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夠用的籃球場和永遠不嫌多的籃球鞋;說是街舞表演但背景音樂永遠是韓文歌;球鞋和潮牌市場熱火朝天,有人在莆田成了百萬富翁,也有人在大洋彼岸血本無歸;學校裏的課無聊又水;今年不流行髒辮而是錫紙燙,但扛得住寸頭的人永遠不會過時;kevenkim說不定能拿諾貝爾文學獎成為說唱界的鮑勃迪倫,去年國內沒有一場大型說唱音樂節……林淮學的專業根正苗紅,自己思想覺悟也高,和宴若愚聊順了還是叫了不少酒,並開始了他的黑怕小課堂,為未來的思政課大講台提前做準備。按林淮的話來說,他當初填報誌願時選的全是理工科,奈何分數不夠陰差陽錯被調劑到這個專業。拿到通知書後他當真是兩眼一抹黑,跟他爸啊不,他媽——也不對,反正就是這麽個家庭地位的那一位促膝長談,覺得自己絕不能去馬克思主義學院,他林淮出身rapper世家,學這專業猶如狼群裏混進一隻哈士奇,血統氣質都不對。十七八歲不知複讀苦也不知賺錢難的林淮覺得不行,這書不念了,繼續跟著梁真跑演出得了,反正餓不死。“但你猜怎麽著,所有一切都策劃好了,第一站的票也都寄出去了,主辦方在開演前第三天說不幹了。問原因,不說,上上下下全打聽了遍,也沒什麽明文規定說不能搞黑怕演唱會,但主辦方就是怕了。”宴若愚能理解:“是他們後麵的資本怕了,想及時止損。”“是啊,所以去年……嗯,今天都二月初了,那就是前年的下半年,連梁真都閑到在家摳腳。”林淮說得是玩笑話,揭示的現象確是令人唏噓不已的。薑善的烏龍更像是個導火索,把中文說唱內容低俗、rapper素質堪憂等問題擺到台麵上批判,逼著這個剛衝出地下的圈子退回underground。《makeitbig》第四季停辦,黑怕音樂節取消,梁真的全國二巡泡湯,隻有一些livehouse還在辦演出,衛視跨年不再請rapper而是樂隊……現如今,黑怕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吸引資本了,地下與商業的格局基本定型,想掙錢就得彎膝蓋,寫推廣曲參加真人秀,比如《pickpick!》第二季《upup!》。林淮這時候求生欲很強地插講一句:“無意冒犯,但有一說一,我那幾個天天罵偶像不real的老弟,他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巴不得去又唱又跳,畢竟沒有人跟錢過不去。”“所以那句話說得好啊,一切都是最早的安排,我要真去複讀或者不讀,我林淮這輩子也不會有這麽大的思想覺悟上的飛躍是不是,馬克思說過,鐵是冷的,鐵就是冷的,我們沒必要為鐵是冷的這個事實而傷心欲絕,而是問問自己,即然鐵是冷的,那我接下來該怎麽做。”宴若愚一臉問號:“馬克思說過這句話?”“所以你這是打算轉型了?”薑諾抿了抿酒,笑著,眼裏藏著什麽琢磨不透的柔意,“我有看到一些人在你新歌下麵留言,說不能想象出道曲是《差不多大學生》的人居然會玩喜劇說唱。”林淮擺擺手:“那時候我還沒去馬院報道,我現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insidemydna,每天快快樂樂賽神仙,開心就完事兒了。”薑諾這次喝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口,盯著酒杯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挺好的。”林淮和宴若愚都看向他,因為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對誰說的。“我還以為做《差不多大學生》這樣的歌你會更開心。”薑諾又喝了一口,絲毫沒有醉意。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沒聽說過林淮的名字,但都知道lzc的新成員是個“小梁真”,兩人歲數差沒到父子的程度,但梁真手把手帶他進圈,把他當兒子教和養,林淮十八歲那年的正式出道曲《差不多大學生》也沒辜負所有人的期望。原本以為他會和梁真一樣走敘事風,但黑怕涼久了回暖後,他連做好幾首喜劇說唱,也就是他說得“開心就完事兒”風格。“但《差不多大學生》這種歌投入和說唱不成對比,還時刻有下架的風險。”一直嬉皮笑臉的林淮也會惆悵,那雙眼像是能看到很遠很過去的時刻與地方,“《梁州詞》下架前那個晚上,梁真熬了一整夜截屏十多年前的評論,也再沒在任何演出裏唱過這首歌。”