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席慕容】


    那天天氣很好,駱依磊的心情也很好,好到他不能容忍看一個人流淚。


    那是一個下午,在咖啡館裏,咖啡館清幽而閑散,陽光透過他身旁的玻璃窗灑在麵前的桌子上,泛起一層錫箔一樣的光,窗外的梧桐樹好象觸手可及,那是個天高雲淡神清氣爽的秋天,那個時候正好有葉子在風裏落,飄搖飛舞著,旋轉成各個不同的舞姿,隻是落葉,駱依磊卻仿佛看到了霓裳羽衣般陶醉,他眯起眼睛,端著一杯咖啡,咖啡是不加糖的,到了嘴裏卻泛起淡淡的甜味,讓他的心也熏熏的甜起來。


    他剛和一個女人分手,隻交往了三天。


    很多女人和他交往隻是因為迷戀他的俊美,他的財富。他有一張俊美的臉,任誰看了都會屏息的臉。劍一般淩厲而無絲毫彎曲的眉,高挺的鼻梁,習慣緊閉著而薄情寡意的唇,沒有絲毫柔媚的,全是刀劈斧砍出來的冷硬線條,他的眼睛幽深,略微有些藍,在他極端憤怒或者極端興奮時才會變成深黑色,其實那也不是深黑,還是藍,深到成了黑色的藍。


    他是個混血兒,卻不知遺傳自誰。他沒有父母。他有個比親生父母更疼愛的養父,和一個可愛俊美的弟弟。他的養父很有錢,他也是個出色的商人。


    女孩走了,駱依磊依然品著咖啡,望著窗外的落葉繽紛,他的心情出奇的好。


    外麵車水馬龍,是一幕流水一樣的風景畫,漸漸這些都淡化成了黑白調,隻有不停紛墜的水晶迷惑了他的眼。


    他揉揉眼睛,仔細看:街對麵,長椅上,坐著一個人,灰色的風衣,亂糟糟的頭發,還有一個大黑框眼鏡,可是他在不停的流淚,淚水沿著他蒼白的臉頰向下滾落,他竟擦也不擦,茫茫地看著車水馬龍,永遠湧動的人流,似乎也是永遠流不盡的淚水。


    那個大黑框眼鏡遮住了那人大半的臉,看不清楚長的什麽樣,可是知道是個男人。一個男人哭成這樣,駱依磊第一次見,他有些震撼地看著,他一直鄙視流淚的男人,好男兒是流汗流血也絕不能流淚的!


    可是……這次他沒有鄙視,他忽然覺得有些心疼,一個大男人,怎麽可以哭成那樣?


    那個男人靜靜的坐著,緊閉著嘴巴,無聲的流淚。


    過來過去的人流中,不時有幾個人回頭看看他,看一眼然後又掉過頭漠然離去,有幾個小孩似乎想走過去看看他,卻被緊牽著手的父母狠狠地瞪一眼拉走了。


    沒人去關心一個莫名其妙的在大街上流淚的男人。


    外麵的陽光依然燦爛,駱依磊的心情依然好得出奇。於是他決定去慰問一下那個哭得一塌糊塗的男人。


    他穿著深藍色的西裝,頭發整齊的後梳,皮鞋也黑亮亮的,沒有一絲塵埃。可那個男人卻像在風塵裏打了幾個滾兒一樣,灰沉沉的,土土的,也許真的是個瘋子?在靠近前一秒,駱依磊稍微有些猶豫。


    「可以坐嗎?」他像個笨拙的毛頭小子。


    那個男人卻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茫茫然地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也仍然流著淚。


    「今天的天氣真好。」駱依磊徑直在他身邊坐下來,然後掏出一條淡藍色的手帕遞給男人,「這樣的日子隻適合歡笑,不適合流淚。」


    男人依然對他不理不睬,視若無物,當然也沒有接他遞過來的手帕。


    「你看,天邊起雲了,風也變涼了,你的手都冰冷了,去喝杯咖啡暖暖吧?」駱依磊依然微笑著,他的涵養,讓他自信沒有人可以拒絕得了他。如果這男人一開始便對他微笑感謝什麽的,也許他會掉頭就走,可是男人的態度讓他心裏暗暗著了火!還沒有人這樣冷淡的對他過!


