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的香水,漂漂浮浮,像這些年我的孤獨,


    穿破了天埋進了土,真心被辜負,


    愛說不出,在空氣中蠢蠢欲哭。”


    薛落塵看著自來熟的兩個女人發愣,好歹也插不進一句話,這個白蘭蒂在搞什麽鬼?她可知道自己是無法對她有任何承諾的?


    “落塵,”倪浩遞給他一支煙,“出來站站吧。”


    留下兩個一見如故談得熱火朝天的女人,薛落塵和倪浩走出香氣四溢的燒烤店,迎著清冽的寒風點燃煙。


    “怎麽回事?白蘭蒂不是你的女朋友吧?”倪浩一雙幽深的眸子閃著疑惑,淡藍的煙為他籠上一層薄紗。


    “不是,當然不是的。”薛落塵垂下眼簾,借故彈去煙灰避開倪浩的目光,這目光是從第一次見麵就令他膽戰心驚的,俊氣逼人的倪浩和駱依磊有著太多相象的地方,尤其是那雙眼睛,幽幽的深不可測的,有時卻又是單純無垢的誘惑人的……這樣的男人太富於魅力,也太危險,總是會讓他感到戰戰兢兢,倪浩是,駱依磊也是……


    “哦,看來這女孩是喜歡你了,對你姐采取懷柔政策呢。”倪浩用一種冷漠超然的分析語調說。


    “是啊,她很開朗很會和人打成一片,其實我也很喜歡她,隻是——-”


    “隻是什麽?”


    “沒什麽。對了,你的畫展準備的怎麽樣了?找到讚助商了嗎?”


    “很順利,但我想向後推延一下,過了春節再說,我的畫風不適合這種節日喜慶氣氛。”


    “真想到你的工作室親自看看,為什麽這麽保密呢?姐夫是旅法知名畫家,我卻連一幅畫也沒見過,真是不可思議。”


    “該看的總會看到的,時機未到。”倪浩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低落。


    “好吧,我等著就是,就像白蘭蒂的事一樣,順其自然,一切順其自然,我不強求。”薛落塵笑了,對無可奈何的事他一向一笑置之。


    “一切順其自然?說起來容易,難道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一件值得你強求的事或人?”倪浩直視著他的眼睛問。


    “值得強求的?”薛落塵似乎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鎖起了眉,腦海中出現的是羅錦年輕而略帶憂鬱的臉龐,可是愛情和幸福又豈是強求來得?又豈是強求維持下去的?


    一股冷風吹過,薛落塵再度戰栗,他剛想說冷,一件暖和的滿含著體溫的外套已經披在了他的肩上,那種淡淡的帶著煙草味清香的衣服讓薛落塵一時百感交集,心內五味陳雜,也記得是冬日的街頭,也記得如此的寒冷,也記得駱依磊同樣把外套披到他的肩頭……


    “你的體質太差了,這麽怕冷,下次出門要多穿件衣服。”倪浩說。


    “看來再不鍛煉不行了,我以後天天跟著學生們去跑早操,以前在大學裏我的體格很棒的,五項全能,”薛落塵微微歎氣,“那時候我的體育老師還說我不去從事體育真是可惜了,很有運動天分的。”


    “哦,嗬嗬,看不出來,”倪浩頗感興趣地看著他,“你姐也勸我進行早鍛煉,不如明天一起去跑步吧,拉著奇奇,這個臭小子最會懶床了,以後一定讓他早起早睡。”


    “奇奇很聽話啊,早晨和我一起起床的。”薛落塵笑了,倪浩和倪奇鬱這父子倆就像夙世的冤家,總是互相挑刺,讓人失笑。


    “落塵哥哥!落塵哥哥!”遠處傳來倪奇鬱仍脆脆的帶點童音的呼喊。


    “忽忽……忽忽……累死我了,還以為你把我扔給這個壞蛋就跑了呢!”百米衝刺跑過來的倪奇鬱大口大口的喘氣,邊說邊恨恨得瞪著身邊一樣跑多來卻悠然自得的羅錦。


    “嗬嗬,誰讓你這麽一點點,跑這兩步就累死了。”羅錦好整以暇地笑。


    “我矮又不是我的錯,哼!你不過就是腿長點,個子高點,有什麽好說的?哼!”倪奇鬱憤憤不平,為什麽他身邊的人都高高高的要命,就他長這麽一點點呢,氣氣!


