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秦深是在三天之後,周五的晚上。


    他騎著單車到校門口來接我,單腳撐在地上,微長的頭發不修邊幅的垂落在臉頰上,風吹起,輕輕飄動著。長發飄起時,露出一雙幽幽的眼睛,憂鬱的散發著微微的光,漠然地低垂著。


    我跟秦深到了一所公寓,公寓很寬敞,四室兩廳,罕見的淡綠色係,沒有我想象中的奢華,隻是淡雅著,在很多很多年之後的今天,我才明白那種風格叫做“有品位”。


    “隨便坐。”秦深赤著腳在原木地板上走來走去,“喝什麽?”


    “隨便。”我四下張望著,對於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來說,這種在電視劇中才出現的房子多多少少是有那麽一點點魅惑力的。


    他給了我一罐可樂,自己卻拿了罐啤酒,我有些不爽,最終還是打開了可樂罐:“你家隻有你自己啊?”


    “我家?”秦深吃的一聲笑起來,“這是老頭子的房子,以前給他的情婦住,後來情婦跟個小白臉跑了,就交給我當作消遣的場所了。”


    “哦。”我又喝了一口可樂,不明白這種讓人肚子冒泡泡的東西為什麽會風靡全球,就像不明白秦深所說的他家的生活模式一樣。


    “要不要看點什麽東西?這裏有很多碟,有些是外國的激情片。”秦深去擺弄那台大得囂張的“索尼”電視和相關的七七八八的東西。


    “不用了,我想先洗個澡。”我拿著可樂,有點坐立不安,腦子裏混亂一片,不得不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摒除一切繁枝雜葉直擊核心──我是來做愛的。


    秦深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現在才發現他的眼睛還蠻大的,眼波流轉中頗有點異樣的風情,我覺得身體有些發熱,不知自己怎麽會這麽沒用,動不動就發情,心裏把這樣的自己罵個狗血噴頭。


    “在那邊,有自動熱水器,你自己去洗吧。”秦深又低下頭去找碟子。


    我拖遝拖遝地走進浴室,三下五除二褪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鏡子裏的裸體像個奇怪的陌生人,我轉動了一下,看著裏麵已初具男人雛形的身體,寬肩窄腰,平坦的小腹下剛剛簇起的那叢毛發柔軟的微卷著,小鳥兒鼓脹脹的。


    我再轉一下,看著側影中自己修長的雙腿,知道自己還會長高,不由滿足地歎口氣,我就像所有對身高有迷戀症的男生女生一樣,希望自己盡可能的長得高大。聽小哥說練武會影響長高,我盡管很向往自己成為一名現代俠客,最終還是放棄了,不為別的,隻為了長高──長得足夠高,高到抱起一個一般的男人(比如馬瑞)也輕而易舉。


    洗完澡,琢磨著自己還要不要穿衣服,後來想起此行的目的,便決定輕裝上陣,不做那無謂的猶抱琵琶半遮麵。


    我裹了一條大毛巾走出來,秦深坐在沙發上依然衣冠楚楚,用一種鑒賞玩物般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電視裏已經幹得熱火朝天,女人的胸脯和男人的屁股交替地晃來晃去,說不出哪個更有吸引力,我像著魔般的看得兩眼發直。


    以前,我頂多看看黃色小說和3級片,這種真刀真槍活色生香的場麵還是第一次見,有點受不住刺激。


    “以前沒看過?”秦深坐在我旁邊,手指若有若無地在我的手臂上攀爬,我背脊一陣發涼,小腹卻陡然熱脹起來,像電流酥酥麻麻地啃噬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我的喉頭發幹,說起話也澀澀的。


    “喜歡嗎?”他的手指繼續向上爬,已經到了肩膀,我渾身緊繃如張開的弓。


    “還可以吧。”我已經分不清喜歡還是令人作嘔,也許是洗澡時水太熱了,頭暈暈的,“我有點難受。”


    “是洗澡洗太久了吧?”秦深吃吃的笑了,“我還以為你要溺死在裏麵了呢,怕我嗎?”


