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鍾後,場上的選手們紛紛四顧相望,才發現王招娣並不在場,加班去了。“請導師從在場的中選擇。”林哲最先反應過來,委婉地暗示梁真別太過分。梁真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林淮身上,嘴上卻依舊堅持:“我選王招娣。”林淮晃神,倉促地眨了兩下眼後凝視著梁真。被梁真拋棄是他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好在梁真沒有回避他受驚的目光。短暫而堅定的相視後林淮被安撫了,懂事地低下頭像點點頭,尊重梁真的決定。“梁老師,”湯燕關坐不住了,抱著梁真能改變主意的一絲希望小聲說,“你這樣,我會很難做。”梁真鎮定自若地側臉一瞥看向湯燕關,從容不迫不說一句話。那眼神讓湯燕關突然就知道梁真想幹什麽了,他在倒逼自己不去選sean。sean也確實沒什麽好選,聲音沒特色,台風沒亮點,還找槍手寫詞,別說林淮,場上任何一個rapper都能在實力上吊打他。但他有一張圈粉的臉,有數十萬的粉絲數給他打call。他身上有讚助商的代言,背後的經紀公司有資格和節目組直接溝通。選擇他的也不是湯燕關,而是讚助這個節目的品牌,流量,和平台計算觀眾喜好得出的數據。“梁老師……”湯燕關挪開麥,提醒的話隻有最近的梁真才能聽得清,“遊戲不是這麽玩的。”“我知道。”梁真閉麥道。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不是原生態的undergroundbattle,而是商業性質的真人秀,鏡頭前後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則,和心照不宣的玩法,上桌的玩家要麽遵守規矩分蛋糕,要麽被踢出局。“但現在亮底牌的人是我——”梁真眼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凝視著湯燕關像和這個人所代表的一切抗衡,單薄的幾個字卻有千鈞重:“我偏要豪賭。”第67章 一個多月以後,十九歲的林淮在決賽直播前接受最後的采訪,準會想起那個梁真和湯燕關從分庭抗禮到抗衡的下午。記者不放過機會地問他當時什麽感受,林淮支吾著,見這個問題繞不過去,隻能揉揉小手,忐忑道:“我當時害怕極了。”記者把話筒對向林淮身邊的梁真,梁真為防尷尬地咳了兩聲,檢討道:“我承認我當時有賭的成分。”湯燕關也在場,但沒給記者幫腔,而是用電影裏的下一句台詞幫梁真開脫:“不賭,爛尾樓怎麽能變成學區房呢。”記者來勁了,興致衝衝問湯燕關:“湯老師如何看待前幾天b站首頁的視頻《傲慢與偏見》,您是傲慢,梁老師是偏見。”湯燕關:“……”梁真:“……”“誒呀,今天天氣真好,”梁真同湯燕關相識,同湯燕關使眼色,浮誇道,“是吧小湯。”“對對對,”湯燕關配合,連連點頭,“節目組把決賽直播選在今天晚上真是太合適了。”在場記者:“……”“……”想想都還有點後怕的林淮也很是無語,畢竟一個多月前,當兩人還未冰釋前嫌,他是夾在中間最尷尬危險的一個。這種衝突並不是突如其來的,早在節目開始錄製前,32歲的梁真就對這個年僅23歲的偶像導師頗有微詞,後期製作組再添油加醋一引導,兩人在劇集裏的碰撞感一直很強烈。節目編導原本想把這種火藥味放到後期的導師戰中,但萬萬沒想到梁真會自己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倒逼湯燕關放棄和他同利益陣營的sean,把最後一個名額給林淮。湯燕關坐在導師席上,沙發明明柔軟舒適,他卻坐出了滲人的發涼感。他低著頭思忖,一言不發,全場就跟著他屏息,目光和燈光一塊兒從四麵八方投射到他身上。