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而笑,都覺一股澎湃豪氣充溢胸臆,直欲仰天長嘯,叱吒風雲。邊上默默侍立的矢牙聽在耳裏,也不由豪情頓生,上前跪伏肅然道:“矢牙願誓死效忠兩位大王,助大王建此不世功業。”


    “說得好!”伏羿意氣風發地笑了笑,示意他起身。眼角瞥見一個宮人小步跑近水榭:“稟告大王,二公主請見,已到了禦花園外,敢問大王是否恩準?”


    射月國的習俗,王族女子一經出嫁,便不得再隨意出入宮闈。即使想同家人至親見麵,也需求得王族首肯。二公主眼下未經傳召便直闖進宮,顯然來者不善。伏羿一皺眉頭,心知多半是那晚君無雙一言卸了幽鳳舞的監國大權,他心有不甘,慫恿二公主來尋釁。


    剛要吩咐宮人去回絕二公主,卻聽人聲羅唕,一群侍從簇擁著個華衣美婦走入園內。矢牙在他身後輕輕提醒道:“大王,當中之人就是二公主。”


    不用他說,伏羿和君無雙也早料到那一身珠光寶氣的雍容貴婦當是二公主無疑,但見她冷著粉臉,大有興師問罪的勢頭。伏羿跟君無雙打個眼色,清咳一聲,笑麵迎了上去。


    “王姐今日忒地好興致,怎麽不在府中陪姐夫煮茶鳴琴,一享清福啊?”


    二公主目如點漆,在他臉上滴溜溜打量一圈,才微微欠了欠身,柔聲道:“自家姐弟,王姐也不與你客套,隻想請教三弟,幽監國自入贅我射月王室,為國為民操勞多年,父王傳位與你之時,還千叮萬矚要三弟你多多向他討教治國之道。為何你卻因數語不合便觸犯於他,還逐他出宮?”慢慢在侍從搬來的錦礅上坐定,凝視伏羿,突地一笑,竟隱帶三分鋒銳。


    “三弟你從前,卻不是如此的作風。怎地去了一趟中原,再來倒似變了個人,嗯?”眼波朝水榭裏的君無雙一瞄,猛然伸手,握上伏羿手腕,壓低了嗓子:“三弟,可是那中原人在背後脅迫指使你?他是不是給你服了什麽毒藥之類,逼你不得不對他為命是從?”


    最後幾句急轉而下,大出伏羿意料之外,他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忙道:“絕無此事,王姐太多慮了。”見二公主眼裏擔憂流露,確是裝作不來的骨肉親情,他雖對這王姐沒什麽印象,卻也心頭一熱。


    二公主將信將疑:“是麽?這裏花香太濃,王姐有些氣悶。不如你陪王姐去園外走走吧。”生怕伏羿顧忌君無雙在水榭看著,不敢吐實,便想找個與他獨處的機會,細加盤問。


    她話音雖低,君無雙仍是聽得清楚,微微一哂,吩咐矢牙跟去服侍大王。徑自走回榭中玉案邊,十指輕拂間,箏聲清越飄揚開去。


    伏羿點點頭,知道君無雙是不想壞了他姐弟情誼,他也正欲從二公主處一探那幽鳳舞的動向,當下攙起二公主出了花園。


    目送一行人走出視線,君無雙粉色唇角輕輕一彎,眸光突亮,轉向水榭旁一株枝濃葉茂的大樹,不疾不緩地推案而起,悠然微笑道:“閣下既已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袖底輕翻,淩厲指風破空射出。樹冠一陣搖晃,一道紅影騰然縱出,躍落水榭。


    “是你?”