    我努力睜開眼,看著他那張比a片男主角俊美得多的臉,血液又開始上湧,“不,不怕。”


    其實,還是有點怕,不過,怕得並不是他,而是這種行為。


    秦深的手在我的胸膛上遊移,我開始輕微的喘息,也曾自己撫摸過,可是,由另一個人來觸摸的感覺完全不同,何止相差千萬裏!他的手像施了魔法,我的血液在快速的來來回回的上串下跳。


    我沈迷在有生以來與另外一個人的性接觸中,秦深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臉,我覺得有些奇怪,他忽然抽起了手:“我不想做了,你走吧。”


    我一呆,隨即無名火冒起:“混蛋!你當我是什麽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並沒強迫你來,是你自願前來的吧?”秦深冷冷地說。


    我漲得滿麵通紅,說不出的羞辱讓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怔怔地看了他兩秒鍾,他扭著臉表情冰冷冷的。


    我霍然站起身朝浴室走去,邊走邊為自己的傻瓜行為羞憤欲死,我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淪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


    走到浴室門口,推開門,看到鏡子中的男人,我猛然回過頭,想起馬瑞說的話,秦深是打算追藍芝的,那他就是不喜歡男人的了,而之所以要和我上床不外是認定我不敢答應的吧?


    我邊朝客廳走邊扯掉了身上的毛巾,重又坐到沙發上,開始撫慰起自己因羞辱憤怒而高漲的欲望,媽的!想玩我?就讓你玩到惡心!


    秦深吃驚地看著我,我仰著頭活塞般機械地滑動著自己的右手,急促的喘息,眯著眼挑釁般地看著他漸漸扭曲充血的臉。


    他的喉頭急促的滾動,終於走過來,從背後摟住我,雙手從我的腋下穿過,遊移在我的毛草叢中,他的頭貼近我的耳畔,我嗅到淡淡的香水味,我的手直接探入他的胯間,果然,他那裏也已經又熱又硬,隔著褲子我緊緊地握住了它,然後聽到他低低的申吟。


    幾乎是打仗一般的較量,我閉著眼睛享受著他的放肆,同時也放肆的讓他享受著,電視裏已經換了兩對男女,我們還是處於亢奮狀態。


    有人說,第一次總是很容易泄洪的。


    為什麽?為什麽我和他都久久不能獲得解放?


    我撕扯著他的衣服,幾乎是渴求著:“寶貝,我們去床上,我要和你做愛。”


    秦深的呼吸越來越濃重,卻似乎刻意壓抑著,他突然咬住我的耳朵,握住我的東西的手猛然一緊,我猝不及防地叫起來,一泄如注。


    他的東西也幾乎在同時痙攣起來,褲子濕熱一片。


    那一刻,我以為自己飛上了天。


    “變態!”


    “人妖!”


    “神經病!”


    當我還沈浸在高chao的餘韻中時,突如其來的汙言穢語也如潮水般齊湧而來,我的心一跳,睜開眼,秦深已離開我不知去向,隻有幾個小痞子一副惡心欲嘔的表情看著我,其中一個人手中還拿著一個迷你錄象機。


    我完完全全呆住,就那麽全身赤裸,大腿上還粘膩著乳白的液體地坐在沙發上,為這出人意料的變故而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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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平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情形,似乎人生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撲頭蓋臉地砸來,每一種情緒都很毒,毒過四川唐門的暗器。


    也許我的身經百戰而百毒不侵之身在那時就已在開始錘煉。孫悟空在煉丹爐中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始成金剛不壞之身,而我的一切磨練也才剛剛開頭……


    “哎呀,來嘛!人家還想要。”在我麵前,兩個小痞子抱在一起,擠眉弄眼地偽裝調情。


    “你個小不要臉的,你說,你想要什麽?”對麵的家夥也以毫不遜色的超爛演技,模擬著四級片中才會出現的惡俗嘴臉。


    “我、我、我想要你的小弟弟。”


    “哦哦,寶貝,我們上床吧,我好想和你做愛哦。”


