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人承說:“我媽媽會喜歡你的。”沈庭握了一下邵人承的手,說:“我知道。”燒完紙錢,沈庭走到一邊,留邵人承一個人在墓前和媽媽說話。他看著滿山的墓地,突然有些想何雲和外婆了,他想,既然邵人承帶他來見過媽媽,那他什麽時候也該帶他去見見她們。下山的路上,邵人承沒說話,始終沉默著,沈庭說:“媽媽在那邊一定會過得更好,你別難過了。”邵人承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我隻希望她下輩子別再遇到我爸那種人,當一個快樂的小公主。”“會的。”沈庭也笑道。“知道文傑工會嗎?”頓了片刻,邵人承突然問他。沈庭想了想,搖頭,“沒聽過。”邵人承又問,“聽過徐向林這個名字嗎?或者徐文傑?”“徐文傑?”沈庭想了想,“這個名字很熟悉啊,噢,我想起來了,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好像還在我們學校的名人牆上看到過他,但他好像已經過世了。”邵人承點了點頭,“沒錯,他是我舅舅。”沈庭一愣,“親的?”“親的。”邵人承說,“我媽媽同父同母的親哥哥。”“那徐向林呢?”沈庭又問。“是我外公。”邵人承說,“文傑工會是我外公一手創辦的,還是以我舅舅的名字命名的。”“我外公八十年代就在城北混得風生水起叱吒風雲了,他創辦的文傑工會在當時並不是什麽商人聚集的做生意的地方,而是真正的黑.社會,他們劃地盤拜把子收保護費,什麽歌舞廳桑拿館美容院,當時那一片都是他管的,什麽來錢做什麽,手下很多兄弟。”沈庭驚訝道:“那為什麽你舅舅還能被貼在我們學校的名人牆上?”沈庭上的那所大學金融專業尤為出色,能上名人牆的不是出色的企業家就是小有成就的創業青年,徐文傑如果是黑道之子,那又是怎麽被掛上去的?“我舅舅當時看不上我外公的黑幫事業,一心想要考大學,幹一份正經的工作,我外公疼他,也就隨他去了,”邵人承說,“我舅舅這人很聰明,學了金融以後,自己創辦公司,後來做得還挺大,在a市都能排得上名號,如果你關注這方麵的消息,應該聽過公司的名字,叫新邁科技。”沈庭點頭,“新邁很厲害,當時我在學校上學的時候,我們老師還用新邁科技為我們做過實例演講,但我不知道新邁的第一個老板居然就是徐文傑。”“因為他很低調。”邵人承說,“不過現在這家公司背後真正的老板是我。”這沈庭還真沒想到,“外公給你的?”邵人承點頭,“這是徐家唯一剩下來的東西了,外公不想給我媽,就偷偷給了我,你知道為什麽嗎?”不等沈庭問,他自己回答道:“因為給了我媽,就等於給了邵康安,老爺子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邵康安,又怎麽可能會給他呢?“恨他?”沈庭不明白,“那你媽和你爸又是怎麽回事?”邵人承這次沉默得更久,久到沈庭以為他不會告訴他的時候,邵人承開口了,“我是邵康安那個畜生強迫我媽生下來的。”“我媽當年是黑道聞名的大美女,追求她的人從街頭排到街尾,可她眼神不好,看上了邵康安那個畜生,外公和舅舅不同意,他就強迫我媽給他生了個兒子,這才成功把人給娶了。結婚後,邵康安依靠徐家的勢力把生意做大,但他又不想讓人知道他跟黑幫有關聯,便設計陷害徐家,導致文傑工會解散,幫裏很多人被誣陷販毒、藏.毒,坐牢的坐牢,槍斃的槍斃。90年代末的全市打黑行動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當時抓了很多人,甚至有些老人最後都死在了監獄裏。”邵人承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仍然是平靜的,沒有太多感情。“我舅舅當時為了救幫裏一個兄弟,被人一刀紮在肺上,死了。這個消息後來被我外公給封鎖了,沒什麽人知道,但是從那以後,老人家就一蹶不振,錢也不想掙了,事情也不想做了,也就沒人再跟著他了。不過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些事情都是拜邵康安所賜,他想過要報複的,但是一想到我媽還什麽都不知道,他就又不忍心了,這也是為什麽我媽能一直跟邵康安過這麽多年的原因。我媽這一輩子啊,跟了這麽一個人,毀了一個家,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第114章 真幸運人這一輩子,會經曆很多人,很多事,都說路是自己選擇的,可唯有父母無法選擇。如果可以,邵人承寧願不要財富和權利,隻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小家,家裏有樸實勤勞的父親,溫柔可親的母親,他們愛他,護他,陪他成長。或許父母會給他生一個漂亮的妹妹,或許鄰居家有一個可愛的弟弟,就像那年的海邊小院,那個跟在他身邊叫他“哥哥”的,名叫佑佑的男孩。“佑佑。”邵人承叫道。車子正在往家開,沈庭回頭看他,“怎麽了?哥哥。”他的語氣是那麽自然,自然到邵人承的意識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他握住沈庭的手,說:“以後我就叫你佑佑好嗎?”“好。”沈庭勾了勾嘴角,突然想起了什麽,問他,“你這樣叫過沈岸嗎?”事實上,沈岸和邵人承見麵的次數並不多,沈岸是直男,他喜歡女人,他替代沈庭裝成何佑佑,除了他體內天生的惡劣因子,還有對沈庭強烈的嫉妒心。沈庭不知道這種嫉妒心是從哪裏來的,明明他才是嫡子,而自己隻是個私生子,為什麽要嫉妒他?沈庭不明白,他想,也許這個世上就有這麽莫名其妙的人吧。“沒有。”邵人承說,“我從來沒有這麽叫過他,我和他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親密,剛回來那幾年,我每天都過得很累,我媽那時候把眼角膜給了我,自己看不見,瘋了似的要找邵康安,我每天為了安撫她就要花費巨大的精力,還要對抗來自柳薇母子的挑釁,根本沒有時間想別的,直到我媽死後的幾年,我無意中在一場宴會上看到沈岸,那時候我發現,他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我說不出哪裏不一樣,就隻是覺得我的佑佑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我沒有去查,我以為他隻是長大了,變了,沒想到他也許根本就不是我的佑佑,直到和你結婚。”沈庭有些感慨,“我真幸運。”邵人承握住了他的手,“幸運的是我。”或許他們兩人都是幸運的,幸運即使分開這麽多年,最後也還是幸運地走到了一起,並確認對方就是自己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回去的路上,沈庭靠在邵人承肩膀上睡了過去。邵人承摟著他,側過臉看他,感受他的呼吸,心裏漲得滿滿的,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回家後,沈庭先去洗澡,邵人承拿著手機,操縱著輪椅到陽台上,撥了個電話出去。電話很快接通,他說道:“幫我查幾件事。第一,查一下當年沈庭被接回來的時候明明對外宣稱是沈良夫婦生的次子,為什麽這些年卻被人說成是私生子?是誰把消息放出去的?”“好的。”電話那頭的人說。“第二,”邵人承說,“幫我查一下沈岸這個人。”電話那頭的人說:“前不久您不是才剛讓我查過他?”邵人承說:“再查,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情,人際關係,越詳細越好,全部都給我查清楚。”“好的。”對麵的人說完便掛了電話。邵人承放下手機,看著遠處亮起的各色霓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這些年他活得很有計劃,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這樣的,計劃著怎麽扳倒柳薇母子,計劃著怎麽報複邵康安、奪取他手中的產業,為母親舅舅外公報仇,但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沈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