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選錄製進入最嚴苛的時刻,王墨鏡和louis比昨日更為珍惜每一個晉級的機會,考核了三批選手都沒給出一根項鏈,正當大家以為兩位導師上午不準備開張了,他們迎來一位特別的少數民族。“老師們好,我叫白瑪平措,來自青海省黃南州安寧村——”“嗯嗯,不用介紹的這麽詳細。”王墨鏡連忙打斷,不然白瑪能把自家門牌號都曝出來。白瑪憨厚又靦腆地笑,露出兩顆虎牙,用沒套進藏袍袖子的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他的頭發比薑諾的都長,烏黑油亮紮在腦後,光澤感十足。伊斯特眯起眼打量白瑪身上發灰的藏袍和脖子上的幾串念珠,嘀嘀咕咕:“這要是播出去了,藏族同胞們又要跑斷腿解釋,他們平日裏真的不怎麽穿民族服飾。”“藏族人穿藏袍很正常,你說的那是蒙古族不騎馬上學吧。”林淮踢了伊斯特一腳。甘肅和青海相鄰,他的一些藏族朋友確實會像白瑪這樣打扮。西北不止晝夜溫差大,連太陽底下和屋簷下都能差個是十來度,藏袍比羽絨服耐髒,比衝鋒衣保暖,冷了把領子立起來,熱了像白瑪這樣隻套一個袖子,方便實用,誰穿誰喜歡。louis對白瑪平措的穿著也很感興趣,明知故問:“這是你們的傳統服飾?”白瑪平措用力點頭,耳朵和臉頰紅成一片。他操著明顯的藏語口音,王墨鏡以為白瑪太緊張,像個老父親苦口婆心:“小夥子,慢慢說,不慌噢。”“嗯,嗯。”白瑪又點了兩下頭,激動又緊張,“我第一次來離家這麽遠的地方,我——”他憋不住了,大聲對所有人說,“我終於來到這個舞台了!”總導演林哲就在邊上,觀摩了會兒他們三人的對話,是不指望白瑪短時間內能平複心情,親自給兩位導師介紹:“他是我們專程到安多藏區邀請的說唱藝人。”早在hiphop文化誕生之前,中華大地上就已經有了說唱,但不是以rap的形式。千百年來,目不識丁的藏區牧民口耳相傳上百部史詩故事,不用任何文字手稿提示,現生活於藏區的說唱藝人能幾個小時不停歇地將《格‘薩’爾‘王》傳唱。《格’薩’爾‘王》長達60萬行字,是目前世界範圍內依舊傳唱的唯一史詩,其藝術化的說唱具有豐富的學術、美學和欣賞價值,是中華民族文化寶庫中的明珠瑰寶。現如今,整個藏區《格‘薩’爾‘王》的說唱藝人不足兩百名,來自青海草原的白瑪平措是其中最為年輕的一位,掌握說唱技能的他與史詩同樣珍貴。隻見他閉上眼,不再像剛才那麽羞澀局促,而是沉寂到另一方天地。那裏有雪山,草原,湖水,世外桃源滋養他的心靈,他再將高原的歌聲帶到這人世間——“湖似神水桶拉神山上的火花漫山遍野格‘薩’爾‘王與他的士兵將領消滅妖魔鬼怪……神馬奔騰在東馬亞草原上……”他是在場唯一的藏族人,這意味著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懂他究竟出口成章了什麽,繪聲繪色的又是哪些故事。但語言上的障礙並沒有削弱他的感染力。白瑪平措說時抑揚頓挫急緩舒張,唱時情緒飽滿引吭高歌,如果無人將他打斷,他能不卡殼結巴地唱上一百多個小時不停不歇,他也創下了海選表演最長時間的記錄,一個小節唱完後他睜開眼,他在導師眼裏不再是未經打磨的石頭,而是純淨無暇的美玉。他們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評價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隻是好奇:“是什麽原因讓你來到一個說唱比賽的舞台?”“因為說唱是我的使命,我也很喜歡說唱……”他所說的前者是史詩的傳唱藝術,後者指的說唱則是hiphop範疇裏的rap:“……我經常在網上看黑怕的視頻,特別愛聽這種類型的歌,但在我生活的小村子裏,我身邊沒有人聽黑怕。”王墨鏡有點能理解年輕人的孤單了:“所以你才會那麽激動。”“嗯……而且現在會說唱的藏人越來越少了,我很害怕三五十年後,這種藝術就失傳了,我、我就很想嚐試著把這兩種說唱結合,這樣就能讓更多的人聽到,關注我們的文化。”“就憑這份責任心,你必須晉級。”王墨鏡不僅給出項鏈,還發出戰隊邀請,“到時候一定要選我和路老師哦,我們一起做最正統的中國說唱!”有白瑪平措珠玉在前,王墨鏡和louis越來越挑剔,所有選手都表演完阿卡貝拉後,他們還有三根項鏈,比湯燕關多一根,梁真還剩五根。這是海選的最後一天,1200名選手全在觀眾席上,並沒有按照晉級淘汰坐成兩個陣營,而是依舊和自己的朋友兄弟待在一起,靜等全國120強最後十個名額誕生。導師們先是和總導演林哲商議了幾分鍾,然後回到場上,分別挑選自己心儀的未晉級選手,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阿卡貝拉。湯燕關和王墨鏡分別挑選了十來位做篩選,梁真心裏則早有了人選,翻動那記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低著頭尋找名字。“我不需要你們再做阿卡貝拉,沒必要。”梁真毫無商量餘地道,“我叫到誰的名字,誰就過來將項鏈拿走,就這麽簡單。”梁真的手指一停,抬眼,目光在數百rapper身上逡巡:“elves。”叫elves的韓國公司練習生遲鈍地站起身,穿過眾人匪夷所思的眼神上前。林淮都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踢伊斯特椅背了,不厭其煩地提醒:“洛麗塔買好了沒,要不要我幫你下單?”梁真不疾不徐地繼續叫名字,全都是他這三天裏審核過的,唯有最後一個——他將小本本合上,給出全國120強最後一個名額,一語有萬鈞力:“薑諾。”第46章 圍著薑諾而坐的三人齊齊看向他,薑諾眨眨眼,抬頭看天花板,以為梁真叫錯名字了,或者有人同名。觀眾席上一時無人響應,梁真就用更大的聲量喊:“薑諾!”宴若愚和林淮托住薑諾的手把人從位置上拉起來,然後迅速坐下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幹,留薑諾一個人傻傻地站著。梁真輕輕哼笑一聲,手臂向前伸直,握拳的手鬆開,刻著“real”的吊墜從他掌心落下搖晃:“愣著幹嘛?”林淮眼疾手快地將人推到台階處,薑諾隻能硬著頭皮先過去,背對其他選手麵朝梁真,不知所措地搖頭,不能理解素未謀麵的梁真為什麽要把最後一個名額給他。“拿著。”梁真有自己的考量,將項鏈塞他手裏,“你值得。”薑諾顯然不這麽想:“我不是您考核的……”“對啊梁老師,你為什麽要把名額給他,您的考核標準到底是什麽?”有人站起來,像是忍梁真很久了,反正已經被淘汰,幹脆問個明白。“您把項鏈給派大星和偶像練習生也就算了,這個薑諾又是什麽來頭,您……您可別亂發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