    幾個人集體嘔吐,邊裝成吐得沒肝沒肺的樣子,邊嘻嘻哈哈猥褻地笑。


    我麻木地坐著,近乎殘忍地看著眼前的小醜跳梁。


    突然,他們不嘰嘎了,齊齊回頭:“深哥。”


    秦深終於露麵了,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白衣白褲。


    我一直以為隻有像馬瑞那樣白皮膚的人才適合穿白色的衣服,沒想到他穿起來也別有韻味,小麥色的肌膚,幹淨的光潔質感,配著純白的衣褲,嗬,嗬嗬……我笑起來。


    “深哥,怎麽辦?”小痞子們一副馬首是瞻的樣子。


    秦深斜斜地靠在門框上,嘴上叼著一支煙,微微皺著眉裝酷。


    我慢慢站起來,剛剛因為神經繃得太緊而全身僵直,我晃動一下手腳,拂了拂垂在額前汗濕的頭發,故意扭動著屁股搖晃著腰肢走向秦深,離得愈近,秦深的眼眸愈發黑暗。


    我伸手撫摸著他的下巴:“深哥,人家還想要,我們上床好不好?”


    秦深吐掉了煙:“滾!”


    “哎──你這話是怎麽說的?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你是主,我是客,你可還沒盡東道主之宜呢。”


    “別給臉不要臉!”


    “拿什麽給我?你有臉嗎?”我吃吃地笑起來,吃吃地像冰縫裏的風。


    “如果明天不想很難看,你他媽現在就給我滾蛋!”秦深已經急了。


    “難看?怎麽難看?你看──你仔細看,我的眼,我的眉,我的嘴,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帥?你想給我破相嗎?我知道你有刀子的。”我逼近他,他一寸寸地後退,“怎麽?不舍得了?還是你已經愛上了我?提醒你一句,我是最沒心沒肺的,玩一個甩一個,仔細算起來,你還是不差的一個呢,我可以再陪你玩幾次,但是千萬別愛上我哦。”


    “死同性戀!誰他媽會愛上你啊!”秦深甩開我的手,臉漲得通紅,我有些暗爽,現在的他才他媽的像個沒穿衣服的可憐蛋。


    “深哥,做了他丫的!”幾個小痞子一起衝上來,一陣亂打,隻是那貓拳狗腿不能帶給我絲毫的痛感,我就那麽站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嘴唇破了,眼角熱辣辣的,不知哪裏的血灑在地板上,腿一瘸跪下,我又緩緩地站起來,眼睛盯著秦深,即使被打得眼前一片模糊了,焦距還是在那一團模糊的白光中。


    “滾!你們滾一邊去!”看他們打得差不多,再打就要出人命了,秦深才出來說話。


    我盯著他,他盯著我,敵視、蔑視、視奸──媽的,我真想強殲了他丫狗娘養的東西!


    “你走吧。”秦深在我麵前站得筆直,似乎要和我僵直的身體對抗,“我會抹掉今天的一切,隻要你以後別再插手我的事。”


    “社麽事?深哥,我哪敢管你老大的事?我自己的爛事還管不過來呢!是,就像你說的,我是同性戀,剝光了衣服是,穿了衣服仍然是!我可以向全世界說我──韓璽──隻──愛──男──人!可惜那個人不是你。我親愛的偉大的神明的俊美的自以為是的深哥,你玩我是嗎?好,我讓你玩,不過你最好看好自己的褲襠,別把自個兒也玩進去!”


    秦深的臉色蒼白。


    我伸手摟住他的頭,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吻,狠狠的一吻,咬破了他蒼白的雙唇,唇上的鮮點染了原有的蒼白,散發出一中充滿血腥氣的妖。


    我轉身走進浴室,利落地套上自己的衣服,走出來,秦深依然站在那裏動也未動,我看了他一眼,轉身朝外走。


    幾個小嘍羅死活不甘的樣子,卻又不敢動彈。


    “站住!”走到玄關時,秦深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回首:“親愛的深哥,還有什麽指教?”


