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帥的總司令就職晚會當晚,他就在自己的臨時帥府看見了毛剛。


    毛剛是自己來的,臉上有擦傷,身上的衣服也不怎麽幹淨,但兩眼放光,即便被兩個士兵押在那裏,整個人氣勢都不弱。


    張元龍命令士兵們鬆開毛剛,請他上座,又讓人端來好茶伺候。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張元龍首先是覺得自己現在是正兒八經的總司令了,得有個氣度、有個範兒,對毛剛這種有能力的人要能容的下,不是有句話說要“以德服人”嗎?


    其次,是毛剛太有名了。奉天城的毛探長那是什麽人?就算人家升了處長,外麵的名號還是叫探長,為啥?就是太厲害了。從一個小警員做起,奉天城裏什麽三教九流、黑白兩道、痞子混混,沒人敢不給毛大探長三分麵子。不是因為這位探長多能打多強硬,而是因為他公正、機智。


    東三省民風強悍,打個架再常見不過,再加上此時時局動蕩,拉幫結派的也不是少數。尤其是奉天這種旱碼頭所在,各種幫派勢力林立,魚龍混雜。可也就越是這樣的環境,越需要一個能站得住腳、說得上話的人。這個人得公正,夠硬氣,大家都認、都服氣才行。別的地方也許得是個什麽老、什麽長,年齡不夠大、位置不夠高的都不行,可是在奉天城,這個人就是毛剛。


    雖然後來毛剛牽扯進了柳家明的事情,從奉天警察局消失不見,但平心而論,他跟張元龍之間除了那次斷指案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正麵衝突。即便是斷指案,也是公事公辦而已,張元龍自己失手怪不得別人。但現在張元龍必須高看毛剛一眼,為什麽?手底下缺人。


    張元龍現在不愁吃穿,他的心腹就在盤錦城,那裏全是吃的喝的,武器彈藥也不算少。部隊也有,錦州城的守備部隊跟他爹關係不錯,也樂意幫他,尤其是錦州重鎮,還有不少日本人駐紮在那裏,也不怕他不幫。可問題是他手底下沒有一個能真正帶兵打仗、出謀劃策的人。


    他的心腹就是當初德械營殘留的班底,外加盤錦城的幾位,指望這些人護著他還行,盡心盡力的辦事也行,再讓他們動動腦子想點別的,那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本來張元龍想著把田中由紀夫找出來,他自然是相信這位田副官的,更是知道他的人脈和背景,可偏偏他失蹤了,怎麽也找不到這位“田副官”了。他曾經聽說爆炸案發生之後,田中由紀夫就被抓進了日軍司令部,可再打聽下去,卻是一問三不知了。張元龍遠不如他爹老練,被人三言兩語打發了之後,自己便是無計可施,隻能發呆犯愁的想辦法,尤其是眼瞅著他爹一死,周圍形勢大變,心裏更是茫然無措。這位少帥並不傻,他也知道日本人拿自己當槍使,可自己又能怎麽辦?出去死磕,還有機會,不出去死磕,一點機會都沒了。可自己憑什麽出去死磕?


    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毛剛出現了。而且直接挑明,自己就是要來投奔張少帥的。張元龍問他為什麽撇下柳家明不管了,而要來投奔自己。毛剛給的理由很簡單,前半輩子是為別人活,什麽都沒落下。下半輩子要為自己活,給自己的祖孫後代掙點什麽。而現在最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那就是張少帥,自己隻有依靠張少帥,才能有一步登天的機會。


    很久沒有人這麽跟張元龍掏心掏肺的說話了,新任總司令閣下幾乎感動的要哭了,尤其是這個人素來又以又能力著稱,這讓張元龍幾乎都有了一種天下歸心的感覺,自己從弱開始,不斷打拚,最後成為比自己爹還要強大的一方霸主,這想想就是無比激動人心的故事。而每一個霸主的背後,都有這麽一個甚至一群因為各種目的聚集在一起的人才,這些人才未必各個忠心不二,但霸主的能力不就是用自己的魅力和智慧把這些人的能力拿來為己所用麽?