    男人依然沉默著。


    「喂!」駱依磊終於惱了,他霍然站起身,雙手搭在長椅上,男人便被他困在了長椅和他高大的身軀之間,「我在和你說話,聽到沒有!」


    男人終於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他閉了眼,然後又睜開,眼睛越睜越大,似乎不敢置信地看著駱依磊。


    「這才象話麽!」駱依磊笑起來,沒錯!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應,看到他的人沒有不為他震動的,無論男女。


    來往的人都向這邊看,看兩個男人在大街上曖昧的姿勢。


    「去喝杯咖啡吧。」駱依磊拉起他的手,那隻手竟然意外的瘦小,幹澀澀的骨感,冰冷冷的纖小,站起身,駱依磊才發現男人比他矮了將近兩頭,他有一百七十公分嗎?


    男人沒有說話,卻順從地任他拉著他的手,在十字街頭,等著紅燈變綠,駱依磊拉著他向前走,他卻遲疑起來,眼睛像磁石一樣定在駱依磊身上。


    「怎麽了?」駱依磊回頭,看到那雙隱藏在大黑框眼鏡之下,猶如小鹿一樣的眼睛,那雙眼睛充滿了猶疑和困惑。


    「我不是人販子,隻是想請你喝杯咖啡。」駱依磊苦笑,這世道容不得做好事,做好事也會被揣摩成圖謀不軌。


    在原來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送上兩杯氤氳著熱氣的咖啡,也送上來咖啡伴侶。


    「要加糖和奶精嗎?」駱依磊問坐在對麵的他。


    他搖搖頭。


    「這裏的咖啡是附近最好的,嚐嚐看。」駱依磊帶著溫柔的笑容說。


    可男人盯著咖啡看一會,又盯著他看,盯著他的臉,似乎他臉上有什麽特別吸引他的東西,然後男人就低下頭看眼前的咖啡,盯著那濃烈的顏色出神,杯子溶化了他的眼淚,一滴,兩滴……他開始輕輕地抽泣,消瘦肩膀的顫抖令人心疼。


    駱依磊有些不知所措,這是怎麽了?他遇到一個隻會哭的淚娃娃嗎?他抽了一張麵紙遞給哭泣的男人,可是男人依然不理。


    駱依磊便徑直為他擦淚,不擦還好,越擦越多,紙很快就粉了。「眼淚都流進了杯子裏,再換一杯吧!」


    他叫來侍者,又點了一杯,這次他特地要了加白蘭地的弗萊明咖啡,喝一點酒對情緒不穩的他應該有好處。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哭,可是我想看你微笑的樣子。」駱依磊說,就像個蹩腳的情景喜劇一樣,是釣馬子時的酸溜溜的話語。


    沒辦法,他今天心情好,不想看到眼淚。


    可是他覺得有點糗,因為對方並不是個美人,按駱依磊一貫審美的要求,眼前這個灰灰的家夥怎麽看都都和美沾不上邊,那個大的離譜的眼鏡更是滑稽怪誕,掛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讓駱依磊擔心它隨時會掉下來。長長的指甲,指甲也灰灰的,上麵還有白色的斑點,有的呈現小小的月牙型,那是不健康的色澤,是缺乏鋅鈣鐵諸多營養的表現。


    不知何時天色變暗了,一陣勁風過後,雨點啪啪地落下來,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看看依然臉色蒼白的男人,駱依磊站起來:「餓不餓?我們走吧。」


    男人坐在那裏看他,兩眼的不安寧,在駱依磊的眼裏,他就像隻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全身戒備,驚恐地看著這個世界。歎口氣,駱依磊牽起他的手,還好,這小小的手已經有了點溫度。