    “咳!咳!”倪浩在一旁沒命的咳嗽,這小混球,看見落塵眼裏就沒有別人了,連他這個老爸也不要了。


    “哎呀!老爸,你從哪裏鑽出來的呀?和落塵哥哥站一塊,你可是老多嘍!難怪我看不見你!”


    “咳!咳!咳!”倪浩幹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奇奇,哪裏有這麽說爸爸的。”薛落塵雖然這樣說,卻笑了開來。


    “快看,我理的發型好看不?”倪奇鬱在薛落塵麵前站了個童子軍的軍姿。


    薛落塵這才注意到倪奇鬱的一頭長發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短短的留到下巴的栗色發,額頭上一簇正好稍微遮掩了他長長的長的有點誇張的睫毛,在明淨的額上留著個嫵媚的陰影,說不出的俏麗。


    “好看嗬,嗬!好俏麗的鄰家小女生。”倪浩吹了聲口哨。


    薛落塵不由笑了,真的,倪奇鬱剪短了發怎生越發的看著像個小女生了呢?


    “你看吧,嘿,你爸爸都這樣說你了,不怪我了,就是個小女生,你真是投錯了胎!”羅錦笑嘻嘻地說,“妹妹,你就認命吧。”


    “氣氣氣!落塵哥哥,你也幫我說句話嘛!”倪奇鬱氣嘟嘟地說瞪著羅錦和倪浩,“小心,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很慘!”


    “很好看,奇奇慢慢就會變成男子漢了,嗬嗬。”薛落塵笑著說,眼光不經意的掃過羅錦,羅錦的頭發也變短了,剛到耳朵的發顯得清爽明快,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和倪奇鬱一樣是個小孩子……


    剛看到薛落塵時,羅錦就被他身邊的男人狠狠蟄了一下,蟄得眼痛心痛,那個男人那麽體貼入微地為他披上外套,眼神中的愛憐即使隔著一個銀河也看得出來也看得清楚。


    如果說豆芽菜般的倪奇鬱的出現並沒讓他擔心什麽,那麽眼前這個男人就不同了,俊朗挺拔,更重要的是成熟。果子到了季節自然成熟的香氣是青澀時無法想象的,成熟的持重的有歸屬感的,如一棵蒼天大樹,反觀自己呢?還是一棵不成型的苗……


    “這位是?”倪浩也在打量羅錦,雖然這年輕人一直在笑,卻總給他一種悵然的感覺。


    “羅錦,我是——”


    “是我的學生,這學期剛轉學過來的。”薛落塵說,說得羅錦滿嘴苦澀,學生,隻是學生啊,而且是剛認識沒多久的學生……


    “倪浩!”倪浩向羅錦伸出手,羅錦明顯的失落並沒逃脫他敏銳的眼睛,“奇鬱的父親,落塵的姐夫。”


    “我的老公。”後麵傳來薛落微的笑聲,白蘭蒂隨著她一並走了出來。


    “剪了?”白蘭蒂仔細打量著羅錦,“好看!清爽多了,從帶點頹廢的酷哥變成乖乖仔了。”


    “會嗎?如果剪頭發就能改變一個人,這世道也太容易改變了。”羅錦說,說得白蘭蒂一愣,“不好意思,我有點累,想回家了,各位再見!”羅錦轉身走掉。


    “羅錦——”薛落塵喊。


    “什麽?”羅錦止住腳,轉過頭,看著他,眼神中是滿滿的希望。


    “……沒什麽,既然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記得按時到校。”


    “我會做個好學生的,薛老師!”