林淮眨眨眼,眸前的那層霧很快清明,又懶散地靠上椅子靠背:“這麽一說我才發現,這是我唯一一首oldschool誒,我之後都是用trapbeat。”“我也很少用oldschool的伴奏了,我喜歡嚐試新的東西,新歌用了grime,要聽嗎?”宴若愚有些炫耀地挑挑眉,遞給林淮一個耳機。薑諾為了讓他們看手機更方便,主動讓出宴若愚旁邊的位置。宴若愚原本隻打算聽這一首歌,但都提到grime了,林淮就想到risingsky新簽的rapperdove,他的新專輯裏也有好幾首grime。dove的留學經曆和宴若愚相似,在一個很小的年紀就去了美國,雖然起了個名字叫鴿,但發歌速度一點都不鴿,逼格極高,歌詞裏沒一個低俗字眼,《makeitbig》如果在美國設有海外賽區,那他的經紀人肯定會讓在就讀常青藤的他也去參加。“那梁真會來當導師嗎?”宴若愚問。林淮沉溺於dove唱副歌時的音色,頭都沒抬:“不知道。”宴若愚看出他心不在焉,將他耳機摘下來,貼著他耳朵問:“你是他兒子你會不知道?”林淮嚇了一跳,繼而哭笑不得:“哥啊,你沒發現我們不同姓嗎。而且我今年19歲,梁真才32歲,他得多混賬才能13歲就有小孩啊,我當然是他從垃圾桶邊上撿來的。”宴若愚無語:“你咋不說你是西瓜裏蹦出來的。”“反正就這個意思,我是他收養的。”林淮重新把耳機帶上,聽不厭dove的副歌,估計都不知道自己劈裏啪啦說了些啥,“重啟後不會有什麽大咖老炮來參加,都是些年輕rapper,我們相聚就是一場緣,今天就由我做主,我第一你第二dove第三,就這麽定——”林淮的耳機又被宴若愚拿走了,沒能聽到高音部分,不免有些茫然:“老哥我知道你顏值即正義,但你肯定贏不了我,我從小到大寫的檢討書都押韻。”“行行行,你第一就你第一,反正你現在說了又不算,”宴若愚拍拍林淮的肩膀讓他站起來方便自己出去,“先找人,薑諾不見了。”第20章 林淮的淡定與宴若愚形成鮮明的對比:“老哥,打電話呀。”宴若愚邊撥號碼邊往外麵走,邁了兩步後扭頭,見林淮還在聽dove的歌,問:“他這麽對你胃口,你怎麽不聯係他?”“那也需要點契機啊,”林淮摸摸下巴,認真道,“他在國外用ins,我ins賬號的關注人隻有他。他要是哪天看到我的b站沙雕視頻或者聽歌,覺得挺有意思去搜我的名字,不搜不知道,一搜發現我早就關注了他,這緣分不就來了嗎。”“……行吧。”宴若愚萬萬沒想到林淮這人還挺含蓄,沒再說什麽。他問服務生有沒有見到一個長頭發的哥哥,服務生指了指後門,說他去河邊抽煙了。宴若愚道謝,出後門後電話通了,但薑諾並沒有下意識地“喂”一聲,宴若愚見他沒出聲,也不說話,沒走幾步,就看到薑諾正坐在一座石橋的台階上,橋上有月光和薑諾,橋下有水和宴若愚。這石階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踩過了,但宴若愚還是勉為其難地坐到薑諾左邊。薑諾微微駝著背,側過腦袋一眨不眨地與他相視,寒風在冬夜徐徐而來,吹蕩起橋下的漣漪,隻有眼眸水波不興。“你還真挺帥的。”良久,薑諾才淡淡地評價了這麽一句。宴若愚笑,說他反射弧太長,都認識這麽多天了,怎麽現在才反應過來。薑諾說:“我臉盲。”宴若愚:“行吧,我知道了,不知魚美薑noa。”薑諾很輕地笑了一下,沒和他貧,就這麽靜靜地坐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宴若愚以美化室內環境為由,將薑諾的衣服全換成自己看中意的。他心細,把標簽全剪了,薑諾問他多少錢,他就故作不稀罕地讓薑諾別問,問就是打樣不要錢。薑諾現在穿的也是“樣衣”,褐黃色抓絨工裝外套拉鏈拉到頂遮住一部分脖子,裏麵那件無帽藏藍衛衣是即將於二月份巴黎時裝周亮相的走秀款,官方都還沒出圖透呢,宴若愚就拿來給他穿了。“薑諾。”薑諾側臉,已經很久沒聽宴若愚叫自己全名,宴若愚確實一臉正經,要替他做主似得:“我和林淮聊那麽久沒顧上你,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不是因為這個。”薑諾抿唇一笑。“那你為什麽……”宴若愚也說不準,就是看到薑諾孤孤單單的模樣,他心裏頭也有點難受。“沒事,走吧。”薑諾叫了輛車,和宴若愚一同回去,兩人一起坐在車後麵,宴若愚老愛往薑諾這邊瞟,但薑諾一直垂著眸,悵然若失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宴若愚覺得薑諾這樣子像是在難過,抑或是生悶氣。可他又是為了什麽而不開心呢,難不成真是因為他和林淮聊太久了,薑諾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