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不知情的時候便罷,如今剛知道了不為人知的秘密,蘇年年還無法平靜地麵對他。


    蕭景一定知道她閣主的身份,景遲被抓了,那麽……蕭景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嗎?


    “六弟。”蕭晏辭微微笑著回應,手摩挲了下她。


    蘇年年回神,實在笑不出來,索性敷衍地朝蕭景行禮,而後瞪向蕭晏辭。


    蕭景一怔:“皇嫂這是……”


    蕭晏辭瞥了她快要掛油瓶的嘴一眼,雲淡風輕道:“她說宮裏的杏花不夠好看,怨我沒聽她的提議去郊外看桃花呢。”


    蘇年年:“……”


    雖然她的確是交給蕭晏辭解釋的意思,但還是想感歎——


    真牛,張口就來。


    蕭景聞言了然,哈哈大笑,“原來皇嫂喜歡桃花,正好,下個月我生辰,在府裏設生辰宴,六皇子府裏就有一片尚好的桃花林,隻是不知道那時落了沒有。若皇嫂心急,不這幾日跟皇兄一同來看看。”


    蘇年年心想:還是不必了。


    然而她眼睛亮了亮,問:“真的嗎?”


    “自然!”蕭景笑得分外風流,“那些姑娘都特別喜歡我府裏的景色,皇嫂也會喜歡的!”


    蕭晏辭頷首應下:“改日得了空,我帶她去看看。”


    表麵上推脫太過明顯,先應下,去不去再說。


    蕭景離開後,蘇年年忽然想起一事。


    前世的今年,京城下了很大一場雨,確切地說,是很久,足足有半個月。


    等這場雨停了,正好是蕭景生辰。


    很快就變了天。


    春雨溫柔些,不似夏日那般雷聲閃電,但多日連綿不斷,連屋內都變得潮濕起來。


    蘇年年受不了,在屋內支起了小火爐,把衣物烘幹才上身。


    然而又極其矛盾,她屋子的窗戶敞開著。


    天色陰沉,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到院中,蘇年年坐在窗邊,拿著筆,認真地在紙上練字。


    蕭晏辭坐在她旁邊。


    蕭景入朝後,他好像真的閑下來了,不是邀她去王府,就是自己找借口到蘇府來,總之要跟她膩一膩。


    蘇年年提筆,見他一直盯著紙看,抿抿唇,翻了一頁,問:“王爺,你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字句嗎?”


    她記得她謄抄的那本醫書,就被蕭晏辭放在他書房長案上最顯眼的位置,伸手就能觸及。


    她撞見幾次,還以為蕭晏辭想要學醫了……不過顯然不是。


    他喜歡的應該是她的字。


    蕭晏辭想了想,有什麽字句值得他喜歡呢?


    沒有。


    他隻喜歡蘇年年。


    看他一副茫然為難的模樣,蘇年年了然,咬了咬筆杆,沾了沾墨水。


    一筆一筆,堅定流暢。


    她寫的是他的名字,沒有那個他不喜歡的“蕭”,隻有晏辭二字。


    他是前朝遺孤,應該姓顧,但這姓氏如今是禁忌,不便寫出來。


    寫下最後一豎,蘇年年抬頭,見他視線緊緊鎖著那兩個字,光看神情,蘇年年就知道他喜歡極了。


    她剛要把紙拿起來,手被蕭晏辭按住。


    蕭晏辭拿過筆,在“晏辭”二字下,緩慢添了她的名字,這才滿意鬆手。


    晏辭


    年年


    蕭晏辭彎唇注視了許久:“玉影。”


    玉影在窗外的屋簷下應聲:“爺。”


    “帶回去,裱起來。”


    玉影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思索了下,沒敢折疊,便想先卷起來。


    然而他剛一動作,蕭晏辭涼涼的眼神掃了過來。


    “……”


    玉影臉憋得通紅。


    不是他不忠心,他有時候是真的理解不了王爺啊!


    紙折了會有折痕,卷起來又沒有!


    不然他怎麽攜帶?雙手提著送回晏王府?


    外麵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萬一淋濕了吹破了,他可承擔不了後果。


    真倒黴。


    要不是好久沒來晏王府看念桃了,他今日才不會跟玉竹換班!


    他站在原地憋了許久,終於說道:“爺,天氣惡劣,屬下怕把這寶貝弄壞了,雨一時半會兒不能停,要不我去請人來,咱們在蘇府裱好,再拿回去?”


    蕭晏辭想了想,覺得可行,點頭應聲。


    蘇年年;“……”


    她隻是隨手寫了兩個字,不用這麽麻煩的……


    她抿抿唇:“王爺,剛才有兩筆沒寫好,改日再好好寫一張……”


    “我覺得很好。”蕭晏辭道。


    蘇年年默。


    嗯,你覺得好就好。


    快到傍晚,那幹巴巴的紙被裱進精致的框架裏,蕭晏辭端在手裏反複看,怎麽也不肯撒手。


    “小姐,白姨娘好像要生了!”


    白姨娘生孩子是府裏的大事,蘇年年忙撐了傘往四喜院趕,院裏已經站了好多人。


    產婆半月前就在蘇府住下了,就等著這一天。


    蘇年年進屋,蕭晏辭緊跟其後。


    蘇臨海興奮又緊張,不能進產房,他緊緊握著蘇年年的手。


    “爹爹不必擔心,這半年多我日日看著,定期給白姨娘把脈,胎兒很健康,不會有事的。”


    產房裏傳出白姨娘撕心裂肺的喊聲。


    蕭晏辭蹙眉,看向蘇年年,見她神色如常,又看周圍的人,他們也神色未變,一臉希冀地望著產房的方向。


    然聽著白姨娘痛苦的哀叫,他蹙著的眉還是沒舒展開。


    “姨娘,你別把力氣用在叫上頭,跟著老身的指揮用力。”


    白姨娘滿頭大汗,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緊緊抓著身下的衾被。


    很快,榻邊守著的丫鬟臉色一白:“血……出血了……”


    幾個產婆聞聲看去,動作都僵硬了,“姨娘,再用力些,頭出來就好了。”


    產房外,白姨娘的叫聲越來越弱,丫鬟端著裝滿銅盆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出送。


    蕭晏辭眉擰得更深了。


    他拉住那個丫鬟,問:“這都是白姨娘的血?”


    丫鬟白著臉點點頭,立馬錯開他往外去換水。


    生孩子是這麽可怕的事嗎?


    蕭晏辭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向蘇年年,看見她小臉的瞬間,下了決定。


    這輩子就他們兩個人,也不錯。


    蘇年年聽見裏麵的動靜,忍不住衝進產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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