    冷冽的風夾雜著渾濁的灰塵和機車的尾氣,羅錦感到很不自在,憋悶得喘不過氣,環保環保!真的是緩保了!這一刻真想逃逸到原始大森林中去,那兒應該還有足夠的氧讓他自由呼吸吧……


    和薛落塵在一起有快樂不錯,可近來的他卻漸漸覺得壓抑了,也許是他小,他做不到薛落塵在人前那樣無所謂冷漠的樣子,他想對所有人說落塵是我的,隻是我的啊!


    他愛,他真正地在愛,他不想偷偷摸摸地,他壓抑地想大吼大叫,他不想回家……


    當霓虹閃爍,夜色深沉時,羅錦仍然在大街上遊蕩,從一條街到另一條街,從一家店到另一家店,漫無目的的漫不經心的遊來蕩去,身邊流水的車輛和擦肩的人群並未帶給他絲毫的影響,這個繁華喧囂的都市已融進了他的身體裏,沒了任何的新奇感和愉悅感,他又在想念原始森林了……


    大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了,不知道幾點,羅錦覺得有點累有點渴,正好前麵有間酒吧,他便推門而進。


    房間裏是微弱的紅色,除了舞池裏閃爍的彩燈在明明滅滅,幾乎一片黑暗,咋一進來的羅錦有點不適應,他懷疑自己的眼鏡是不是近視的更厲害了,看東西越來越模糊不清,兩年內他已經還了四副眼鏡,一次比一次加深,他擔心……他在門口站了兩分鍾才徑直走向吧台,“來杯冰水。”其實羅錦想喝酒,不過他還能克製自己,因為他答應了薛落塵明天去上課。


    羅錦背對著舞池看著酒保變戲法似的調酒,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品著清水,冰涼涼的水經過唇、口、咽喉而滑落體內,刺骨的冷讓他微微顫抖了一下,有點類似高chao來臨之的情不自禁。


    酒保穿著雪白的襯衣,黑馬甲紅領結,標準的侍應生裝束,隻是……他化了濃濃的裝,眉毛顯然經過長時間的耐心的休整,睫毛也是類似歐美女明星的誇張的卷卷翹翹,紫紅的眼影,眼睛就像吸血鬼的邪魅,塗成心型的雙唇也是濃豔的紫色,雖然是個無庸置疑的男性,卻讓羅錦聯想起花花公子中的兔女郎。


    當羅錦轉過轉椅,把整個房間打量了一翻之後才著著實實抽了口冷氣。


    他剛轉過身便遇到幾雙正盯著他的眼睛,審視的、遊移的、嫵媚的、肉欲的,最糟糕的是這一雙雙目光皆是來自於男人,姑且稱之為男人吧,雖然有幾人穿著很中性的服裝,仔細看仍看得出是男人。


    舞池中雙雙對對跳舞的也全是男人,有兩個穿緊身皮衣的人正在跳著惹火的貼麵舞,另一對不時像小雞啄米得親吻一下,嫵媚的男人怪異的男人gay男人……


    羅錦終於明白了他到了一個什麽地方,他這條新鮮魚看來是成了一道美味的快餐,難怪那麽多赤裸裸的眼神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隻是——羅錦有點疑惑,隻是——為什麽沒有一個人過來和他打招呼呢?難道他們都是守株待兔的等著願者上鉤?這裏的人有點怪怪的……


    羅錦漸漸覺出了點異樣,在各種目光中,有一雙慢慢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在這肉欲的曖昧的紅色氛圍中,那雙眼睛是幽深的冷冽的玩味的甚至有點嘲諷的凝視著他,這種目光讓羅錦不安和惶惑,似乎他還沒有做什麽,卻已經做錯了什麽一樣。


