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讓我介入你生活的打算。你偷偷賣掉生不逢時,偷偷給《火眼》做公證,讓王檀、於蕭他們所有人一起聯合起來瞞著我。而這些,其實都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宋方影,對嗎?你說,我以前做的那些事讓你無法告訴我真相,讓你無法信任我的愛,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如果不愛你,是不會纏著你,和你表白,還在被拒絕之後一而再再而三地嚐試的。所以事實上,你隻是一直、一直在找合適的理由擺脫我,好和宋方影在一起。對嗎?”蘇凡瑜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因為當他聽到齊衛東這一番毫無緣由的懷疑時,第一反應竟不是氣他睜眼瞎,氣自己那麽多年的愛都喂了狗,而是“他這麽說,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是有一點在乎我的”。但好在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盛寅可能就要死了,而齊衛東的人品也不允許他在一段關係內有任何的不忠,他想,他這個替補熬了這麽多年,確實不是沒有上位的可能性的。可是他要從來就不是這個。他不想再一次夜夜被噩夢驚醒,然後提心吊膽地思考如果盛寅的病治好了他該如何自處,不想再一次被媒體漫天的“齊衛東對盛寅一片深情”“蘇凡瑜倒貼齊衛東”的通稿影響情緒,然後茫然無措地不知道應該責怪誰,不想再一次被齊衛東溫水煮青蛙的情話迷惑,然後在某個猝不及防的時刻聽到齊衛東的無可奈何。“盛寅的事,我很抱歉,但回過頭來抓住我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努力地瞪大眼睛,卻還是控製不住地讓水汽凝聚在了眼眶裏,“可能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給了你一種我們還有可能的錯覺吧。這是我的錯,不怪你。”“你在說什……”“本來,我是想催王檀給你找房子的,但既然今天是你生日,我也沒給你準備什麽別的東西,那就當作我最後一次送你生日禮物吧你不用擔心房子的事了,我會收拾一下,盡快搬出去的。”齊衛東在他的身後發出了一些聲響,像是嗚咽,像是歎氣,又像是別的什麽。但他沒有回頭。他已經不想知道齊衛東在想什麽了。周一安排了例會,每次都要大半天,所以以後的更新可能都會晚一點,周二到周五看情況吧你不會以為,齊衛東喜歡我吧蘇凡瑜是一個極有行動力的人。鄭鬆柏打來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幾乎搬空了自己的房間,收拾出三大箱東西來。雖然對於鄭鬆柏突然而急迫的造訪很有些奇怪,但把客人晾在一旁並不符合他的教養,所以他隻得放下整理到一半的東西,匆匆抹了把臉,甚至來不及換下粘上了灰塵的衛衣,便抄起鑰匙下了樓,趕往小區門口的咖啡館。這家咖啡館的客流本就不大,剛開門營業的這會兒,就更是門可羅雀了。剛推門而入,蘇凡瑜便看到了店裏唯一……唯二的客人。“你這是到工地搬磚補貼公司收入去了?”鄭鬆柏正對著大門,見他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打趣道。“我正好在打掃房間,要是你提前一點告訴我,說不定我還有時間沐浴更衣再來赴約。”伴著公放的小提琴曲,蘇凡瑜走近,終於看清了坐在鄭鬆柏對麵、戴著口罩的同伴,“盛……?”他瞟了眼不遠處的服務員,沒敢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是我,小蘇總。”見他認出了自己,盛寅露在外麵的眼睛彎了彎,像是有些開心,“不好意思這麽急著找你,因為我是偷偷從醫院溜出來的,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抓回去,所以實在是沒辦法提前約你的時間。”“沒關係的,你……”蘇凡瑜趁著鄭鬆柏起身讓他入座的間隙,盡量不顯刻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覺得他精神狀況看起來還不錯,便問道,“你還好嗎?”盛寅沒急著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起身後便沒再坐下的鄭鬆柏。鄭鬆柏會意道,“我去外麵逛一圈,你們聊。”“我並不打算告訴他我的治療方案,以防他告訴他老板。”目送鄭鬆柏推門出去,盛寅才解釋道,“我大概下周就會出國了,參加一個實驗治療項目。聽說他們會把我所有的器官都摘出去,一點一點把擴散的癌細胞都挑幹淨,然後再把器官塞回來。”蘇凡瑜並不知道盛寅為什麽特意告訴他這個,但也沒有問,隻是關心道,“成功率高麽?”“醫學數據的東西吧,怎麽說呢,碰到了就是百分之百,沒有碰到就是零,有什麽意義呢。”盛寅很是光棍地聳了聳肩,把兩隻胳膊撐在桌上,往前湊了湊,又道,“好了,前情提要就說到這裏。其實呢,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聊。”蘇凡瑜看著他手背上沒有完全長好的斑駁針孔,一時間沒想明白對他而言在現階段還有什麽是比治療更重要的事,更想不明白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但當瞥見盛寅幾乎和當年沒什麽差別的樣貌、以及他長而卷翹的睫毛在陽光下投在臉上的陰影,他忽然福至心靈般地頓悟了,“我很抱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隻是下意識這麽做了,“我絕對沒有任何試圖讓齊衛東……的意思,你可以放心。”沒頭沒尾的道歉以及承諾聽得盛寅一頭霧水,“什麽?”他消化了很長時間,終於從隻言片語裏勾勒出一個詭異的答案來,“你不會以為,齊衛東喜歡我吧?”隨即,像是發現了什麽天大的樂子一般,他整個人笑成了一片風中搖晃的樹葉,直到因為喘不上氣開始咳嗽,才不得不消停下來。“我尊敬的大編劇,您這個腦洞,也忒離譜了些。”說著,他一隻手勾著口罩一隻手伸向水杯,中途又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蘇凡瑜一猜便知原因,於是不動聲色地往外挪了挪身體,替他擋住服務員可能飄來的目光。盛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下口罩,快速地喝了口水後又立刻把口罩戴了回去。“小瑜,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蘇凡瑜隨意點了點頭。“小瑜,我好像有點明白了,”盛寅用一隻手撐著頭,因為咳嗽而略顯沙啞的嗓音帶著些令人難以抵抗的魅力,“如果我是齊衛東,我也會像熱愛生命般熱愛你。”蘇凡瑜控製不住地抖了抖不是因為盛寅這個人,而是因為,那個“也”字像一支利箭一樣,穿過千軍萬馬,“鐺”地一聲釘在了他長滿青苔的心牆上。“你說的很重要的事是……”聲音被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盛寅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著他看了很久,像是在做一個異常艱難的決定。蘇凡瑜被盯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拿起水杯猛灌下去一半才覺得心裏發毛的感覺好了一些。終於,“本來隻有一件重要的事,但現在,有兩件了。”短而幹淨的指甲輕輕敲擊著桌麵,盛寅漫不經心地側過頭,看了一眼陽光明媚的窗外。“我原先的計劃是要用長篇大論講述我從發現你是生不逢時到瞞著王檀托人買下你的劇本和筆名的心路曆程,但介於現在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