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裏的空氣汙濁迷亂,他們像是脫離了真實的時空來到一個似曾相識的deja/vu,他們重新走了一遍來時的路,而宴若愚知道,如果自己在七八歲的時候遇到薑諾,他們絕不可能有更多的交集。薑諾特羞澀,鼓足勇氣才說:“但又覺得你長得很好看,好幾年過去了,我連你名字都忘了,就記得那天路過百貨商場,你在海報上特別好看……”“再後來……再後來看到你的新聞,就是你父母出事的時候。”薑諾猶豫了片刻,還是說,“我跟你說實話,我也幸災樂禍過。當時很多人都這個心理吧,你雖然沒了父母,但你有錢啊……”“對不起。”薑諾誠懇道,“我為以前有過這種想法跟你道歉,我在奶茶店見到你的時候,我對你態度也不是很好,就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一個……我很早就知道,卻又完全不認識我的人。”薑諾笑了,眼眶裏打轉著淚,無奈道:“現在想想,我當時提著條狗去找你,確實有點太刻意了,巴不得你快點知道我的存在似的,好蠢,好莫名其妙……然後裴小趙跟我說,你曾經給我寫過很多信……”薑諾閉上眼,雙手捂臉不敢麵對宴若愚。安靜傾聽的宴若愚撫摸他清瘦的肩膀,聲音並沒有太多波瀾地問:“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說過,可能在另一個平行空間裏,我並不是現在這副模樣,我們也未必會相遇。”他沒強迫薑諾睜眼,就隻是單純地抱著他。他真是個孩子,每每回想起薑諾的這番話,總會幻想自己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去看看小時候的薑諾。而就算薑諾把他當神經病,他也要鄭重其事地提前告訴薑諾,你以後會遇到一個叫宴若愚的人,這個人雖然脾氣臭了點,但真心他喜歡你,請你一定要早點答應他……“……但今天聽你這麽一說,我又突然覺得沒必要了。”宴若愚笑了一下。那一刻他甚至感謝曾經經曆過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悲歡離合和苦難。正是這些經曆塑造了現在的自己,那個剛好在人生某個節點遇到薑諾的自己。“所以我要是真的有時光機,我還是會去找過去的你,但隻是遠遠看一眼就離開,絕不會去打擾和搗亂,幹涉你過去的人生。”他的吻落在薑諾顫動的眼皮上,沒再說話。他知道薑諾肯定也懂,這世界上或許真的存在命運的安排,那些過往缺一分,少一秒,都會導致另一種可能,他們必須將好的壞的、傲慢的偏見的照單全收,才能擁有這一刻的親吻交頸。才能睜開眼,看到那個人活生生存在於自己眼前。*薑諾睜開了眼。同時宴若愚掀開被子,讓新鮮的空氣充斥deja/vu。光影和時針重歸秩序,混沌時空中,愛能撥雲開霧,帶深淵裏的人見日月天明。第91章 第二天醒來,宴若愚第一個反應就是給前台打電話換大床房。還沒等電話接通,他就匆匆掛掉,才想起申請換床的理由很難解釋,總不能大張旗鼓地告訴有人,他們倆在一起了。於是薑諾就被家具挪動的聲音吵醒。他艱難地睜開眼,發現宴若愚把兩張床之間的櫃子移動到電視下,再把另一張床推過來與他們昨晚睡過的合並到一塊兒,然後橫躺在兩張床上,腦袋使勁往自己小腹的地方拱,逗得他咯咯直笑,勉為其難地挪動身子,和他一樣橫躺。宴若愚裸著上身,但好歹穿了睡褲。薑諾隻穿了條內褲,近乎赤身裸體,所以重新躺下後矜持地把被子裹到脖子處,宴若愚就有樣學樣,也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但放在被子裏麵的手一點都安分,不一會兒就摸上薑諾的胸口,薑諾抗拒地打掉他的手,說:“不能碰。”宴若愚理直氣壯:“為什麽?”“因為、因為——”薑諾耳根子漸漸紅了,大著膽子說:“你昨天玩破皮了,現在很疼。”……刪減……“真的?”宴若愚沒從被窩裏鑽出來,跟薑諾講條件,“那你過兩天自己送到我嘴裏。”薑諾隻願他今天別折騰,什麽都答應。真過了兩天,宴若愚歪歪斜斜次躺在床上,嘴巴大張跟嬰孩等奶嘴似的,一點大少爺的驕矜勁兒都沒了。