    羅錦已經喝了四杯冰水,那雙眼睛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看著他,這讓他按耐不住,他站起身,尋著目光的來源看向吧廳的某個角落——果然!果然是個很出色的男人!盡管和周遭希奇古怪的服裝相比他的西裝顯得保守了點,盡管他的黑發太過整齊了點,盡管他的表情太過嚴肅了點,盡管……羅錦仍然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太過英俊的男子,那張雕塑般的麵龐天生是人類眼睛的禁地,看了就會深陷其中的……


    四目交錯時的火花在幽暗的空氣中發顫,男人之間的吸引有時是更強力的。


    羅錦決定放棄等待,他的個性也不習慣等待,他站起身走向那張桌子,那張桌子旁隻有一個人坐著,他坐著笑著看著羅錦一步步走過來。


    “可以坐嗎?”羅錦問。


    “當然,這位子就是留給你的。”男人笑著,“現在終於位歸其主了。”


    “謝謝,羅錦。”


    “駱依磊,今天晚上很幸運遇到了一個誤闖禁地的小孩子,嗬嗬。”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過了成人禮。”羅錦有點不甘地說。


    “哦?真遺憾,我還想親自為你過成人式呢。”駱依磊仍然笑著,眼睛中有一絲狡黠,羅錦終於明白了他說的什麽意思,不由有些臉紅。


    “這是個獨特的地方,有快樂也有墮落,我希望你能得到快樂而不是陷入墮落。”駱依磊點燃一支煙,認真地說。


    “那麽你呢?是快樂的還是墮落的?”羅錦反問。


    “快樂並墮落著。”駱依磊的煙停在半空中,“這家店是我,是隻適合夜晚的場所,在這裏可以獲得一時的短暫的快樂,但是在我的字典裏一時的短暫的快樂就是墮落。”


    “這家店是你的?”羅錦驚訝地問,“難怪看著你與眾不同。”


    “我?與眾不同?我可以當做是誇讚我嗎?”駱依磊笑著說。


    “當然了,我不隨便誇讚一個人的。”羅錦認真地說,“這不是你唯一的店吧?”


    “是,是唯一的,我的正職是大學講師。”駱依磊平靜如水的說。


    羅錦這回幹脆隻有瞪大眼的份了。


    “怎麽?”駱依磊笑地開心,“很驚訝?當然很多人是不知道我的實際情況的,我會告訴你,因為我知道——”


    “知道什麽?”


    “你會是我的。”駱依磊仍然平靜地說,卻在羅錦的心頭重重的一擊,讓他有一瞬的暈眩,你會是我的!多麽自信的人!他曾想也曾對落塵說過的話,卻總沒有回應的話,讓他心傷的話,也是他最渴望聽到的話!


    “憑什麽這麽說?”羅錦強做鎮定地問。


    “不憑什麽,我喜歡的人就會是我的。”


    “太自信了吧?還是你一貫就是如此對每個初次來你的店的人?”羅錦有些抵觸地感覺。


    “不!我很少和客人有接觸,今天是真湊巧,湊巧我過來看看生意,湊巧你傻傻地撞進來,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嗎?”


    “誰知道是不是有緣無份呢?”


    “嗬嗬,我的那一份,我會自己爭取過來的,你不快樂,我希望你快樂。”


    羅錦閉了眼,歎氣,然後靜默了好大會,“我的快樂不是希望就能得來的,也是你無法給予的。”


    “是嗎?你不嚐試又怎麽知道我不會帶給你快樂呢?很多事情不做是不知道結果的,做了即使結果是糟糕的,你也不會後悔了,不是嗎?”


    “你在說服我?”羅錦看著他說。


    “我在說服我自己,”駱依磊的煙聽在半空中,“和一個初次見麵的人上床不是我的風格,可是對你我可以打破慣例。”


    羅錦氣結,直直地瞪著駱依磊,好半天喘不過氣,這人真是,剛覺得他有點特別,原來也是隻會說床事的家夥!