    沒有傘。駱依磊的西裝格外名貴。男子脫下風衣給他,駱依磊怔住。


    男子的眼神中又開始溢滿惶惑,似乎對駱依磊的注視極為不安,拿著風衣的手舉起又放下,他裏麵隻穿了件黑色的高領羊毛衫,愈發顯得身體單薄,蕭瑟如風中落葉,駱依磊懷疑他是不是還未成年?這樣單薄的身子……


    駱依磊穿上了他的風衣,幸好風衣足夠肥大,他沒有係扣,敞開風衣的大襟,把男子就藏到了懷裏,正好遮蔽住他的頭,男子從衣襟下探出毛茸茸的頭,眼鏡隨即被雨點打濕,他又急忙忙地藏下去,小鹿一樣的機靈,讓駱依磊啞然失笑。


    幾乎半抱半拖著,走到對麵商廈下的停車場,人華貴,車也華貴。駱依磊的車是火紅的法拉力跑車。


    法拉利550barchetta pininfarina屬限量版,全球隻生產448輛,特別珍貴。


    動力驚人,車身線條優美,但對車主來說,它也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你知道嗎,我最愛的是它跑起來特別輕盈,時速從0至100公裏,隻須4.4秒,差不多等於從1數到5,最高時速可達300公裏,性能特佳!嘿!」駱依磊的神情就像介紹一位絕世美女。


    男子坐在他身邊,冷漠,不語。似乎坐在這價值百萬美金的跑車內和坐在那大街上的長椅上並沒什麽區別。


    駱依磊有些驚訝,他再次打量身邊的男人,隱藏在大黑框眼鏡下的臉蛋是什麽樣的?那肌膚是如此的細致……而隱藏在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下的靈魂又是怎麽樣的?是一個哭泣的靈魂嗎?


    「既然你接受我的邀請,我總應該知道你叫什麽吧?」駱依磊嘮嘮叨叨,契而不舍。


    男子看著雨刷一下一下的搖擺,外麵的雨勢滂沱,整個世界陷入迷蒙之中。依然不回答。


    「駱依磊,我叫駱依磊。」駱依磊有些氣餒,更多的是不服氣。如果這個男人想釣他,那他是成功的,真的釣起了他的胃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男女通吃,葷腥不忌的。很多人為了博得他的好感,往往用盡了計謀。可是沒有一個計謀像眼前這個男人這樣讓他自願上鉤。


    沉默之中,車子很快開都到了目的地,一座西洋式別墅,三層樓的乳白色建築。院落的花木扶疏,雨打芭蕉,一滴一滴。青石板的路,石板的罅隙裏有青苔,今年多雨。


    從停車房到大廳的這段路裏,就已把全身淋濕,兩人落雞湯一般。


    推他到主臥房的浴室裏,駱依磊跑到客房的小浴室匆匆洗了一下就作罷。他是很想洗鴛鴦浴,可是男子警戒的大眼睛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他自動退讓了。


    男子穿著他預備好的浴袍出來,長長的浴袍裹住了他的腳,細白的腳踏在長毛絨地毯上,就像踏在駱依磊的心坎上,那雙腳真漂亮,駱依磊有點暈陶陶的想。


    亂糟糟的頭發現在都服帖地貼在他小巧的腦袋上,濕漉漉的就從浴室出來了,駱依磊便急忙去找吹風機,洗過的頭發觸感出乎意料的好,他邊吹邊不停地揉來揉去:「如果留成長發一定很漂亮。」這麽柔順的發,如果及腰的長,一定如雲如瀑一般。


    「客廳隔壁是遊樂室,你想怎麽玩都可以,我去做飯。」駱依磊覺得自己就像個盡職盡責的標準家庭主婦,可是心裏卻滿心歡喜,也不多加思索這歡喜何來。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駱依磊走過來喊男子吃飯,卻意外地看到他依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規矩的很,放在麵前的吹風機還維持著駱依磊剛才放下的樣子,他竟然動也沒動一下。


