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的,也不看看我在國外待多少年了。”宴若愚毫不謙虛,心思沒在自己的飯上,而是觀察薑諾是否滿意。隻見薑諾喝完藥後勺了一口送到嘴裏,細細嚼咽後又是一口,眉頭都不皺一下。宴若愚等不及了:“怎麽樣,合你口味吧。”薑諾隻點頭沒說話。宴若愚扯扯嘴角,不可思議道:“我都讓他們加雙倍辣了,你還沒反應?”薑諾想了想:“還行吧,算微辣。”宴若愚不相信,夾了幾粒他碗裏的米放眼前360度觀摩了一番,然後用舌尖舔了舔,沒砸吧兩下就放下筷子灌水去了,回來後摸著下巴沉思,假裝自己沒被辣到,說感冒發燒容易嘴裏沒味,薑諾還得繼續吃消炎退燒的藥。薑諾空腹了一整天,味覺有沒有受影響不知道,沒胃口倒是真的,吃了半碗就飽了,拿著宴若愚新買的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身子都覺得輕了不少。他還是嗜睡,吹幹頭發後隻想一頭紮進沙發再睡個天亮,回到客廳一看,宴若愚把自己當木乃伊似得裹進毛毯裏隻露出個腦袋,對薑諾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好言好語:“你去睡臥室唄。”沙發有普通宿舍的一張床那麽寬,薑諾坐在邊上,隔著毛毯往宴若愚身子上一拍:“別鬧,回你房間去。”宴若愚不答應,正麵仰躺:“那怎麽行啊,我堂堂中國未來的kevenkim,讓自己發燒生病的producer睡沙發,這要是傳出去了,沒麵子的人可是我!”薑諾看透一切:“那你別半夜又去訂間套房,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宴若愚被看破一切,無言以對,委屈巴巴地從毯子裏鑽出來。“回臥室吧,客廳暖氣足著呢,我沒事。”薑諾把人哄到臥室門口,宴若愚雙手扒住門邊,眨了好幾下眼,一臉純良:“你對我真好。”薑諾說不哄就不哄:“因為你給我錢。”宴若愚撇嘴,微微下垂的眼角說泛紅就泛紅,薑諾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手指戳他額頭將人推進門:“別演了。”他幫著把房門關上,門縫還有一指寬時他又緩緩推開。“我以前沒什麽朋友,尤其是薑善去世後……反正日子總是能過的,我……無所謂。”薑諾斷斷續續的,有些話總覺得該說出來,又不知道得怎麽說,反倒是宴若愚無需言語就懂,幫他說:“你把我當朋友,所以才對我這麽好。”薑諾眼眸有了亮色,宴若愚輕笑一聲,隨即嚴肅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行,”薑諾也輕鬆了,手放在宴若愚肩上拍了一下,“我等著看宴若愚2.0。”第二日,薑諾退燒了,陰雨連綿的阿姆斯特丹也罕見的出了大太陽,宴若愚便自覺做起了導遊,帶薑諾領略這種城市的別樣風光。梵高美術館是肯定要去的,他先在禮品店買了本法語的參觀指南,裏麵不僅有梵高的生平介紹,還有對每件藏品的賞析,薑諾對哪幅畫感興趣,宴若愚就翻譯給他聽。來美術館肯定要看自畫像和向日葵,他們進去時正好有一群人參觀完畢出來,響亮地來了句:“這人真牛‘逼,隨便一幅畫就是好幾個億啊!”異國他鄉的中文總能讓人下意識地循聲扭頭,薑諾看著那幾個中年男子的身影,那些關於價格的討論並沒有消失,但宴若愚的聲音就在耳邊,清晰且真實。“那副向日葵是他為朋友畫的。”“朋友?”“嗯,那人叫高更,也是個畫家。