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喜良和沈力兩人算比較投緣,白喜良商人出身,精於謀劃,在如何平衡各方利益之間玩的是如魚得水。沈力雖然接受過很多訓練,但到底還是個武夫,很多時候容易衝動,能動刀子就盡量不動腦子。而白喜良也最喜歡他這一根筋的勁頭,兩人一來二往的,合作很是不錯。不光沒少給那邊傳遞情報,自己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這麽順風順水的過了幾年,俄國那邊突然傳來消息,俄國共產黨搞了個十月革命,把沙皇推翻了!這麽一來,白喜良和沈力有點慌了,沙皇都完了,以後誰給他們當後台?


    讓他們安心的消息很快傳了過來,之前沈力參加的那支部隊雖然正式番號沒有了,改成叫做西伯利亞狼幫了,但他們的實力還在。而且因為沙皇倒了,他們反而對白喜良這邊的情報更加依仗了。


    這個消息對白喜良和沈力來說是天大的喜訊,西伯利亞狼幫當初是沙皇手裏的精銳部隊之一,現在他們無論是要重新複辟還是要自己割地為王,都少不了白喜良他們在奉天這邊的居中協調,甚至後續會需要通過奉天和西方國家進行談判。


    就在前段時間,奉天發生了斷指案。白喜良表麵上沒說,但心裏犯嘀咕,他讓沈老五私底下去查。這時候就顯出洋人對洋人的優勢了,大家都是白皮膚黃頭發藍眼睛,不張嘴還真不好說是哪國人,圈子就那麽大,套話也是方便。這麽一來二去,他們發現了一隊隱藏在張大帥軍中的德國人,再加上早已經掌握的田副官就是田中由紀夫的這個秘密,白喜良先柳家明一步猜到了是德國人和日本人聯手搞事情。


    白喜良和沈力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覺得此時跟德日聯手是最好的選擇,日本在亞洲橫行,德國近幾年也是崛起勢頭明顯,如果狼幫可以參與進來,那三家合力的勢頭絕不會讓任何人輕視。


    可他們得到的答複卻是否定的,狼幫不僅不願和日本人聯手,反而要破壞他們的行動,要先一步搶到古戒,得到寶藏。白喜良一看回電就明白了,狼幫所圖,還是複辟為第一。


    接下來,為了幫助白喜良他們,狼幫果斷的派了一個三十人的小隊過來,精兵對精兵,良將對良將,全力以赴搶奪古戒。雖然決心頗大,但這一來一回加上部隊調動,時間早已經過去了很久。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柳家明搞出了一個假情報,本來隻是一個試探,結果真的戳中了。白喜良真慌了,不光自己隱瞞了多年的身份曝光,甚至連這精銳小隊的調動都被發現了?出於這種恐慌,白喜良命令沈力下了殺手。先把早就看著不順眼的高海洋和陳麗娟幹淨利索的殺死,隨後又把段河生殺了,雖然老段是自己人,他也隻是管管錢帳,這些機密的東西絕不能透給他。


    正當白喜良把爛攤子安頓好,準備下手除掉李海明的時候,又一個重要情報出現了,田中由紀夫要押送一批軍火過來,這個情報十萬火急,如果是對方識破了他的身份,那麽此時加強軍火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對付他白喜良!


    白喜良二話沒說,帶著自己所能調動的所有力量埋伏在了鳥島兩岸,目標隻有一個,傾盡全力打掉田中由紀夫和他的軍火船!


    一開始的戰鬥讓白喜良覺得順風順水,對方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被埋伏了,隻能依靠躲躲藏藏進行還擊。白喜良越打越順手,越打越得意,甚至命令那支狼幫精銳放棄掩體逼近射擊,以求盡快結束戰鬥。可就在這時候,兩條小艇出現了。


    四條巨大的火舌吞吐著,瘋狂的收割著岸上的人命。不管是沈老五手下的混混還是號稱精銳的西伯利亞狼,沒有人能逃得脫。巨大的轟鳴聲中,子彈如雨一般覆蓋過來。機要員劉豔茹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一頭栽倒在白喜良眼前,兩顆子彈就幾乎把她的身體撕成了兩半。白喜良哪見過這種場麵,當時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什麽手下,什麽友軍,統統都不再重要了,他揮舞著手槍,拉上沈老五就跑。好在沈老五還算有點理智,他把能通知到的人全通知了,一群人順著河堤玩命的跑,一直到了東陵附近才算安頓下來。


    左看看右看看,白喜良的心都涼了,這一次的損失太大了。沈老五的二處便衣隊,原來是四十多個人,現在能站著的還有十二個,這還不算胳膊腿上帶輕傷的。狼幫精銳三十人,現在還有二十一個。最讓白喜良痛心的就是劉豔茹的死,這女人雖然相貌平平,但能力過人。這幾年以來白喜良和狼幫的聯絡都是通過她,如果說沈老五是白喜良的拳頭和牙齒,這女人就是他的嘴巴和耳朵。


    白喜良定了定心神,決定還是要回奉天城。首先他目前的公開身份還是奉天警察局長,如果回去有機會的話,還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其次是奉天城裏關係多門路廣,找到地方藏下這些人不是太大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還有這二十多個洋人,帶著他們進了村子反而格外顯眼,倒不如把雞蛋藏在雞窩裏,反正奉天城裏洋人多,誰也不稀奇了。