    「吃飯了。」駱依磊說,說著便牽著他的手走向餐廳,就像領著一個孩子。這真是一個認生的孩子,就像個小木偶,要撥一下才動一下。


    是色香味俱佳的四菜一湯。


    「好吃嗎?」駱依磊問。


    他點點頭。


    駱依磊便笑起來,覺得一晚的忙碌終於有了超值的回報。


    外麵的雨聲玲瓏,裏麵的溫馨無限,駱依磊又開始暈陶陶起來:「人間的幸福莫過如此吧?在風雨之中,有個溫暖的窩,有個窩心的人,然後有一頓可口的美酒佳肴。」


    男子直直地盯著他,忽然扯了下唇角,就慢慢的漾起了笑,笑容有點調皮和調侃,似乎覺得駱依磊是個夢幻家,不切實際的幻想。溫暖的窩不假,可口的飯菜也不假,窩心的人呢?男子又垂下了眼角,落寞下去。


    駱依磊覺得他的笑容有點癡呆,剛開心了一下,見他又不高興了,便覺得滿不是滋味:「有些話還是說出來好,憋在心裏會悶壞的。」


    他從來沒去主動關心過別人,更別論一個剛見麵沒半天的陌生人了。


    可是今天……唉!今天他的心情好,他不想有人難過!


    * * * * * * * * * *


    空氣中流瀉著宛如天籟的《夜曲》,是駱依磊精心挑選的曲子。


    無論做什麽都要有氛圍,就像打獵要有獵槍,釣馬子自然就要營造浪漫氣氛。


    駱依磊特意挑選了適合現在情景的夜曲,蕭邦的二十一首珠玉般的鋼琴小品--《夜曲》全集,刻畫了夜的萬般嬌媚,也傳達除了無盡的浪漫。


    「喜歡嗎?」他問,信心十足的問。


    小鹿般的眼睛又瞪得大大的,很緊張地盯著他看,瞪得那麽大,看得那麽認真,讓駱依磊也緊張起來:「不喜歡?」


    小鹿忽然笑起來,這一笑就醉了整個夜色,讓駱依磊的心一顫,莫名竟想起了古龍先生的名著,記得古龍先生的名著《七種武器》的第一部叫《長生劍》,先生卻在最後說:『這第一種武器不是劍,而是微笑。』


    駱依磊也跟著笑起來:「我就說嘛,怎麽可能不喜歡!《夜曲》源自拉丁文的『nox』,意指羅馬的『夜之神』,把它作為鋼琴曲形式,雖然不是蕭邦的首創,卻因蕭邦而不朽,對了,蕭邦可是個美人,嗯……和你一樣神經兮兮的。」


    駱依磊今天特別饒舌,把自己能知道的東西全數賣弄一番,也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些東西,眼前這個小人兒是能夠理解和欣賞的。


    可是這個『神經兮兮』好象觸痛了小鹿般的男子,他又閉上了嘴巴,駱依磊怪起自己的多嘴。


    「酒好喝嗎?」他很聰明的岔開話題。


    小鹿點點頭。


    「是我自己調的雞尾酒哦,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知道叫什麽嗎?」


    小鹿又搖搖頭。


    「『醉生夢死』。」


    小鹿的眼睛又瞪大了,讓駱依磊頗有成就感的欣然一笑。


    「傳說中有一種酒叫做『醉生夢死』,喝了以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試試看,你明天就會是一個全新的自我,開心微笑的自我。」駱依磊閉著一隻眼睛,自認很迷人地向他眨一眨。


    小鹿當真就舉起了酒杯,而且是一飲而盡,這回輪到駱依磊瞪大眼睛了:「喂!雞尾酒不是這樣喝的!」


    可是好象一杯不夠盡興,小鹿又徑直奪過駱依磊手中的杯子,再次一飲而盡,駱依磊目瞪口呆。


    「酒可亂性,你可要悠著點喝。」


    小鹿大大的眼睛瞪著他,抿著嘴笑,笑容漸漸迷亂起來,帶著一種綺麗的色彩,駱依磊心裏暗叫不妙,說他亂性,他當真就醉起來了。


    兩排珍珠一樣的牙齒咬在一起,還有兩道彎月一樣的眉毛也舒展開,是個眉開眼笑的開心娃娃的樣子,駱依磊的話生效了:從一個淚人兒變成了一個開心娃娃。


    他離開座位,走到駱依磊麵前,捧著他的臉看了好大一會,用纖細的手指撫摩著駱依磊的眉眼,像小鹿一樣大大的眼睛烏溜溜的,直直地盯著駱依磊那雙幽藍幽藍的雙瞳,然後輕輕地歎口氣,就坐在了駱依磊的腿上,駱依磊本能地伸手攬住他的腰,腰很細,很不健康,令駱依磊產生一折即斷的感覺。