梵高找了個小地方住下邀請他來一起畫畫,高更答應了,梵高可高興了,就畫了幅向日葵裝飾房間,歡迎高更的到來。”向日葵的真跡就在薑諾眼前,他邊聽宴若愚的講解邊蹲**仰視,發現這幅畫的筆觸是立體的。有些震撼是隻有看到作品本身才會有的,如果讓那個時代的傳統畫家來畫向日葵,它會是標準的靜物,筆觸精細,完工後畫布平滑,而不會像梵高那樣使用大量明媚的粗線條,換個角度看畫布,那些線條便流動了起來。薑諾站起身,在那副畫前攤開右手手掌。褪色模糊後的紋身顏色遠不及真跡鮮豔,他手心裏的向日葵並沒有梵高筆下的璀璨奪目的生命力。宴若愚注意到他在愣神,大度道:“這花紋是薑善給你選的吧。”薑諾挺詫異的,畢竟他們之前隻要一提到薑善,就總會不歡而散。宴若愚挺得意:“我猜對了?”“……嗯。”“那你知道他為什麽選這個嗎?”薑諾看向畫作:“他說向日葵美好明豔,很有生命力。”宴若愚看薑諾:“他希望你愛生活。”薑諾轉臉,兩人的眼在蓬勃朝氣的畫作前相視。“他要是知道你現在過得不開心,也會不放心的。”薑諾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宴若愚說得“他”是薑善,眼裏糅進細碎的光亮,先是抿唇微笑,慢慢的,嘴角也不自覺地舒展開。宴若愚心滿意足,帶他去看自畫像。梵高生前很窮請不起模特,隻能對著鏡子畫自己,所以才留了那麽多自畫像,宴若愚快速瀏覽手冊,萬萬沒想到梵高割耳朵是為了高更。原來高更要離開他遠走大溪地尋找新靈感,梵高一時無法接受,用這種自殘的方式轉移好友離去的痛苦。宴若愚站在割耳後的自畫像前自言自語:“我透,印象主義畫派之伯牙絕弦,搞藝術創作的交到知己朋友怎麽都不得善終啊。”薑諾未雨綢繆:“我們倆合作久了不會也這樣吧。”宴若愚腦子轉得快,開口就是戰術轉移:“哪樣,畫作拍賣出千萬幾個億那樣?我這嗓子條件加上你的編曲審美,到時候專輯銷量上百萬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幾千萬一個億的我們倆活著的時候就能掙到。”薑諾:“……”宴若愚說起勁了:“誒,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和梵高還真挺像的,這本手冊上提到個猜測,說梵高很有可能吃迷幻蘑菇後情緒持續亢奮,所以畫出來的顏色都那麽亮麗。這說得不就是我嗎,我也吃蘑菇啊,誒,你別走啊諾諾,且聽我慢慢道來吃完蘑菇後的精神感受,可爽了,誒諾諾,姐姐!你等等我啊姐姐……”薑諾懶得理他,忍俊不禁地往其他展廳走去。從美術館出來後他們沿著運河散步閑逛,走著走著來到一處修女院,旁邊有教堂。薑諾出於好奇心進去,看到大廳兩側分別有五個拉上簾子的小房子,宴若愚說那叫告解室,信徒可以跪在告解室外,向室內的神父懺悔。薑諾走近,發現每個亭子外都貼著一張小紙條,告知前來旅遊的外國教徒這塊幕布後麵的神父會哪些語言,少則三五種,多則十數種,還有一個人會中文。薑諾慫恿宴若愚:“你要和會中文的神父說說話嗎?”宴若愚頭搖得像撥浪鼓,堅定道:“才不要,我又不信教。”“行吧,”薑諾也是隨口一提,但他確實覺得稀奇,“現在去教堂當神父的要求都這麽高嗎?”宴若愚不以為意:“印歐語係裏不少語言都能往拉丁語追根溯源,我會法語後意大利語學兩個星期就上手了。不過現在出家確實有學曆要求競爭激烈,想去靈隱寺當和尚都得是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