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先是一愣,倒沒有拒絕,伸手接過,咕嚕咕嚕灌了幾口……


    待他停下,張惜花微笑著接過水袋子,這才將早已經盛好的粥碗遞給他,「這些剩下的糖水,你留在身上,待會兒渴了就喝兩口。」


    媳婦今兒話特別多,何生反而不太適應,兩人成親十來日,除了晚上休息時躺在一張床算是親密無間,白日裏他和她幾乎沒有交集。也沒有說過幾句話。


    何生沉默不語的吃著食物,張惜花給他剝了紅薯皮,就著粥水,一口紅薯,一口粥,這樣何生很快就吃完了午食。


    吃飽了,肚皮也充實,何生稍微坐了會兒,就準備繼續去擔水。


    家裏這一畝田,連續澆水幾日,估計到傍晚時,就可以不用澆水了。何生站起來對張惜花道:「你回去罷。」


    家裏的家務早已經打理妥當,她隻要趕著點回去燒個飯菜就行,此刻張惜花不想回去,她想跟著丈夫一塊做活。


    「就讓我跟著你一塊勞作吧,我可以拔一下田間的害草。」


    何生抬頭望向天空,然後道:「那你就在這歇一會,等太陽落下一點你再家去。」


    何生沒有耽誤,馬不停蹄的擔著木桶往河邊走,下坑這畝地澆完水還有上坑那幾畝地也要放水進田,上坑因為靠著溪流,山間的溪水沒斷流,有溪水灌溉,稻子的長勢倒還行,昨天他剛去瞧過,田裏水不多也該澆灌了。


    莊稼長勢最猛的時節,時間都是緊迫的,一點不能耽誤。


    何生來來回回擔了五六趟,再回來時,發現他的媳婦張氏已經在田地裏,她卷了褲腿子,衣袖也特意往上紮緊了,露出來的胳膊肘很是白嫩,何家晚上幾乎不點燈,何生從不知道自己媳婦生的這樣膚若凝脂……


    成親那晚,他隻覺得摸著手感很細膩,自己那雙粗糙的手掌一定刮得她不舒服,男人暢快起來哪裏懂得控製力度,他無意中摸到了張氏的眼淚,聽得她嚶嚶嚶的抽泣聲,反而更來勁了。


    明媒正娶來的媳婦,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何生也從不覺得羞愧過。


    太陽依然炙熱,張惜花不時低頭彎腰找出田間的害草,然後馬上拔掉,手裏麵已經抓了一大把稗草了,因稻穀的葉子有一些齒輪,加上稻穗的針尖,免不得刮到她露出來的皮膚。


    何生見到那一些紅色的刮痕在白皙的皮膚上,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不過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沉默的把水倒入田地裏。然後加快了腳步去擔水來。


    如此一個時辰後,何生才停下,此時陽光溫和了很多,擦了臉上脖子處的汗珠,何生對張惜花道:「你去樹下休憩吧,剩下的草我來拔,我手程快傍晚就能拔完了。」


    「嗯。」張惜花沒有逞強,事實上她被稻草刮得身上麻癢,很想找個水溝洗一下手腳,將稗草紮成小捆的,扔在田埂上,這才走出田來。


    盛午飯的陶罐和水袋子一起放在竹籃子裏,蓋了樹枝,一起放在陰涼的草棚裏,張惜花洗幹淨手腳,也給自己喝了一口焦糖水。


    水還是溫熱的,一絲絲的甜,飲下肚子後,因出汗引起的不適,立馬降低了一些,張惜花抱著水袋子,來到丈夫身邊,輕聲道:「你也喝一口罷?」


    何生瞄了一眼媳婦,她稍微作了整理,褲腿和衣袖已經放下,隻一小節脖子泄了出來,隱隱能窺見到白嫩的肌膚,他未多話,接過水,喝了一大口後,又遞過去:「剩下的你拿著喝完它。」


    張惜花看著那水袋子,丈夫剛才還用嘴喝過……不由紅著臉接過來,小聲道:「我剛才已經喝過,你做的辛苦活,該您多喝,我給你留著放在籃子裏。」


    不待他接話,她飛快的跑走了。


    何生看著那纖細的身子跑遠,不知怎麽的,連日來鬱結的心神竟好似解開了不少……


    接下來,張惜花並沒有在下坑這塊田地呆多長時間,算著時辰,就提著籃子回家了。


    下西村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莊,全村有兩百來口人,大都是何姓、江姓、羅姓,另外還有幾戶外姓人。


    村子處在丘陵地帶,大山小山環繞,又有一條魚水河穿插在期間,田是層疊的梯田,地也是由小山開墾出來的。若不是遇到災年,荒年,村子裏倒能混個溫飽。


    隻這幾年朝廷的稅賦一年多過一年,加上天公不作美,村子裏的日子真是愈發難過了。


    張惜花回家途中遇見一波在外玩耍的孩童,年紀約七八歲左右,見了她來,一窩蜂都喊道:「何生家的媳婦喲,洞房花燭夜喲,依依喔喔喔喲……」


    張惜花臉色驀地成了天邊的火燒雲,她是新婦,現下臉皮子薄,哪裏經得住一幫孩童言語戲耍,隻恨不得乘著千裏馬趕緊家去藏起來。


    大鳳朝的民俗,新婚之夜旁人都要來聽牆角,若是新夫妻房間裏沒個響聲,反倒不吉利,偷聽牆角的人愈多愈好。下西村今年成親的年輕人少,碰上一樁,可不得很多人出動?


    這些婆子媳婦男人們,興致來了還要學個響聲,用聲音模擬別人的情節,湊熱鬧的孩童也不知事,見著大人對這事津津樂道,反而以為是很不得了的事也跟著有樣學樣,於是張惜花這陣子總會被些稚童埋汰。


    逃也似的回了家,何曾氏已經支開了一個簸箕在抖曬幹的豆角,此時正是豆角多的時節,吃不完了曬幹搓了鹽巴,用壇子醃製起來也是一道爽口的小菜。


    張惜花道:「娘,讓我來吧。」


    何曾氏頭也不抬,手上不停,淡淡道:「你先去燒火做飯吧。」


    張惜花應聲去了灶房,心裏倒沒有因為婆婆的態度而覺得不愉快,何曾氏一向來如此,哪怕對著親兒子何生,麵上都是淡淡的。


    何家院子裏有一口水井,不用像別家要從村口的大水井擔水喝,雖然天氣幹旱,水位下降了不少,需要用水也十分方便,張惜花先是打了幾桶水將灶房裏的水缸裝滿,刷了鍋,放了婆婆量好的米粒以及紅薯切塊,混合在一起加了水準備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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