    君無雙微愕,這不是那晚潛入內宮的紅衣男子?越獄逃脫後居然還敢再站在他麵前?目光對上男子黑眸,胸口忽然沒來由地掠過一絲悸動……


    那雙亮比天上星辰的眼睛裏裝著的情意和癡,即使相隔丈許,仍像火焰一樣卷上麵門,叫他怎麽也忽視不了。


    猛一凝神,壓下心頭那些微不安,不禁暗笑自己失措。揚了揚瑩潤下頜,淡淡道:“你來得正好,嗬。你是乖乖束手就擒呢?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溫和卻又盡露皇者傲氣的陌生笑容,竟是紅塵從所未見。他怔怔望著,驀然酸澀的感覺湧上鼻腔。眼前的,才是無雙真實的性格吧。以前是為了他,這傲視塵寰的人甘心收斂起一身傲骨,包涵縱容著他的一切,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麵前落淚、哀求、下跪。


    那樣一個心比天高的人,向他屈膝落跪,痛哭哀求,默默忍受他所有的嘲諷、譏笑、毆打,是何等的一種辛酸滋味?


    可他,每一回都用拒絕叱罵來扼殺掉無雙微薄的期盼,漠然看著那水晶般的容顏日益淒楚、絕望……


    “……無雙,我……好後悔……”喉嚨堵得像要窒息,紅塵在君無雙錯愕的注視下苦苦一笑,撕下薄薄的麵具。


    啊?!任君無雙再如何定力過人,驟然見到一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也不由動容。一指紅塵:“你究竟是什麽人?”


    澀然凝望君無雙,紅塵慢慢走近,執起他因震驚微顫的手掌,撫上自己臉頰。


    “你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麽?你說過,永遠都不會辜負我的……無雙……”


    發紅的眼圈疼得厲害,他咧嘴,盡力扯開一個故作輕鬆的笑,親著君無雙指尖,終究掩飾不住哽咽:“無雙,之前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諒你的,請你不要,不要忘記我……你,你是喜歡我的,不要忘了我……”


    “你,胡說什麽?!”


    指尖被溫暖的嘴唇舌頭含著舔著,君無雙凜然一驚,揮開紅塵的手,側目而視,滿臉不信。突然一蹙眉,已捏住紅塵麵龐,細細端詳片刻,墨玉魔眸漸漸眯起,殺氣騰揚。


    “你的臉,做得確實精巧,但妄想憑這區區歧黃刀術瞞過我的眼睛,卻還差得遠。”冷笑一聲,手底加重了兩分力道。


    “快說,是誰將你的臉整成我的模樣?是何居心?你又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竟敢在此大放闕詞?”


    下頜被捏得生痛,紅塵卻一點掙紮的意思也沒有,隻是目不轉睛地凝望君無雙,慢慢地,澀聲道:“沒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來找你。”


    深深看進那雙充滿疑惑迷惘的幽邃眼瞳:“我這張臉,也是你給我的。”


    君無雙清俊的眉微微一跳,揚入鬢角,殺機勃發的預兆。


    “還在妖言惑眾,不怕死麽?”指節收攏,幾乎就要發力捏碎紅塵頜骨,但眼見紅塵目中淒涼越來越濃,胸口忍不住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窒息。陡然一甩手,放開了他。


    “你不必花言巧語了,這次,莫再指望有誰會來救你。”清笑兩聲,借機掩去心中那一絲時而翻湧的不安。他走近欄前,遙望園牆外,伏羿與二公主正沿著林子邊走邊談。


    君無雙轉身,對紅塵一笑:“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幾分。想必是幽鳳舞在暗中助你,否則你焉能如此輕易逃出天牢?今日多半也是他刻意安排,一麵讓二公主來引開伏羿,一麵又叫你在此胡言亂語,是也不是?!”