    秦深的眸子中燃著火,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我想,如果是在電影中,如果他是古代的武林高手,那麽每一步的腳下一定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仿佛要把地球踩個無底洞般走著。


    兩人隻有一尺之隔。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他的手一揚便狠狠甩了我一耳光,力道很重,我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們的規矩──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你曾打我一掌,這是還你的,如果你想在道上混,最好記住!”


    我摸摸自己被他的蝦兵蟹將打得扭曲變形的臉,想著他世紀末的大謊言,可──他的小兵們排成一隊,他的手也就這樣一溜打下去,一記比一記響,最後那個拿著迷你錄象機的可憐蟲被打得直流鼻血。


    “給你們講過多少次了,打人也有規矩,你可以把對方做了,粉身碎骨,挫骨揚灰,就是不許打臉,怎麽還記不住?一個個都是豬腦子嗎?還有,這個破玩意是誰提議用的?”他看著錄象機問,“誰做的我現在就剁了他的手!給我砸了!聽到沒?”


    “深哥,這、這可是索尼的啊,我把膠片毀了還不成?”那小子已經尿了一褲子。


    秦深的眼一瞪,那龜兒子立刻把機子砸在了地板上,然後又剁了幾腳,那金貴的小玩意瞬間粉身碎骨。


    我看著眼前荒唐滑稽的一幕,這是幹嗎?殺雞給猴看啊?


    雖然我怎麽也想不通秦深所有這些奇怪舉動的背後隱藏著什麽居心,盡管傻瓜也看得出他這一舉動有多麽大的做作成分,他仍然成功地讓我對他稍稍另眼相看。


    也許,他還配做我韓璽的敵人。


    “沒事了吧?沒事我走了。”等一切聲響都消失後,我平靜地說。


    “韓璽──”


    秦深他媽的到底怎麽回事?像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難纏:“什麽?”


    “有部電影上的黑道中人說:‘你知道我是怎麽混出來的嗎?我他媽曾被人用槍指著腦袋,還要笑著喝下自己的尿,你行嗎?’我也想問你一句:你行嗎?愛一個男的比走黑道更凶險,你──還是好自為知。”


    我有些吃驚,卻笑著說:“我自己的路自己會走,不勞你費心,謝謝你的忠告,告辭。”


    走沒兩步,秦深再次叫住我:“韓璽──”


    我歎口氣:“什麽話一次出清好不好?我可不想被你十八相送了。”


    “你像個男人,希望以後依然如此。”


    “廢話!我本來就是男人。”我真的笑了,這個小屁孩,也不過和我一樣讀高一,還當自己七老八十了?


    我笑笑沒再說什麽,伸手拉開門,剛走出去就和急衝進來的人撞個滿懷,我剛想說對不起,對方叫起來:“頭兒,你沒事吧?”


    是陳敏,後麵還有兩個人──馬瑞,以及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孩。


    看到他們,我有些愕然,努力扯扯嘴角:“你們怎麽來了?”


    “我還想問你呢!你為什麽到這種地方來?”馬瑞走到我麵前,用手撫摸我的臉,直到這時,我才感到疼痛,針尖麥芒似的疼讓我的臉痙攣了幾下。


    “嗬嗬……沒什麽。”我心虛地笑,馬瑞卻離開我徑直走進房內,正當我詫異時,“啪”的一聲,劍拔弩張的空氣瞬間崩潰。


    馬瑞打了秦深一掌。


    我有點哭笑不得,今天是怎麽了?好象所有的人都喜歡上了甩耳光的遊戲。想想秦深的原則,我正想衝過去拉開馬瑞,卻被他撥開。


    馬瑞直視著秦深說:“秦深,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麽不滿意地就衝我來,別拿我的朋友當靶子!還有,我原以為你多少有點骨氣,沒想到你像你老子一樣窩囊,專會做這種以多欺少的勾當,呸!”


