語翻譯的臨時工,住著衣櫃鎖壞了都沒人修的青旅,勉強度日。每天伴著上鋪起床的轟鳴聲清醒過來時,他都必須咬著牙掐著手掌忍住與他爭執的衝動,用睡了一夜攢起來的精力專心地對抗那令人崩潰的現實他的人生可能就是這樣了。直到千金聯係了他。說實話,最初,他是看不上千金的。雖說這公司在業內也算小有名氣,而他也看過不少千金的電視劇,但它與那些他的校友們常會選擇的公司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所以哪怕是在經曆了一輪社會的毒打後,他依舊隻是抱著隨便去一下的心態踏進千金的大門的。門口,裱在框裏的毛邊紙上,是一筆娟秀恣意的好字,寫著“人生苦短,做喜歡的事,愛想愛的人。”無端被切中要害,他晃神了好一會兒,在被前台帶進會議室的時候,心中稍有些動搖地想,要是他們實在誠心誠意地留我,我也不是不能考慮的。“我看到了你的簡曆。”麵試官是個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幾歲的男人,長得很俊秀,斯斯文文地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說起話來慢條斯理,氣勢卻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