    “嗬嗬,我是實話實說,藏著掖著可不是我的為人。走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羅錦看著他站起來,“不,我要回家了,明天我還要上課的。”


    “明天我也要上班的,這不防礙我們過夜生活吧?”駱依磊的眼睛又變得幽深了。


    羅錦迷惑在那雙眼睛中,像是受了蠱惑的還是跟著駱依磊走出了酒吧,夜風更加冷了,吹得羅錦哆嗦,駱依磊揮手叫住了輛出租車,“我沒有車,什麽車也沒有。”駱依磊仍然笑著,“一般我是喜歡以步代車的,這是個沒有步行的年代,但是我喜歡原始的走路方式,一個人走路的時候會有很多美妙的享受,看看路邊的花草和行人,想想今天的工作安排和收獲,人會沉靜很多,也會有很多快樂。”


    “你是個很會生活的人。”羅錦說,由衷地說。


    “你也可以做到,這並不難,有時候隻是個小小的心理障礙。”


    心理障礙,羅錦沉默,是的,問題就是這裏,有障礙的怕不是他,而是秋水吧……


    駱依磊的住所是花園小區的獨家小樓,很奢侈的帶著一個小花園,夜色裏枯萎的枝枝幹幹晃著蕭索的影子,冬青圍成的青磚小道帶著遺世獨立的灑脫,落地玻璃門映著柔和的橘紅燈光,走進去,羅錦有點後悔了,他轉身對駱依磊說:“我想我還是回家好了。”


    “為什麽?”


    “我怕我會真的喜歡你。”羅錦幽幽地說。


    駱依磊笑了,輕輕地捧起羅錦的臉,“那就喜歡我,喜歡有什麽錯?”


    “我……”喜歡沒有錯,錯的是我還愛著另一個人啊……


    “今夜你是我的,不許想著別人。”駱依磊在他耳邊嗬氣,暖暖的麻麻的電流如閃電劃過羅錦的全身,他的心跳開始不規則,當駱依磊的唇壓上來時他已忘了該不該去拒絕……


    *********


    冬天的天黑的特別早,剛五點半整個房間已經暗淡下來,薛落塵仍在擺弄著手中的那支鋼筆,倪奇鬱有點躁動起來,從放學到現在已經足足過了一個小時,辦公樓已經空蕩了,薛落塵卻坐在那裏生了根一般,不動不說話也不備課。


    就那樣坐著,發呆。


    倪奇鬱說了一堆話,他也沒應一聲,小奇奇氣結:“落塵哥哥,該回家吃飯了哦,姥姥都打了幾遍電話催了,落塵哥哥?”


    “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呆一會。”薛落塵終於說了句話,也是不耐倪奇鬱的羅嗦。


    “為什麽?”倪奇鬱更氣了,“不就是羅錦那家夥今天沒來上課嗎?他不聽話就狠狠地處罰他!哼!曠課節數到了一定數目是要被開除的,那家夥沒有自覺嗎?老是惹得落塵哥哥操心!我見了他一定狠k他一頓!”


    “你先回家吧。”薛落塵淡淡地說,“你看艾倪還在下麵等你呢。”薛落塵一直注意著辦公樓下那個獨立的身影。


    “氣!誰稀罕他等啊!”倪奇鬱任性地噘嘴,“那隻大笨熊。”


    “聽話,回家吧,給姥姥說我今天在學校宿舍住了。”


    “不要!要不我也住你宿舍。”


    “奇奇,我要生氣了!”薛落塵真的有些不耐煩了,“讓我冷靜一會好不好?”


    倪奇鬱委屈地紅了眼眶,轉身走掉:“什麽嘛!臭落塵!我再也不理你了!讓羅錦死去好了!”


    “哎……”聽著那濃濃的哭腔,薛落塵有刹那的心軟,伸出手欲挽留,想想又垂下來作罷,罷了罷了,讓他死心也好,反正自己是無法給他他想要的感情啊!