    紅塵長吐一口氣:“你猜得不錯,不過我所說的並無一字虛言。”


    揚手,一卷薄薄絹書擲入君無雙懷中:“前塵往事,你都在書裏寫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看吧。”


    牽強一笑,就在案旁坐定,再不出聲。麵上鎮定自若,手心卻已微潮,這已經是他最後的賭注了,但願無雙還認得自己的筆跡……


    君無雙直覺他行徑古怪,皺著眉頭展開絹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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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羿陪著二公主走走聊聊,不知不覺竟在宮內兜了大半圈。二公主數度旁敲側擊,奈何伏羿為人精明,又有矢牙在旁不住幫忙圓謊,她雖覺伏羿與之前總有些許不同,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作罷。


    拍了拍伏羿的手,道:“天色不早,王姐也要回府去了。”


    伏羿鬆口氣,滿臉堆笑陪她走到邊門:“恕三弟政務繁忙,不送了。”


    二公主一頷首,終是放心不下,低低道:“王姐知道不該過問國事,但你身係一國安危,王姐實在不想你對個中原人言聽計從。唉,人心隔肚皮,怎知他是否中原朝廷派來的細作?眼下做了大王,他日說不定將我射月國江山社稷都吞並了去。”


    聽她詆毀君無雙,伏羿笑臉一沉,不怒自威。二公主不敢再多言,歎息一聲,壓低了嗓子:“王姐言盡於此,三弟你好自為之了。還有幽監國那邊,你也要小心。永昌國覬覦我國土已久,你如今貿貿然罷他大權,隻怕永昌國會有所舉動。你可要對他嚴加看管才是。”


    伏羿一凜,目注二公主:“王姐,幽監國可是你的夫婿啊。”


    “那又如何?”


    二公主笑容豔麗,卻不掩無奈:“生在帝王家,哪裏還理得上自己的私情?幽監國入贅我射月王室,無非是想刺探我朝中機密,伺機兵變。我伏家與永昌聯姻,也隻想得個人質在手,讓永昌國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幽幽一歎,寥落之極:“王姐與他十年夫妻,說到底,還不是同床異夢的陌生人。”仰望伏羿劍眉深蹙,二公主反展顏笑道:“我糊塗了,跟你說這些瑣碎。三弟你莫擔憂,若幽監國他真與你作對,王姐第一個便殺了他,決不讓他威脅到你。”


    伏羿悵然,亦無言相慰,對這王姐倒又多了幾分憐惜敬重。默然半晌,吩咐矢牙去內庫將數日前各邊境部族進貢的珠寶挑些最上佳的送至公主府上,也算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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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塵雙眼落在水波粼粼的湖麵上,眼角餘光始終不離身前那水銀色的衣擺。不過片刻,他卻已覺時光慢得似停頓了一般,四下寂靜無聲,唯有他自己的心跳一記響過一記,聽在耳畔,宛如擂鼓。


    赴刑場等候處決的死囚是不是同樣的心情?紅塵突兀地想笑,可嘴裏又苦又澀,哪裏笑得出?


    驀然,君無雙動了。緩緩地走到他麵前,蹲下。


    紅塵的臉被托高,對上君無雙--


    同樣的麵容,同樣惘然的眼眸凝視彼此……


    “絹書上寫的,都是真的麽?”


    君無雙低問。即使確鑿無疑,那筆跡屬於他,可覽完,也隻仿佛一台戲剛在眼前落幕。


    戲中,驚濤駭浪。而他,已是局外人。唯有淡淡憂悒流過心田,惆悵過後,對那紅衣男子依然隻有陌生。


    “是真的。”紅塵顫抖著去摸君無雙的臉,卻被輕輕格開。他震驚地張大了星眸:“無雙,你,你還不相信?我什麽都沒有騙你啊,你是因為對伏羿用了血咒,才會忘了我喜歡上他的。你本來,本來是愛我的。”


    君無雙凝望他驚慌神情,終究澀然一笑:“我若真有那麽愛你,為什麽還會舍得用血咒來忘記你呢?”歎息著將絹書放回紅塵手中,站起了身。


    紅塵死瞪著他,猛地撲上去,用力抱住君無雙。


    “你是喜歡我的,你還從京城一直追著我去了天山。是我不該打傷了你,把你丟在冰天雪地裏,才讓路過天山的伏羿撿了個便宜,將你帶回射月國的。無雙,我知道從前對你太狠心,可今後都不會了。無雙,跟我離開射月國好不好?我從此什麽都可以聽你的啊,無雙--”


    “我不會跟你走的。”君無雙靜靜一句,像利刃切斷紅塵哀求。


    扳開紅塵僵硬的雙臂,搖頭:“過去種種,而今對我隻是南柯一夢,雁過無痕。縱然我真的曾經喜歡過你,眼下我卻對你已全無昔日感覺,你又何必再強求?”