    秦深原本一直板著一張撲克臉,聽到最後突然勃然變色,揚起手就衝馬瑞的臉揮去,我暗叫不妙,想頂上去替他挨下那一掌,誰知變故突生,秦深的手腕在揮下去時被馬瑞就勢抓住,然後是一記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一拽肩一頂,秦深就那麽直截了當幹脆利落地被摔在了地板上,發出“砰”一聲巨響,伴隨著秦深的申吟混合成一種驚心動魄的背景樂。


    一屋人都呆住。


    秦深的小嘍羅們齊衝上來,準備故技重施,誰知拳拳落空腿腿踢錯,反而都落在了自家兄弟身上。


    在六七個小嘍羅中間,馬瑞像條滑溜溜的魚,自由的搖擺穿梭,拳如雷,腿如電,每一記都是狠招,打得一夥人鬼哭狼嚎。


    陳敏的嘴巴張得能塞下兩個雞蛋。


    我喊:“夠了!你想把他們都打死嗎?”


    所有的人都止住,馬瑞站在房中間,宛如赫赫戰神,他斜睨了周遭一圈:“你們──以後誰再敢動韓璽一根汗毛,結果就像這樣──”腳起處凜然生風,落處大理石的茶幾已經碎裂成七八塊。


    小蝦米們臉色蒼白如紙。


    秦深緩緩地站起來,笑了:“難得,難得看到你發威呢,無論如何也值得了。”


    馬瑞瞥了他一眼,轉身朝外走:“我已經說過,不會再和秦家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以後少來煩我,一次兩次我可以放過,再多了,也別怪我不客氣!你老子就你一個種,還等著你繼承家業光宗耀祖呢,好自為知吧!”


    秦深冷笑:“說的好聽,可是你別想那麽容易,即使你死,這瓜葛也不會斷的!奉勸你一句,別太自信,看好你的女人吧!”


    馬瑞拉著我朝外走,我最後一次回頭,看到秦深眼中濃濃的黑色,看到我回頭,他忽然粲然一笑,嘴唇張了張,我努力分析他的口型,才想起是他慣說的那句──seeyo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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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以前的同學藍芝。”走下樓,在昏黃的街燈下,馬瑞給我介紹那名女孩。


    “你好,我是韓璽。”我點點頭,藍芝有一頭及腰的長發,烏黑亮麗,小巧精致的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頗像香港女星關芝琳。


    “你好。”藍芝笑笑,略顯靦腆,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個小酒窩,醉人的甜美:“我聽瑞講過你很多的事,很厲害。”


    厲害?看看我被打的豬頭肉臉,就知道我他媽是什麽樣的窩囊廢了!


    “頭兒,你沒事吧?幹嗎傻到一個人去和那些家夥拚啊?現在可不流行什麽孤膽英雄了,要不是馬瑞帶我們趕來,還不知會出什麽大亂子呢!”陳敏這小子很會見風使舵,現在馬上站在馬瑞那邊說話了,昨天還口口聲聲叫他“娘娘腔”呢!


    “陳敏,藍芝和你順路,你送她回家吧,我陪韓璽回去。”走到十字路口時,馬瑞做了如此安排。


    陳敏自然沒有異議,乖乖地陪長發美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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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夜風很溫柔,道路很漫長,我和馬瑞並肩走著,久久未說話。


    “韓璽,今天到我家去吧,否則阿姨見你這樣會嚇壞的。”快到我家時,馬瑞扯住我的袖口。


    “不必了,我娘還不至於那麽沒用。”我的語氣冷冷的。


    “你傷得不輕,需要醫護,跟我回家。”馬瑞的媽媽麗姨是名外科大夫。


    “這點皮肉之傷一夜就好,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開始朝自家的路上走,卻馬瑞硬硬拽住。


    “韓璽!”他說,“我知道你很生氣,發生這種事我也料想不到,可是,你可以聽我的解釋嗎?”


    他緊握住我的手,眼神幽幽地凝視著我,在慘白的路燈下,他的臉漂亮得像假的,誰也無法想象這麽漂亮纖細的人會有那樣的功夫,我一直覺得他就像一朵溫室中嬌弱的花兒,而自己就自詡為護花使者,誰知……


    相處半年多了,我竟然一點點也不了解他,他那漂亮得過分的臉蛋此刻也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充滿了壓迫感。


    我苦笑:“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把我當作朋友?”虧我連自己光屁股時的糗事都講給他聽,恐怕我記憶中有幾個人物他都比我清楚,而他──我竟是一無所知。


    誰說朝夕相處就能日久生情的?