不止是薑諾,白瑪和elves也在大魔王挑戰賽中獲勝,三人占了六強一半席位,剩下六人剛好可以1vs1爭奪另外三個名額。而這場1vs1有些特殊,選手不需要事先準備作品,而是現場抽簽後跟自己的對手freestylebattle,現場也取消了大眾評選,把120強全叫回來做觀眾,力求battle現場有原汁原味的“地下”感,林哲做主持mc,三組導師最後根據選手們的臨場發揮決定去留。薑諾已經晉級,以宴若愚的水平,隻要不抽到林淮都有大概率獲勝,而比freestyle,誰和林淮同台都是白給,所以他幹脆不努力了,整天纏著薑諾不出門,就在屋子裏頭廝混。他很喜歡抱著薑諾,像個樹袋熊一樣摟住他的身子,對皮膚貼合的溫度和觸感愛不釋手。薑諾掙脫不開,想去衛生間洗漱,還得拖著個宴若愚一起進去,他以為自己的牙刷會放在最裏邊,卻發現角落的牙刷底座是紅的,手邊最容易拿到的,是藍的。薑諾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拿起那支牙刷,擺在眼前看刷頭上細小的水珠,問宴若愚:“你這些天,一直在用我的牙刷。”“我還會聞你穿過的衣服……”宴若愚笑,鼻子在他脖頸上蹭,抱怨道,“你再不回來,房間裏就沒你的味道了。”薑諾拿牙刷的手差點握不住,像是被什麽想都不敢想的念頭擊中,還是會為宴若愚喜歡自己這個事實感到惶恐。……刪減……薑諾其實是個很缺安全感的人,平日裏雖總是一副抽離不在乎的姿態,但當兩人做完,他也跟白天的宴若愚一樣,眷戀地枕靠在對方的臂膀裏,指尖劃過他胸口的紋身,問他這些紋身都有什麽寓意。宴若愚就從第一個說起。他不是疤痕體,當年子彈留下的痕跡早已消失不見,隻有一副亂七八糟的蝙蝠俠簡筆畫,那是他第一個紋身,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卻又用刺青的疼痛讓自己永遠銘記。然後他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夠“重啟”,他在後頸的地方紋了個發條,再後來他戒掉止痛藥,又在後背紋了兩道見骨見血的疤痕,想象身體裏會有翅膀掙脫出來,拯救他於愧疚苦海。“我那時候覺得自己很孤獨,每天都像孤身一人站在驚濤駭浪前,而我無處遁形。”宴若愚摸薑諾的頭發,薑諾枕著他的左臂,小臂有一圈浮世繪的花紋,和他之後紋的胸口的荊棘一樣,分擔他漫長的痛苦和煎熬。薑諾問:“那你以後還想紋身嗎?”宴若愚搖頭,惜命笑道:“我現在怕疼了。”薑諾也笑,宴若愚看著他,手指依舊玩弄著他的頭發並打轉,薑諾就問:“你想幫我剪頭發嗎?”他趴在宴若愚的胸膛上,一雙眼盈盈望著擁抱自己的人,也是想“重啟”。宴若愚就說好啊,從抽屜裏翻找出一把剪刀,坐在薑諾身後。薑諾以為他哢嚓一刀會剪下一大把,他卻隻細細剪下一撮,再從自己頭發裏剪出差不多長短的。他的頭發沒再補色,發色不再是紅而是偏暗黃,薑諾的是黑的,乍放一塊兒誰的是誰的清晰明了,宴若愚碾動兩指,將兩種顏色的頭發混雜,分不出你我。然後他找了根細絲帶把頭發打了個結,送給薑諾,說:“好了!這就算剪過了。”薑諾笑著,接過這個禮物,宴若愚心滿意足,認真說道:“我們也算結發了。”薑諾雙手握住那一股合二為一的頭發,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他們剛開葷,連著兩天都沒離開過床,吃得都是外賣,隻有第二天淩晨出過門,偷偷跑到大廳裏的那台三角鋼琴前坐下,聽宴若愚又彈了遍《月光》。宴若愚雖是臨時起意,但這次有備而來,背好了譜子,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彈到一半就忘記。薑諾幫他打燈,拿著手機開手電筒,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走的時候匆忙,鬆鬆垮垮套了件宴若愚的衣服,露出大半片鎖骨,和親吻撕咬後的紅腫痕跡。他凝視著宴若愚的手指和黑白鋼琴鍵,宴若愚則在看他。曲子還沒彈完,宴若愚就情不自禁地問:“比賽過後,我帶你去見我爺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