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個月之前,有個打魚的來報案,說自己網了一具屍體上來。毛剛帶了幾個警察去看,發現是具女屍,已經泡脹了,渾身上下沒什麽能看出身份的東西,脖子上有條刀口,應該是致命傷。唯一有點特別的就是女屍的左手中指不見了。


    毛剛歎了口氣,這八成是劫財劫色之後又殺人拋屍的,可這種河漂一年沒個十具也有八具,還不知道從哪裏衝來的,實在是沒法找。


    毛剛讓人找來附近義莊的人,湊了點錢給他們,把這女屍給入殮了。本以為這事也就這樣了,可沒想到這事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了。


    一個老鴇子來報案,說自己家有倆姑娘失蹤了,讓警察幫忙找。毛剛差點把她打出去,沒準就是這老鴇子把人家姑娘綁來的,現在人家跑了,還有臉來報案?老鴇子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可就是沒人信她。


    過了幾天,一個做買賣的小商人來報案,說自己老婆已經失蹤三四天了,娘家那邊也沒人,想讓警察給幫忙找找。當時毛剛沒在局裏,手下的小警察給登記之後就讓人走了。


    小商人報案之後第二天,有個看西瓜地的老頭來報案,說昨晚有個姑娘在他地頭上吊死了,問警察怎麽辦。小警察甩了一句讓他去找義莊就給打發了。


    真正讓毛剛把這事重視起來的,還是某個小報發表的一篇文章。那記者直言不諱的說苦主報案無門之後來找自己,他把最近一段時間的失蹤案件列了一遍,隨後言之灼灼的認定,這不是普通的失蹤案,而是有預謀的係列案件!文章的最後,把矛頭指向了警察局,指責警局辦案不力,讓百姓飽受荼毒。


    文章一出,小報賣的幾乎要脫銷,幾乎人人都在指責警局辦事不力,尤其失蹤者裏還有某鄉紳的小老婆,那鄉紳通過各種關係向警局施壓,要求從速破案。


    還沒等毛剛罵街,已經有小警察喊他了,說白局長要找他。毛剛一進門,看見白局長桌上擺著的報紙,就知道自己要倒黴。


    果不其然,白局長手裏揮著報紙把毛剛一通臭罵,最後告訴毛剛,給他加一隊警員,此案由他全權負責,要從速破案!


    毛剛心裏罵街,可又無可奈何。安排兩隊警員分頭行動,一隊分批去找報案的苦主挨個聊,摸清楚失蹤者的情況,另一隊則去查找屍體,什麽田間地頭河溝野墳都要找遍,尤其是之前報案說發現屍體的,更要仔細盤查。


    這麽忙活了小半個月,還真是捋出了一點眉目。報案的有八個人,屍體找到了六具,無一例外都是女人的屍體。但年齡有老有少,年紀大的都四十多奔五十了,年輕的才十七八,高矮胖瘦更是不一而足,但都不是窮人家的,最不濟也是不差錢的某妓院頭牌。


    “這就是劫財的吧?我看連劫色都夠不上。”一個小警察撓著頭問毛剛。


    毛剛皺著眉頭翻著手裏的卷宗“要是劫財,那怎麽還有幾具屍體發現的時候身上啥都沒丟呢?我看不是劫財,現場和屍體還發現什麽沒有?”


    另一個警察回道“頭,很多都是拋屍的,現場沒什麽可查。不過屍體倒是都有個特點,就是都少根手指頭,不一定左右手,但一定是少一根。”


    “少哪根?”毛剛急急問道,這手指頭沒準就是個突破口。


    那警察想了想“不固定,中指食指居多。”


    毛剛的眉頭皺了起來,能戴在中指和食指上的會是什麽東西?看他眉頭緊鎖,旁邊的小警察趕緊抽出幾張照片給他,受害者都不差錢,照片倒是不難找。


    毛剛一張張的翻看著,目光停留在一名婦人身上。那婦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旁邊站著穿西服的男人,婦人麵帶微笑,左腿搭在右腿上,雙手疊起輕搭在膝蓋上,而她露在外麵的左手直指上,有一枚碩大的戒指。毛剛索性把所有照片鋪在自己桌上,仔細分辨著每一個人的手指,接連三個人,毛剛都在她們手指上看見了碩大的鑲著寶石的戒指。


    毛剛指著那枚戒指,轉頭問那個去查屍體的警察“這個,你認識嗎?這個戒指還在嗎?”


