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傅行知到了南城研究院,見到了此前接電話的人。辦公室內坐著的正是負責研究馥碗基因的陳老教授,此前羅域以部門負責人的名義請陳老教授開展了相關的研究,就是為了查清楚馥碗的身世。傅行知一見到人就鞠了一躬,卻沒有說話。老人卻朗聲笑了起來,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明顯精神很好,一邊抬手招他過去坐,一邊說:“等了一個月,行知可算是知道來找我這個糟老頭子了。怎麽,你是發現顧晏是小馥碗的爹,來找我做親子證明了?”“不是不是……”傅行知聞聲靦腆地微笑了一下,撤去臉上冷冰冰的表情偽裝,歉意地說:“是我太優柔寡斷了,才一直沒找老師說馥碗的事情。”陳老教授擺了擺手,“這哪是你的錯,你也是為了保護那孩子吧,才不敢讓我知道他身上基因的秘密?”“是。”傅行知深吸了口氣,說:“教授,顧先生是馥碗的父親這件事,我其實早就從羅域那邊知道了,也沒什麽意見,畢竟馥碗出生的方式特殊,在我的預計裏,兩三個父親實在是小數目了。我不是為了這事來的。”“哦?”陳老教授一臉驚訝,“我以為你是發現了顧晏的存在,有危機感了。既然不是,你找我……莫非是有新的發現?”“我不清楚算不算是。”傅行知十指交叉著握緊,那是他焦慮時的習慣,慎重地說:“最近我針對馥碗開展的實驗有了些進展,最新實驗結果表明,我並不是直接提供基因給馥碗的父親,而很有可能是馥碗父親的直係親屬。那麽,馥碗的父親人選就鎖定在我大哥傅成諾和二哥傅思禮身上。教授知道這件事嗎?”陳老教授沉默幾秒,說:“我確實知道。這個結果是上周研究得出來的結論,羅域也接到通知了。而且,你大哥和小馥碗的基因比對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他和你一樣。馥碗的父親是你二哥傅思禮。”傅行知聽了這話,原本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了下來。他擦了擦汗,說:“教授,既然您知道,那我二哥那邊也是您……”“不是。”陳老教授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羅域沒答應我的要求,思禮曾經是我的學生,於情我很想直接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但馥碗那個孩子的經曆太特殊了,雖然羅域沒有告訴我,但超級人種那個實驗太過殘酷,特殊部門為了不造成大麵積恐慌,沒有讓公眾知道詳細內容,但我們這些同樣研究了超級人種三十多年的老家夥,想不知道都困難。”“可我二哥好像已經知道了。”傅行知一臉擔憂。“這件事……”陳老教授也有些為難,摸著胡子想了想,才說:“思禮觀察力敏銳,又經常出入小馥碗的學校,或許他是從你的行為舉止推斷出來的?你有沒有提過父親孩子之類的話題?”“沒有,我一直很小心。所以我不明白我二哥到底怎麽知道的,難道這件事還有第五個人知道?您、羅域、陳景和我,我們都不是會把事情說出去的人。”傅行知說。陳老教授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微微頷首,沉吟道:“的確是,思禮再怎麽聰明,也不可能聯想到侄子的同學是自己兒子這上麵去,他們倆的相貌差距也大,沒有顧晏那麽高的相似度。”“嗯,我擔心,我二哥那麽偏激、獨占欲又強的性格,萬一有人知道馥碗的秘密,又告訴了他,二哥不能說話沒辦法和馥碗交流,聽覺也不靈敏,他如果想起了以前的事……像當初對雲墨那樣……”傅行知說到這裏就驟然停住了話頭,臉色也有些發白。陳老教授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們怕什麽,但……思禮的病情畢竟沒有定論。當年他流落在外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他自己也忘了,後來做的那些事不能說明他心裏有問題。何況,依照羅域和顧晏的態度,他們是沒打算再讓馥碗隨便接觸陌生的親人了,別太焦心。”傅行知聽了這話冷靜了一點,說:“也是,我二哥還不一定能和馥碗說上話。就算說上了,不住一起,也出不了事。您都說他這輩子沒可能想起來以前的事了,我該相信他。”他這樣安慰著自己,回了傅宅後卻還是去見了傅思禮,兄弟倆聊了些公司的事務。傅行知見傅思禮始終神色冷漠,言行舉止和往常並無不同,這才放了心,回了房間。而傅思禮等人走了,才扯下了耳朵上戴著的白色助聽器,將桌子上另一副黑色的助聽器拿了過來,慢條斯理地戴上。他眉眼極冷,動作熟練地在鍵盤上敲下一串代碼,筆記本屏幕上的辦公郵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色app界麵,界麵右上方是個六邊形的小圖標,像一顆變形的星星。那個app看起來和普通聊天軟件有些類似,裏頭卻除了功能按鈕外,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一眼望過去全是空白的聊天框。傅思禮點開其中一個功能按鈕,輸入了兩個字:“馥碗”,又接著輸入了今天從傅雲墨那要到的馥碗的手機號碼,接著又輸入了一串新的代碼。緊接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個app的主界麵分成了兩邊,一邊是常見的微信模式的通訊錄,裏麵出現了“馥碗”兩個字,另一邊卻出現了一個手機屏幕界麵。如果傅雲墨在這裏,一定能認出來,這分明是馥碗的手機屏幕主界麵。屏幕上隻有簡單的微信、通訊錄、電話和鬧鍾四個應用圖標,背景也是幽藍的夜空,簡潔到了極致。但傅思禮什麽都沒動,隻是翻了頁,點開另一邊的校園通app,打開後植入了一段程序。做完這些,他就退了出來,關掉那個黑色的六星app,拿著自己的手機起身去了露台。此時已經是午夜了,傅家別墅外的花園一片寂靜黑暗,隻有遠處零星的路燈照亮了盛開的紫薇樹。他拿出手機撥了馥碗的電話。那邊過了一會兒才接通,傳過來的是一個略帶沙啞的少年音,清淩淩的。“你好。”傅思禮望著夜色籠罩的花叢小徑,慢慢開口,同樣做了“你好”的口型。卻沒有聲音發出來,或許有那麽一點喉嚨裏出來的氣聲,但他聽不到。另一邊的少年許久沒等到回應,冷淡地說:“你打錯了。”接著,電話被掛斷了。傅思禮仿佛早就知道會這樣,麵無表情地又撥了一次號碼。那邊的馥碗顯然記憶力極好,連接都沒接,直接掐了。傅思禮點開短信界麵,打了一句話:“你好,貸款嗎?”他猜著這種和垃圾推銷短信幾乎沒有區別的信息,絕對得不到本就話少很酷的少年回應。然而另一邊偏偏回複了:“貸啊。”原本神色冰冷的男人看著那條短信,嘴角終於微微勾了勾,回道:“你好,需要多少?”另一邊回複:“你們公司值多少貸多少。”傅思禮嘴角的笑意徹底隱沒,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看著手機,沒有再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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