    我懷疑他是不是從來就沒對我產生過一點點感情。


    “我一直把你當朋友!”馬瑞說,聲音低低的,“就因為你是我生平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才特意隱瞞我肮髒的過去,就怕你知道了會嫌棄我……”


    我無語,為他為自己感到無力,事到如今,他還把我當作這樣的人麽?


    “好,我跟你回去,你說吧,說你‘肮髒的過去’。”無奈,我還是敵不過他那誘人的眼神,明知是陷阱,我還是義無返顧地跳了下去。


    “其實也沒什麽。我和秦深是在初一的時候認識的,那時的我很孤僻,你也知道,我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因此多多少少有那麽點自卑,而又因為那時我每天放學後要接受專業的武術訓練,基本上和同齡人沒什麽交流,很孤僻,不合群。直到他主動找上門,說要和我做個朋友,雖然最初我對交朋友沒什麽興趣,耐不住他再三的糾纏,還是和他們混在了一起,從那之後,我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的改變,我經常和他們一起翹課,打架鬥毆抽煙喝酒,一幫早熟又墮落的頹廢小孩胡作非為,終於被我媽媽發現了,她沒有打我,隻是無聲的流淚,說我太傷她的心,她生命中什麽也沒有,什麽也不奢求,隻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那一天,我們母子抱頭痛哭。從那之後,我猛然驚醒,開始發奮讀書,考取了育英,打算不再和那些人有任何瓜葛,我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循規蹈矩的模範生,讓自己和所有的普通中學生沒什麽兩樣,我不喜歡打架……秦深來滋事時,我盡量不想鬧大,沒想到你那麽衝動──”


    “嗬……”我慘淡的笑,我努力,我拚命,我見義勇為仗義執言正氣凜凜,我打算為所愛的人兩肋插刀,誰知一切就像出鬧劇,我是鬧劇中的小醜,一切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別人在看熱鬧,我在那裏瞎折騰。


    我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自己比所有人都早熟,卻原來隻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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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麗姨在家,她也沒多問什麽,隻是迅速拿出急救箱,手腳麻利地為我清洗、消毒、敷藥。


    “你們男孩子啊,就非得打架不成?痛在自己身上不說,還讓親人跟著揪心。”最後,麗姨也就說了這麽一句,我陪著笑說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做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外加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麗姨笑著拍我的腦袋:“你個臭小子,小小年紀就這麽油嘴滑舌的,以後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要傷心了。”


    “什麽小姑娘我也不睬她,誰能比過麗姨好啊!”我依然涎著臉打屁,麗姨也就三十多歲,加上會打扮,看起來更年輕,和馬瑞走在大街上,經常會被人誤認為姐弟倆。哪像我娘,兒子才像個花骨朵般含苞欲放,她老人家已經到知天命的高齡了。


    “壞小子!”麗姨笑起來,“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把晚飯熱一下,小璽,給你媽打個電話,告訴她你今晚在我們家住。”


    “哎!我這就打。”我喜歡麗姨,美麗、自信、聰明,又不失溫柔。


    臨睡前,馬瑞要幫我洗澡,我死活不肯,看我最後都急紅了臉,他笑起來:“幹嗎?當你是小女生摸不得看不得啊?”


    “沒幹嘛!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洗。”我繃著臉,心中的怒火還是未消。


    “好好,你自己洗。”馬瑞說完便去收拾床鋪。


    我想起他家房子寬敞,便在進浴室前跑到麗姨麵前說:“姨,我今天渾身痛,想自個兒睡張床,成嗎?”