    那警察想了想“這個我認識啊~~應該是王家的少奶奶,可這戒指~~~”


    見他在遲疑,毛剛接著問道“你們查到的所有屍體上,是不是都沒有戒指?”


    那警察歪著頭看著照片想了半天,這才抬頭看著毛剛“沒有,有個脖子上還掛著大金鏈子呢,要是有這戒指,我老早就發現了。”


    毛剛瞪了他一眼“那大金鏈子這會也不在屍體上了吧?”


    那警察沒搭腔,低頭摸著自己後腦勺嘿嘿直笑。毛剛也沒理他,清了清嗓子向著幾個警察說道“我知道兄弟們最近查案辛苦,咱這也不是啥油水大的地方,手底下窩點藏點我也就假裝看不見了,可要是跟案子有關係的,哥幾個可心裏掂量著點,這可都是一條條的人命啊。”


    說罷這番話,毛剛把桌上的照片攏了攏,直奔白局長辦公室而去。


    白局長看了看鋪了一桌子的照片,抬頭問毛剛“給我看這個是什麽意思?”


    毛剛指著照片上那女人手上的戒指“你看這,這個戒指。還有這個,也有戒指。而幾具屍體上丟失的手指,都和這戴戒指的手指對應,現場也找不到戒指。也就是說,凶手極有可能是為了要這個戒指才砍掉的手指。”


    “戒指?劫財?”白局長問道


    毛剛搖搖頭“幾具屍體上除了戒指之外,其餘的財物基本完好。我想對方應該就是奔著這戒指去的,他們就是為了這戒指才殺的人?”


    白局長臉色有些緊張“你說他們?意思是不止一個人?水平怎麽樣?”


    毛剛吞了口口水“我覺得絕對不止一個人,而且之前沒有任何跡象,下手幹淨利索,恐怕水平不低。而且~~”


    白局長沒等毛剛說完,手指便在桌上敲了幾下,開口說道“這案子到此為止吧,把兩隊人都給我撤回來,你去牢裏看看有什麽重刑的或者路倒之類的,看看哪個靠譜就拉出來當凶手斃了。”


    “局長,這可是大案啊,就這麽算了?”毛剛聽著心裏一驚。


    白局長起身走到毛剛身前,眼睛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現在奉天城裏什麽樣我們都清楚,有日本人,俄國人,還有各種大小軍閥,那邊皇宮裏還住著幾位皇親國戚,任何一撥人想幹這事,咱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兄弟,聽我一句勸,查案重要,小命更重要!”


    說完,他把桌上的照片一攏,重重的的拍在毛剛胸口“這些玩意怎麽處理你應該清楚,就別讓我為了這事上火了。”


    毛剛抱著照片欲言又止,最後重重的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把卷宗收好往櫃子裏一鎖,說了聲有事,便揚長而去,剩下幾個警察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出了警察局,毛剛也沒回家,在自家樓下找了個小酒館自斟自飲,功夫不大就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酒館老板知道他是誰,也沒敢催沒敢問,就任由他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了。


    等毛剛一覺睡醒,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他隨手從兜裏掏出點錢扔在了桌上,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自己卸下門板出了酒館。正在他搖搖晃晃的馬上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突然從樓洞裏衝出倆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了他的胳膊。


    毛剛頓時就醒了酒,左右一看是自己手下的兩個小警察,這才把心放下。定了定神問道“你們兩個兔崽子想嚇死我啊?”


    那小警察哭喪著臉“別說了,都找你半晚上了,要是還蹲不到你,白局長能把我們哥倆給活劈了。”


    “這咋回事啊?”毛剛一邊隨著小警察上了車,一邊問道


    那小警察回頭說道“那個斷指案的凶手,讓巡夜的兄弟給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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