    他的手繼續在駱依磊的臉上遊走,最後定格在他的唇上,不同於手的纖細,他的手指竟有些粗糙,帶著點粗米的味道,摩擦著,漸漸燃起火苗。


    駱依磊壓下他的頭,想吻他,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一如他設想的,可以上床纏綿一下了……


    「啊!」他慘叫一聲,小鹿竟然用他的手指狠狠地擰他的耳朵,擰成一百八十度,「好痛!住手!」


    不叫還好,一叫小鹿幹脆岔開雙腿跨坐在他腿上,兩隻手一邊揪住一隻耳朵擰,快擰成三百六十度了。邊擰邊笑,無聲的笑,珍珠玉的牙齒咬著終於有些紅潤的唇,眼睛中是興奮的光彩。


    「要命!」顧不得什麽欺淩弱小之嫌了,駱依磊猛然抓住他的雙臂,把它們囚禁在他背後,「你醉了就喜歡揪人的耳朵嗎?」


    真是夠怪異的毛病!


    小鹿還是微笑,很高興的點點頭,看著駱依磊紅通通的耳朵,似乎還想咬上一口。


    駱依磊有大哭的衝動:撿了一隻暴力的小鹿!


    駱依磊淩空抱起他,快速走向二樓,二樓有一半的空間屬於他的臥室,超級大超級舒爽的臥室,臥室中央是一張床,床又占了臥室一半的空間,水藍的床單,天藍的毛毯,海藍的枕頭,深藍的地毯,幽幽的藍色夢幻。


    把他放到床上,床頭櫃上有半瓶葡萄酒,寶石紅色的,晶亮透明,駱依磊直接拿著酒瓶喝了一口,這是甜型的餐後酒,香氣雅致醇和爽口,喝一小口,然後趴到小鹿的身上,徐徐喂入他的口中,微微張開的唇帶著神秘的誘惑,駱依磊乘機將舌推送入他的口中,輕輕的撫摩著他的臉,臉蛋的手感非好,可惜有那個大眼鏡礙事,他伸手欲將它取下,卻被小鹿抓住,抓得死死的!


    駱依磊隻好退讓,繼續他的吻功。接吻需要很多技巧,駱依磊是此中高手。


    先是輕吻,以唇碰觸他的唇,像小鳥般輕啄,然後用舌舔小鹿的上下唇,舌部味蕾舔掠的感覺讓小鹿自動自覺地張開了嘴巴,駱依磊偏偏不進,轉而用牙齒輕咬他的唇,薄薄的唇,格外柔軟,帶著葡萄酒的甜香,輕輕地吸吮他的唇,小鹿開始不安的揪他的耳朵,把舌伸進小鹿的口中,舌在小鹿甜美的口腔中,繞著他的舌尖,畫圈似的舔吻,有節奏的律動,小鹿的身體也跟著搖動,駱依磊在心裏偷笑,最後將自己的舌把小鹿的舌包卷起來,上下左右回旋翻動,用放肆的旋動增加快感,這是一種模擬性愛最後程序的激情之吻,小鹿的手終於從他身上滑落,軟軟地落在水藍的床單上,駱依磊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小鹿的唇,清新甜美的滋味讓他欲罷不能,隻是單純的吻已然如此,接下來一定會更美好……


    「喂!喂喂!」


    小鹿睡著了!居然睡著了!


    駱依磊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你怎麽可以睡著的!我的吻啊!」


    小鹿真的睡著了,大大的黑框眼鏡架在小小的鼻子上,嘴巴微微張著,駱依磊氣憤之極:他居然還流著口水!一副小哈巴狗的樣子!