湯燕關一時間毫無主動性,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僵持片刻後隻能當個被逼宮的狼狽權臣繳械投降,看都沒看舞台一眼,念完那個名字就把麥放下:“林淮。”聽到這個決定後,場上的選手們先是沉寂了幾秒鍾,然後瘋狂呐喊鼓掌,伊斯特更是提議要將人抱起來扔到空中,隻有林淮自己沒體會到喜悅熱鬧,還是愣愣的,被喧鬧的人群簇擁推擠著,扭頭,隻有宋舟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將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那種害怕被拋棄的恐慌全收。所以當人群褪去,等他的也隻有宋舟。他拒絕了伊斯特提議的聚餐,火急火燎跑到livehouse後麵的那棟小房子,上三樓找導師休息室,一推開門,裏麵果然有梁真。也不隻有梁真。梁真站著,湯燕關坐著,全都一言不發。向來對梁真和和氣氣的林哲黑著臉,指著鼻子憋著罵i在邊上踱步,和王墨鏡louis一樣左右為難,幫哪位說話開脫都不合適。梁真還算冷靜,聽到開門動靜後回頭,見林淮站在門口胸膛喘息起伏,喉結動了動,問:“怎麽了嗎?”他正腹背受敵呢,沒朝林淮走過來。林淮同樣沒上前,雖驚慌失措需要安慰,也知道這時候不該給梁真添麻煩。而梁真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有賭就有輸,湯燕關要是在娛樂圈的大染缸裏多滾打摸爬一陣,更懂得博弈周旋,今天未必會著自己的道。“……晚上一起吃飯吧。”梁真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跟林淮聊聊,林淮往走廊近處的樓梯口一瞥,又突然像個大人了。“不用,我就是來看看你。”林淮很沉地呼出一口氣,抿了抿唇,衝梁真擠出一個笑,就轉身離開了。梁真這時候才慢慢朝門的方向走過去,倚在牆邊上,目送林淮在背光的走廊裏朝樓梯跑過去,比來找他時還著急,然後猛得刹車,單手摟住那個同樣背光的少年的肩膀。三樓的走廊狹長,在裏麵百轉千回的除了光和影,還有聲音。層層回音後梁真聽不聽他們遠遠地說了什麽,隻知道林淮嘰嘰喳喳個不停,宋舟主動來找他,他就高興。宋舟原本以為林淮鬱火中燒,作為室友兼合作拍檔,還是有必要關懷一下。豈料林淮心態好著呢,不想跟伊斯特他們慶祝,倒死乞白賴地要自己請他吃飯。於是他們去了家西北風味的餐廳,林淮菜單都沒翻開,手抓羊肉先點了兩斤。“兩斤?!”宋舟驚了,話沒過腦子,“你是豬嗎,吃兩——”他被原本坐在對麵現在擠到自己旁邊的林淮死死捂住嘴,小聲提醒道:“你注意點,這家店是清真的。”宋舟手忙腳亂地掰開林淮的手,臉頰都被捂紅了,眨眼道:“知道了,你、你坐回去。”林淮才不要聽他的話,還就不走了,和宋舟並排坐在四人桌的一邊,菜上齊後也不管形象不形象的,專挑有骨頭的啃。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戴一次性手套的宋舟,港城人從食到吃都極其講究精致,第一次見林淮這般豪爽的。林淮過了剛開始的餓勁,餘光注意到宋舟沒吃幾口就不動筷子。他看向宋舟,宋舟看看他手裏的羊骨又看看他,喉結動了動,問:“你們蘭州人都這樣的嗎?”林淮等嘴裏食物都咽下去了再反問:“哪樣?”宋舟形容不上來啊,但確實有點被嚇到了,支吾了半天才說:“護食。”林淮:“……”林淮默默把另一盤全都切好的肉推到宋舟麵前,沒說羊骨頭差不多都被剔幹淨了,其實沒啥肉。這家店就在酒店旁邊的商圈裏,吃完飯後他們往回走,路過了那家林淮經常買鮮花蛋糕的店鋪。宋舟在櫥窗玻璃外駐足了好一會兒,才進去。店裏的燈光特別白,打在那些精致的蛋糕上,美貌的能讓人忽略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