    原本我在馬瑞家留宿時,都是兩人擠一張床的,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好事,雖然麗姨曾建議我睡客房,最後還是被我說服了。


    麗姨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隨即說:“我馬上去整理一下客房。”


    “姨,你真好!”我留給她一個甜甜的笑臉,不等馬瑞表示什麽,立刻鑽進了浴室。


    關上浴室的門,反鎖上,看著鏡子中傷痕累累的自己,一個在愛與痛的邊緣掙紮的笨蛋,我開始憎恨我哥那些雜七雜八的書,如果沒有那些東西我不會這麽早熟,可是話說回來,我哥的那些書都健康的很哪,絕沒有什麽男人喜歡男人的玩意兒,這麽說起來,我就是天生的嘍?


    天生的可憐蟲,唉!唉!唉!


    我對著鏡子攬鏡自憐,長籲短歎,看看這濃黑的眉毛多麽有男子氣,看看這細長的鳳眼多麽有魅惑力,看看這高挺的鼻梁多麽性感,看看這不薄不厚的嘴唇多麽多麽多麽的完美……還有這光滑的皮膚,雖說黑了點,可黑了不就代表著健康嗎?男孩子要是像林妹妹那樣弱不禁風嬌喘籲籲的指不定多惡心呢!


    唉!看來看去我都那麽的招人愛,為什麽偏偏就沒人愛呢?


    “韓璽!你沒事吧?”最後馬瑞在外麵“咚咚咚”猛敲門,才把我從超級自憐自戀中喚醒,懶洋洋地應了聲,套上他的睡衣,低著頭走出來:“你去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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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迷迷蒙蒙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沒月亮,也沒星光,夜色如墨,似乎要把我吸進去一樣。不知怎麽就回憶起在秦深家裏的那一幕,我赤身裸體的,被一群人圍著,像被看猴子一樣地被人看著恥笑著鄙夷著,被人指著鼻子罵變態人妖神經病。


    變態+人妖+神經病=同性戀?


    我呸!


    我在如墨的夜色中青麵獠牙的猙獰著,試圖擊退那所有的魑魅魍魎,可心底某個地方還是在隱隱的痛著,那種痛不明顯不劇烈,就像拿刀背在身體上一下下砍著,有點痛,但不足以致命……


    想想左,想想右,就在我終於意識模糊時,突然一個暖暖的東西滑進我的被窩,當我意識到這是個人體時,馬瑞已經翻身壓在了我身上:“喂!小黑,小黑!醒醒!”


    “別再拽了,我的耳朵可是留給我老婆擰的。”我突然喉嚨發幹,卻不得不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醒啦?”馬瑞笑起來,在夜色中,他的牙齒顯得愈發的潔白,“小黑,還在生我的氣嗎?”


    “憑什麽管我生不生氣?你是小芹嗎?”當初老板在講中國現代文學時,曾提到趙樹理的《小二黑結婚》,我取笑馬瑞水靈靈的就像女主角小芹,他立刻說我一身黑皮,鐵準是小二黑,說完他就發現說漏了嘴,也許我平常喜歡貪圖一時的言語之快,這樣占了他便宜他也不在意,後來倒習慣了在無人時或者開玩笑時叫我“小黑”,他說以前他家有條小狗就叫“小黑”,我##%¥%%¥¥%¥#.%


    “真不害臊,不知誰說要做我的哥哥保護我呢,卻原來這麽小心眼。”馬瑞吃吃的笑起來。


    “我根本就沒心眼。”我自暴自棄地說。


    “我摸摸,看看是誰把你的心偷走了?”馬瑞伸手在我的胸前亂摸,最後突然探手到我的腰間,我“呀”的一聲叫起來,邊叫邊笑,最後隻能告命求饒。


    “幹嗎不告訴我你會功夫?”我還是恨意難平。


    “我也沒打算隱瞞你啊,隻是覺得沒必要。”馬瑞輕聲說,“我也不想讓別人對我另眼相看。”


    這倒也是,雖然在西方人眼中中國功夫很神氣,好象每個中國人都像李小龍那麽厲害。其實,其實我等草莽小民,有幾個能正兒巴經地打兩拳呢?大多數男孩打架,也不過是亂砍亂殺沒章法地瞎打拚而已。


    “可你也不該不對我說啊!”