    駱依磊用手拍打他的臉:「喂!醒醒!你揪我的耳朵揪得那麽痛!我給你那麽美好的吻!你居然給我睡著了!那夜曲白放了嗎?我現在想做!想做!想做!扁死你!」忍不住給了他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當然是四兩棉花的力氣,唉!駱依磊把自己高漲的欲望在小鹿的腿上磨蹭幾下,覺得好悲慘,隻好起來去浴室,淋著冰冷的水,耳朵還痛痛的,「真該把他丟到冷雨中去!」


    蜷縮在大床上的小狗顯得可憐,縮成了一團,手抱著胳膊,腿蜷曲著。


    歎口氣坐到床上,輕輕為他摘掉眼鏡,駱依磊的眼睛再次瞪大了,足足瞪了有十分鍾,然後他再次歎口氣,用手遮蓋住他的臉,嗬!果然是巴掌大的小臉!


    盡量平息自己心頭的騷動:小羊,小羊,我真想做隻大灰狼……


    移開手掌,再次打量: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絕倫的男孩子,五官精致地無可挑剔,不是特別特別美,可是組合起來卻特別特別的令人動心,長長的睫毛,翹翹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白皙透明的肌膚,有種病態的脆弱,有種寂寞的心碎,晶瑩剔透如此,讓人心醉心碎如此!


    駱依磊第三次歎氣,該死的,明明調的雞尾酒都給小鹿喝了,為什麽『醉生夢死』的偏偏是他呢!


    不知歎了多少口氣,駱依磊終於躺下來,外麵雨聲依舊,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夜,駱依磊悲哀地想著自己今夜要無法入眠了……


    ***


    是鳥兒的啼叫驚醒了他,還是身邊的清冷凍醒了他,或者隻是一種空虛讓他失落不滿地醒轉過來:懷裏的人兒已不知去向。


    手臂依然張開著,維持著抱他的姿勢。胳膊還有點酸麻,因為一夜之中,那小鹿小狗小羊一樣的小動物一直在向他懷裏靠攏,執拗地枕著他的胳膊睡覺,頑固地像隻小牛。


    不隻何時睡著的,一直看著他的臉,忽然覺得世界就像這張臉龐一樣的晶瑩剔透,欲念離得遠遠的,隻剩下莫名的感動,宛如紫霞留在至尊寶心底的一滴淚,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看著看著就癡迷了。


    駱依磊有些失落,有些迷惘,恰好電話響了,他隨手拿起來,是他的死黨商洛打來的:「嗨!大老板,今天晚上的主持儀式要你親自登場了,我有點急事,今天晚上不能上班。」


    「好!沒問題。」駱依磊正愁著沒事做。


    「喂!你沒事吧?」


    「怎麽了?」


    「你居然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那邊傳來怪叫聲。


    「我不是一向都很爽快嗎?」駱依磊沒好氣地損他。


    「oh!my god!希望今天不是地球末日!」


    「商洛!扣你半月的薪水!」


    「啊!」商洛繼續大叫,「狠毒黑心的老板終於複活了!」


    駱依磊忍不住大笑:「臭小子,幹嗎去?又是追男仔?」


    「知我者,依磊也!」


    「預祝你一敗塗地,愈勇愈挫!」


    「駱依磊!」咬牙切齒的聲音。


    「嗬嗬……好啦,你去玩吧,反正我也閑著。」


    放下電話,看看桌上,有個留言:『今晚見!』留言寫在了他的名信片上,桌子上有一遝名信片,每次出去都要拿幾張。上麵很簡單,淡藍的底色,中間是他的名字,上麵是「異想天開」俱樂部,下麵是地址。


    駱依磊微微一笑,今晚會見嗎?這隻小鹿看來真的在釣自己。釣計高明,駱依磊已經咬住了他的餌。


    『異想天開』是一家夜總會,恰如其名,是個毫無禁忌的地方,有打扮成女人的男人,也有裝扮成男人的女人,有獵豔的富甲豪紳,也有等著釣凱子的女人,有買的有賣的,有瘋狂醉飲的,也有狂歌勁舞的,隻要你喜歡,隻要你付錢或者付出其他等價的東西,比如rou體,你就可以瘋狂的玩樂。