    微微苦笑:“就當我之前已被你打死在雪地中,你莫再執迷了。”


    紅塵呆呆地望著他,呆呆地聽著。良久良久,摸上自己的臉,眼淚慢慢滲出眼眶,滑過抽搐的嘴角。


    “君無雙,你騙我。你說過,永遠都不會辜負我的……啊,哈哈……”


    頭一仰,竟不受控製地邊落淚邊笑了起來,拍打著自己麵頰:“你把我的臉弄成你的模樣,要我一輩子都看著你,記著你。你自己卻把我忘了。君無雙,你好狠!”


    所有積壓經年的委屈再也無從隱藏,隨淚水奔流。


    “你害得我爹娘慘死,眼看我被一幫禽獸汙辱也不來救我,拋下我去跟個女人成親,奪走了我的臉,這一切我都可以原諒你了。可你呢?你居然說一句沒有感覺就想將從前一筆勾銷?君無雙,你的心呢,究竟去了哪裏?”


    指著心口,慘笑道:“你當初還說,如果日後對我負心,就叫我盡管殺了你。嗬,你說,你要我怎麽辦?你說啊!”


    君無雙長歎一聲,舉袖拭著紅塵滿麵淚痕。


    緊緊扣住了他手腕,紅塵嘶聲道:“你快說,你剛才講的都是假的,都是氣話,你其實還是喜歡我的,快說啊,無雙!”


    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龐淚眼模糊,君無雙也說不上心裏澀澀地是何滋味。指尖在紅塵臉上摩挲許久,終究還是收回了手,歉然搖首。


    “於情於理,我都該還你容顏。可惜,我半點也不記得,你原來長什麽樣子?”


    紅塵眼一闔,麵色慘白如紙。


    無雙竟然將他忘得如此徹底,連他的一線影子都拒絕再留在腦海……


    他,隻是無雙眼中的陌路人。


    “你……走罷。日後勿再擅闖入宮。”君無雙遠遠望見伏羿已送別了二公主,正往水榭回走,不禁皺眉。若讓伏羿見到與他麵貌相同的紅塵,豈非又要軒然波起?


    見紅塵依舊直立不動,他暗自歎氣,拾級而下。走到半途又旋身,凝睇紅塵血絲隱現的雙眼。


    沉默,似堵無形的牆,隔在兩人之間。


    久久,君無雙一拂銀袖,行雲流水般出了水榭。清幽的喟歎隨風繾綣。


    “還有,盡早離開射月國,別再跟那幽鳳舞勾結,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我若不走,你會殺我麽,君無雙?”對著水銀色的優雅背影,紅塵喃喃道。


    君無雙背一僵,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凡想阻我大業,危及我所愛之人,我自然不會輕饒。”


    遙望君無雙出園迎上伏羿,並肩私語親密無間。紅塵強撐的筆挺身形終於難以支持,倚著玉案滑坐在地。


    無雙……


    重重一搓絹書,頓化碎屑片片,鋪落一地。像被頑童撕下的蝶翼,破碎殘缺,在風裏顫栗、抖動……


    被拋棄的宿命……


    “大業?所愛?嗬……我在你心裏,永遠也不是最重要的。可你,卻是我活著的唯一理由,你知道嗎,無雙?”