    “是!是是!好哥哥,我知道我錯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還不成?我發誓──我下回再也不敢了!”馬瑞舉起右手,說話時,熱熱的氣息拂過我的麵頰,我有一瞬的迷失。


    “我可不敢做你的哥哥了,我做不起。”


    “哎──真是屬驢的。”馬瑞忽然板起了臉。


    “啥?”我傻傻地追問一句。


    “驢脾氣!”馬瑞又揪住我的耳朵,“沒見過你怎麽倔的,我說了這麽多好話還不成?”


    “不成!”


    “那你要怎樣?”


    “親我一下。”


    “真的要親?”馬瑞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我一陣心慌,還是硬著頭皮死不鬆口:“真的要親!”


    馬瑞俯下頭來,在我的臉頰上啄了一下,像小雞啄米,“這樣總成了吧?”


    “哼!算你小子聽話!”雖然我不甘心,卻也隻能退讓,再說看到他臉蛋紅撲撲的,自己也覺得值得了。


    “這可是我的初吻呢!”馬瑞笑眯眯地說,“便宜了你。”


    切!初吻是要吻在嘴巴上的吧?笨蛋一個!我的心還是甜絲絲的,覺得自己快要飄起來。


    在被窩裏,他的手握著我的手,很溫暖的感覺。


    “其實,秦深最初來找茬時,我真的是有意隱瞞你,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怎麽辦,會不會幫我,是不是真的能保護我……韓璽,我是不是很狡猾,很壞?”


    “是,你的狡猾狡猾的!如有再犯,皇軍絕不輕饒!”聽他如此說,我哪還有一點兒氣,整個人都飄進了蜜做的雲彩裏,“我怎麽會不幫你,又怎麽會不保護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沒有兄弟姐妹,小時候被人欺負了,從來沒人幫我。常有小朋友圍攻我,嫉妒我漂亮,又嫌棄我是個沒爸爸的孩子,我撲上去打他們,便被他們的爸爸媽媽找上家門去辱罵,媽媽抱著我一起哭。後來,媽媽送我去武校夜班,她告訴我,這世界上誰也依靠不得,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於是,我開始練武。可是,你知道我多羨慕別人的小朋友有高大帥氣的爸爸,有一瞪眼就能把小孩嚇哭的哥哥嗎?我做夢都想有……沒想到在育英能遇到你,雖然隻比我大一天,卻總是以我的哥哥自居,一直陪在我身邊,處處照顧我,我覺得很快樂……”


    “嗬嗬,知道了吧?遇到我可是你的幸福,我是最會疼人的了。”我開始沾沾自喜,看來自己的付出也並非全成了竹籃打水。


    “是是,你是最會厚臉皮的了!”馬瑞笑著說,“這是你說的,從今天起,你──韓璽,就是我──馬瑞正正式式的哥了,可不許反悔!”


    正正式式的哥是什麽意思?


    我才不想做什麽勞什子哥哩,我、我、我想做你的老公……


    “怎麽?不願意啦?反悔了?”馬瑞緊張兮兮地拍拍我的臉。


    “怎麽會,白撿了這麽一個漂亮弟弟我怎麽會不願意?偷樂還來不及呢!親親弟弟,寶貝弟弟,愛死你的弟弟!”


    “去!”馬瑞笑著推開我湊上來的臉,“我現在真的很快樂,有個好兄弟,還有一個美麗的女朋友,我會一直一直愛著你們,一直一直,永不改變!我看夠了我媽所受的委屈和苦楚,等我長大了,我絕不會讓我所愛的女人再受這樣的苦,我要讓她一輩子都甜甜蜜蜜快快樂樂,我要把她寵上天……這就是我人生的最高目標,怎麽樣?”


    “很好呀。”我笑笑,突然笑得很無力。


    “我們來個約定吧,不管以後是不是會分開,都要努力讓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幸福,好嗎?”馬瑞眼神灼亮地看著我。


    “好啊,讓我們幸福。”


    我們擊掌為盟,看著他美麗的笑顏,我隻能悲哀的申吟:因為是你,所以,我會永遠為你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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