    從小蹭的評書此時如同走馬燈一般湧上了張元龍總司令的心頭,他啪的長身而起,學著書裏說的那般對著毛剛一躬到地,請毛先生執掌兵權,為自己打下不世的基業。毛剛也沒含糊,一個躬還回去,表示如果少帥不棄,兩人可以結拜為異姓兄弟,從此攜手打天下。


    於是就這樣,張元龍總司令上任的第二天,他就認命了自己的毛大哥擔任了東三省協同軍的總參謀長。毛總參謀長也沒含糊,三天之後點齊兵馬就出了城,而且他帶的還不是主力部隊,就是以盤錦的農民兵和搬運兵為班底的五千多人,呼啦啦的衝著各路軍閥迎頭撞了過去。奉天城老百姓一邊罵著“毛剛這種人怎麽也當了漢奸”,一邊目睹了毛總參謀長的用兵如神。他就憑著這五千來人,生生的把五路軍閥打了個七零八落。


    說起來他的戰術極其簡單,農民兵挖坑,搬運兵埋雷,這都是他們日常幹的活,做起來輕鬆愉快效率高,尤其是毛剛埋雷按畝算,更是讓這些兵們如魚得水,恨不得把奉天周邊都改成了西瓜地。


    等被無數地雷封鎖了道路之後,那些軍閥部隊就隻能老老實實的走毛剛“規定”的路線了,不過此時的軍閥們心裏還有僥幸,自己的兵再怎麽說也是正規軍,麵對一群農民和搬運工有什麽可怕的?可他們低估了毛剛的腦子。


    毛剛留出來的無一不是山穀窄路,他也根本不和這些正規軍正麵硬拚,就讓自己的兵老老實實趴著,等敵人部隊到了,就開始玩命扔土雷和手榴彈。這活依然是他們的強項,把以前收軍糧那點能耐全用上了,不光扔的遠,而且扔的準,一人手邊放半箱,扔完就跑,絕不含糊。


    這一套近乎耍無賴的戰術幾乎要把那些軍頭們逼瘋了,長槍大炮的再先進,看不見人也白搭,等好不容易把大炮架起來了,人家早就跑了。對著扔更沒戲,人家從上往下扔,而且力度和準頭都比自己高。唯一的辦法就是躲或者衝,可毛剛選的都是沒地可躲的路段偷襲,軍頭們又沒那麽多坦克可以往裏鑽,隻能等著挨炸。衝也沒法衝,毛剛這人蔫壞,他埋雷埋的淺,離著老遠就能看見前麵一片地雷在那,誰敢雷區裏衝?


    一來二去的,本來就是土匪山賊出身的軍頭們徹底沒了章法,一邊罵著街一邊圍著奉天城亂竄,看有沒有別的路可走。可這沒頭蒼蠅一般的亂竄,又中了毛剛的計策。大家都走的小心翼翼的,迎頭碰見了另外一支部隊,心裏那點火就別提了,管他是毛剛的部隊還是別人的部隊,打了再說吧!反正就算今天不打,留到奉天城裏也得打,看著對方也不痛快,趁他病要他命!打他!


    近到奉天城下,遠到整個東三省,被毛剛帶著這群農民兵和搬運兵攪了個天翻地覆。不過日本人和張元龍也有點頭疼,這毛大爺弄的到處都是地雷,軍頭們是打退了,以後自己怎麽出門呢?老百姓們不耽誤,三尺寬的小道也能走,可這成千上萬的部隊怎麽辦?一天的路程能走五天,這不要命呢麽?難道還要專門調排雷部隊來不成?