    再定好這個事情之後,白喜良又多了個心眼,他讓沈老五挑了幾個人去一趟丁香湖的宅子,那裏隱藏的東西太多,必須銷毀,關的人也必須滅口!雖然心疼那宅子,可留著它就是把柄,自己的把柄絕不能落在別人手裏。去毀宅子的幾個人也不用回來了,就在奉天城附近潛伏,時不時的弄點小動靜,作出自己還在奉天城外的假象,用來牽製敵人。


    安排好一切後,白喜良率領眾人冒險回到了奉天城,他別出心裁的藏到了碼頭力工的一處棚戶裏麵,然後偷偷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白喜良這一手賭對了,李海明就任代警察局長之後,李明仁在毛剛和柳家明的鼓動之下搞了個秘密行動小組,專門朝著賭場妓院這些地方下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抓工黨是假,翻白喜良是真。


    不過這事也怪他們幾個考慮欠妥,總以為白喜良會躲在妓院、富商、酒樓這種舒坦地方,真的沒想到一向做派十足高高在上的白大局長肯委身在力工的棚戶裏麵。甚至陳冬生帶著人路過了兩次這個棚戶,最近的一次距離白喜良藏身的地方隻有五十米不到,他都沒想起來要進來查一下。


    後來的衝米鋪的事情的確也是白喜良謀劃的,他讓沈老五指揮城外的幾個人故意搞點事情,把人引到一邊,然後沈老五親自帶人直衝奉天警察局。這次行動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畢竟當時的警察局裏連個會用槍的幾乎都沒了,沈老五的手下再廢物,那也是被沈老五親手訓練出來的,還跟俄國人的精銳一起訓練過幾天,怎麽不能幹淨麻利的滅掉幾個老弱婦孺呢?到時候警察局一占,白喜良局長重新往辦公桌後一坐,笑容滿麵的感謝一下李海明代局長的辛苦付出,這事就這麽完美解決了。


    可千算萬算,沈老五沒想到自己遇到了拐子劉。這個貌不驚人的小老頭用喪心病狂的戰術,帶著一群老弱婦孺把沈老五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他把地形和人性發揮到了極致。


    那兩排裝彈一排射擊的陣型,分明就是當年大清朝的火槍陣,這一下解決了新手裝彈慢的問題。由於地勢狹窄,前麵第一排開槍的人根本就是閉著眼扣扳機的,反正就這麽寬的地方,隨便打就好。這一點尤其讓沈老五恨的咬牙,他手下一個兄弟,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打中了大腿的外側,仔細一查才發現,是一個女人閉著眼開槍,槍都沒端正,結果一顆子彈打中拐角的石台變成跳彈,然後又打中了大腿。


    當最後沈老五氣的跳腳罵街要往上衝的時候,幾個花瓶砸了下來,灑的滿樓梯的油,根本就上不去。而且這時候天已經冷了,油層不化,就那麽變成了油乎乎的一層,一踩就是一滑,一滑就能要命。沈老五太清楚那些油是怎麽來的了,三樓槍庫裏麵長期存放槍支彈藥,當初剛組建二處便衣隊的時候,為了省錢方便,沈老五曾經找人抬了兩桶豬油上去,那本來給自己的便衣隊擦槍擦子彈的豬油,這會竟然成了大殺器,沈老五都有了給自己來一槍的心了。


    後麵的事情,柳家明他們就都知道了。沈老五倉皇逃跑,結果被陳冬生逮了個正著,剩下的人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柳家明等人聽完,暗自感慨這沈老五背後的故事也是真的不少。關鍵這白喜良也是老奸巨猾,出事之前太會隱藏,任誰也想不到他能給俄國佬搞在一起。如果不是柳家明真真假假的弄了個兩個情報出來,怕還是詐不出他來。而出事之後行動果決,安排合理,直接就讓柳家明幾個人撲了空,選擇藏身之地時候的反向思維也讓眾人徒喚奈何。


    毛剛突然開口問道“老五,你帶著你的兄弟出來了,白喜良呢?他和那群俄國人在哪裏?”


    沈老五抬頭看了看毛剛“我說毛哥,咱哥倆也算共事有段日子了,差不多就得了吧?白局長待我不薄,我是真不想賣他。”


    拐子劉湊了上來“沈五爺,是不是真得咱哥們聊聊,你才肯說話?”


    沈老五麵色慘白,但依然硬撐著說道“劉爺,該說的我可都說了,是爺們就給我個痛快的。”


    柳家明湊到跟前“你說個屁,說的都是你自己的破事。白喜良的事你可一個字都沒吐。現在說出來他躲在碼頭力工的棚戶裏,是因為他早跑了吧?他先讓人混入米店,把我們調走。然後讓你衝入警察局,再次把水攪渾。而這之前怕都是調虎離山吧?他自己帶著一隊俄國精銳跑去的地方,才是這次真正的目標吧?”


    聽完這些,沈老五低頭不語,無論誰在說什麽都一聲不吭,回到了之前的狀態。拐子劉回頭看了一眼柳家明“柳少爺,你們幾位再回避回避吧,我跟這位沈五爺好好聊聊。”


    柳家明盯著沈老五看了一會,搖了搖頭“算了吧,你看他雖然抖的厲害,但眼神可是比剛才堅定多了。他不惜說出自己當年投靠俄國人的故事,又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目的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就算活剝了他的皮也是於事無補了。”


    說完,柳家明走到沈老五跟前,厲聲問道“沈老五,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說了實話,我給你個痛快的。”


    沈老五頭都沒抬,嘴裏吐出一個字“說。”


    柳家明一字一頓的說道“沈老夫子,是不是你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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