    倪奇鬱和艾倪是從國外回來的學生,所以學校特別照顧,沒有要求他們住校和上晚自習,一般放學後薛落塵就和倪奇鬱一起回家,這已成了倪奇鬱一天中最盼望的時刻,可是今天,卻硬生生因為羅錦而打破了慣例,倪奇鬱自然氣結難解,他發誓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冷傲的臭家夥!


    艾倪在冷風中已佇立成一座雕像,當倪奇鬱從背後狠狠踹了他一腳的時候差點跌倒在地,“奇奇,薛老師怎麽沒下來?”


    “艾倪,今天帶我出去玩吧?我不想回家了。”倪奇鬱紅紅著眼睛說。


    “哎??怎麽了?和薛老師鬧別扭了?那要不到我家玩?反正自己一個人住,怎麽瘋都好。”


    “好啊,我要看恐怖電影。”


    “走吧。”(艾倪的賊心可鑒^-^)


    天色完全黑下來了,萬籟俱寂,薛落塵的心沉在黑暗中找不到光亮,昨天他應該留下羅錦的,看著羅錦孤獨躑躅的背影他就知道了,可是他卻狠著心讓他離開了,羅錦還是個小孩子啊……


    羅錦!羅錦!羅錦羅錦……


    一陣電話的急響驚醒了他,薛落塵伸手拿話筒,“喂?”聲音是如此的顫抖,他這才發覺臉上冰冷冷的水跡,那邊是長時間的靜默,薛落塵的心跳越來越快,“羅錦?是你對不對?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花園小區,南苑路16號。”


    電話啪就扣死了,留下薛落塵發怔,花園小區?那是個貴族小區呢,羅錦的家世很好,卻不是住那裏的,還好,薛落塵稍微放了心,起碼他沒有淪落到紅燈區,一天之中薛落塵已經不知有過了多少壞的念頭,很多迷惘的少年往往會被毒販子引誘墮落下去,他相信羅錦的本質,卻不相信這個世界的純良,羅錦還沒有足夠的辨別力和抵禦力,他不能不擔心。


    半個小時後,七點,薛落塵到達了花園小區,南苑路16號的大門前。


    他扣了門,門自動開了,他走進去,沿著青磚小路走向這棟別致的西式小樓,在落地玻璃門前他繼續按門鈴,上麵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磁性男子嗓音:“上來吧,樓上。”


    薛落塵的心隨著階梯的一步一步升高而一點一點下沉,一種很惡劣的預感讓他心悸,但是某種力量仍推著他向前走,左拐,略過一間空房,第二扇門虛掩著,裏麵傳來細碎的笑聲,薛落塵推門——-淩亂的滿地的衣服,淩亂的大床床單皺皺巴巴,淩亂的發,惺忪的眼,性感的唇,遍身的痕,歡愛後的yim靡氣味……


    兩個裸體的男人。


    “讓我看看你在睡夢中都念念不忘的秋水美人。”駱依磊嗅了一下羅錦的黑發,抬起頭來向門口觀望——蒼白的臉,虛無的眼神,緊咬的雙唇,戰栗如冷風中的寒蟬——駱依磊整個人呆住……


    “落塵!不要走!”等他醒過神來,薛落塵已轉身下樓了,他驚跳起來去追,到了樓梯口才發現身無寸縷,急急又轉回匆匆套上長褲抓了件襯衫,“我隻是想讓他知道除了他我不是沒人要的。”羅錦的聲音低低的哭泣著,“我不是要傷害他,我愛他,我一直是愛他的,愛到絕望啊……”


    駱依磊幾乎忘了他的存在,聽到這幾話才看了他一眼,他走到床前,用勁生平最大的力量甩了羅錦一耳光:“如果落塵死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駱依磊匆匆下樓,風一樣卷到大街上,可是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淒冷的風在吹著他單薄的襯衫颯颯做響,落塵不見了,落塵可能會死掉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風冷冷不過他的心,他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選擇一夜情,他想了下又轉身回樓,他要羅錦和他一起去找落塵,不確定他今夜無事,他同樣會擔心的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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