    再說了,打的目的不是打死,而是打服,要把這些軍頭收歸己用的。這毛大爺手底下基本不留活口,不光人死傷的多,武器損壞率也高的離譜。張元龍和羽田少將曾經去一個剛剛結束戰鬥的現場看過,現場死了三百多號人,扔了一地的武器彈藥基本也沒個完整的。土雷威力再小也是雷,那是裝的滿滿的火藥的玩意,靠槍杆子扛住那是做夢!


    張元龍也給毛剛發了電報打了電話,讓他悠著點,以後這都是自己的家底。毛剛回複的很快也很堅決:就得打,打疼了他們才能服氣。現在不露鋒芒,隻會讓他們覺得少帥好欺負!


    張元龍對這個答複無話可說,他既怕如毛剛所說的麵服心不服,又心疼被打爛的那些長槍短炮,隻能在糾結之中坐臥不安的等著各種消息。


    三個月,短短的三個月,在毛剛毛總參謀長英明神武的指揮之下,原張大帥屬下的部隊再次集結了起來。隻不過比起原來號稱十二萬的雄兵,現在隻有區區四萬多人不到五萬。剩下的要麽就是跑了,要麽就是傷殘,正兒八經的戰鬥力能有當初張大帥的三分之一就不錯。


    張元龍欲哭無淚,羽田少將默然不語,這麽一仗打下來,真的是很難讓人能笑得出,可偏偏還是要擺出一副打了勝仗的樣子。還是那個大廳,還是人群匯集,還是掌聲如雷。此時此刻,張元龍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當初帶著德械營打完那一仗之後自己老爹的心情,恨不能衝過去抽毛剛兩個耳光,卻偏偏還得臉上掛著笑,衝著毛剛道辛苦。


    毛剛從張元龍手裏接過勳章,敬禮轉身,然後衝著台下的各位軍官、鄉紳們敬禮,隨後接過了話筒,清清了嗓子。台上台下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都知道,這位奉天城新貴要發表講話了。


    “感謝張總司令,也感謝羽田少將,感謝他們給我毛某人的信任,讓我帶兵出征,給了我建功立業的機會!更是要感謝手下的將士們,沒有他們的犧牲,就沒有我今天站在這裏的機會!”說到這裏,毛剛頓了頓“之前有人說,毛參謀長是不是有點殺孽過重?殺了那麽多人,雖然此時都是敵人,但畢竟都是中國人啊。我今天要特別說明一下,我覺得不多,一點都不多。因為比起侵略我們的日本人,我更恨那些賣國求榮的漢奸和敗類!”


    說到最後,毛剛已經近乎於嘶吼,他左手持話筒,右手如同閃電一般從腰間掏出手槍,熟練的在大腿上蹭開機頭,衝著張元龍就開了槍!三顆子彈準確的命中了張元龍的胸口和小腹,鮮血幾乎是瞬間就洇透了他的白色軍服。


    台上台下的人都傻了,剛才還感謝呢,這會怎麽就開槍了?就連張元龍都沒反應過來,他伸手摸了下自己身上的彈孔,看著指尖上殷紅的鮮血,這才下意識的問道“你~~你為什麽殺我?”


    毛剛根本不理他,左手一甩,把話筒砸向了一個正在拔槍的衛兵,隨後轉手翻腕,手裏的老毛瑟槍口火光閃爍,帶著死亡氣息的子彈飛撲向台上的眾人。


    直到他把彈匣裏的十二顆子彈悉數打光,衛兵們才衝了上來,十來支衝鋒槍同時開火,幾十顆子彈幾乎是在一瞬間打進了毛剛的身體裏。


    毛剛頹然的坐在地上,手指還在下意識的扣動著板機,他努力的抬起眼睛,看著士兵們手忙腳亂的去處理著台上的傷者,台下的賓客早已經亂成一團,鄉紳和名媛們早已經不顧顏麵和形象,瘋了一般嘶吼著向外跑去。


    毛剛的嘴角勾出一絲笑容,自己死的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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