    紅塵撫摸著明鏡般的案麵映出的熟悉臉容,輕輕笑。五指抓住桌角一折,拗下一片碎玉,鋒利的斷口抵住額,微微的刺痛。


    這張臉的主人,已經棄他而去。這張臉,不過是一個永遠的痛楚印記,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碎玉慢慢從額頭往下割,劃過眉心、鼻梁……


    近乎麻木的疼。


    心一橫,就待力劃到底。一段枯枝突然破空射至,正中虎口,碎玉脫手掉地。


    瞪視縱進水榭的華服男子,紅塵騰地站起,狠狠握起雙拳:“你又暗中跟來幹什麽?少管閑事!”


    幽鳳舞淺灰的眸子在他臉上一轉,不無惋惜:“你自己的臉,竟也下得了手麽?嗬,你難道打算就此放手,任那負心人逍遙快活嗎?連我都替你不值。”視而不見紅塵鐵青麵色,仰天打個哈哈:“我若是你,一定殺了那負心之人。”


    紅塵胸膛不停起伏,深深吸口氣,寒聲道:“你不必枉費心機來挑撥離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的篡位大計,恕我無意再參與,就此告辭。”最後一點希望已隨絹書粉碎,他也沒必要再和幽鳳舞虛以委蛇。一按欄杆翻身躍落。


    幽鳳舞眼裏殺氣一現,衝著他背影冷笑道:“我當你是個人物,才誠心誠意邀你共襄大舉。原來卻是個沒血氣的窩囊廢,看著舊情人同他人卿卿我我,隻會躲一邊作踐自己。難怪那君無雙要舍你而就伏羿,哈哈!”


    明知是激將法,紅塵心頭仍似被利箭射中,劇痛難當。一聲怒吼,又竄回榭內,一把揪住幽鳳舞衣襟,竟將他雙足離地提了起來。


    “我和他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在這裏胡說什麽?信不信我一掌劈了你!”胸口一團悲痛正無處發泄,他雙目血紅瞪著幽鳳舞,襯著眉心正中那道血跡未幹的傷痕,煞氣懾人。


    換了第二個人,說不定早嚇昏了過去。幽鳳舞反而一翹拇指,讚道:“這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段兄,幽某說句心裏話,你若對那君無雙仍餘情未了,就該拿出膽色將他搶回來才是。”


    “搶回來?”紅塵恍恍惚惚地重複了一句,搖頭苦笑:且不說無雙的身手遠在他之上,即使能用計留住無雙,卻又如何喚回他失去的記憶?


    “我如今在他眼中,不過是個陌生人,搶回來又有何用?”黯然閉目,手底一鬆,放開了幽鳳舞。


    幽鳳舞撣了撣衣襟,從容道:“段兄此言差矣。世人誰不是從陌生到相識、相知?你難道沒自信讓那君無雙重新對你生情?”


    心田如閃電劃過,豁然一亮。紅塵渾身遽震。


    知道自己勸誘奏效,幽鳳舞竊喜,趁熱打鐵:“隻要段兄願意繼續合作,幽某定當助你一臂之力。”嘴上說得漂亮,腹中卻冷笑兩聲:等奪得寶座,頭等大事便是殺了這不識抬舉的紅衣男子。


    縱然熱血沸騰,紅塵終究不傻:若幽鳳舞真的大權在手,哪還會將無雙交給他,留下後患無窮?捕捉到他身上隱隱戾氣,更是了然於胸。剛想斷然拒絕,但電光火石間,腦海靈機突湧,頓時改了主意,無聲笑了笑:“多謝幽兄提點,醍醐灌頂。在下這就去中原邀人助陣,待準備妥當,再來與幽兄會合。”拱手一揖,飄然離去。


    想不到自己一番慫恿,段紅塵居然自告奮勇替他去招攬兵馬。幽鳳舞得意非常,倒是半點不怕他會一去不返。那慢性毒藥發作起來,段紅塵就算遠在千裏之外,也非爬回來向他求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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