    駱依磊兩者都不是,他是來看管他的生意的。他是『異想天開』的老板,老板之一。


    他穿著『calvin klein』的晚禮服,灑著『城市獵人』的香水,一出場就壓過了所有華裝麗服的男男女女,他的禮服並不花哨也不夠隆重,他的相貌也並非是俊美絕倫傾國傾城,可是他散發出來的氣質卻宛如王者,臣服了諸多人。


    駱依磊維持著他慣有的笑容,微微的挑起眼角,也挑著唇角,不是虛偽的,是一種真誠真摯的微笑。


    對自己的客人,他一向很有愛心。當然,說是對錢有愛心也不錯。有錢總不是壞事,所以他笑得很自然,也很真誠。他對錢就像對人一樣,不做作,不虛偽:『我喜歡,我就說我喜歡。』


    今天晚上的客人很多,今天是農曆的初一。初一是『異想天開』一個盤點的日子,上一個月的總結和下一個月的安排,總結是由老板來做的,而安排則是由客人決定。總結很簡單,安排是通過拍賣的形式進行的。拍賣的是各色美男子。


    『異想天開』的美男子也很多,優雅的、粗獷的、深沉的、活潑的、青春的、成熟的,各種各樣。


    九個人,九次拍賣,競價而定。當最後一個一錘定音的時候,一個稚嫩的童音響起:「爸爸!我要買下你!」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人們回頭,看到在偏僻角落裏站到桌子上的小孩子。小孩子約莫五六歲,海藍色的海軍服,長長的飄帶係在脖子下,帶著小小的帽子,軟邊帽,帽子下是瞪得圓溜溜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嘴很可愛,蔥藕一樣的小胳膊小手也很可愛,小胳膊猛烈的揮舞著,手裏拿著一張支票。


    「小朋友,你要買誰?」


    天下奇事何其多,沒有比今天更奇的!


    駱依磊的嘴角開始合不攏,他有些好笑,這究竟是他手下哪個大將的種?瞧小孩子的虎虎生氣,很有膽量的一個小家夥!


    「你!爸爸,就是你!」


    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移到了駱依磊的身上,駱依磊的笑意更深了:「你叫我什麽?」


    「爸爸!」


    下麵的人群開始騷動,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你媽媽是誰?」駱依磊沒有小孩,他百分之一千的肯定。


    「我沒有媽媽,我有爹地。」


    騷動更大了。


    「你叫什麽?」駱依磊幹脆走到小家夥的身邊,站在桌子上的小家夥也隻到他的胸膛位置。


    「林歌,林黛玉的林,唱歌的歌。」


    謔!駱依磊想大笑了:「林黛玉的林?那麽林歌,是你自己來的?」


    「和爹地一起。」小孩自動自覺地爬到他身上,小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兩腿夾住他的身子,抱著他的頭。


    「啊!」駱依磊眼睛向四方瞟,諸多陌生人,「你爹地是哪個?」


    「他在外麵等你,他討厭這種地方!」


    「可是他要買下我?」


    「嗯!」林歌重重地點頭,「你不答應,他就掐死我,真的哦!」


    「你拿了多少錢?」


    「很多很多哦,爹地說夠買一大車的草莓巧克力。」說起草莓巧克力,林歌就開水稀溜溜的咽酸水,「爸爸,你給我買草莓巧克力好不好?」


    駱依磊苦笑:好個不認生的孩子!拿起他的支票看了看,這回駱依磊倒真的驚訝住,上麵確實是一大筆錢,很大很大的一筆:五千萬,美金。


    「我們去找你爹地。」


    「好!」林歌興奮得不得了,在他懷中不停地扭動:「爸爸,爹地說我隻要找到你,他就給我十顆草莓巧克力,哇!十顆耶!」


    「你爹地是誰?」


    「是個大大大大的大作家哦!」


    ***


    在喧鬧的大廳外,在淒冷的夜風中,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牆角,灰色的風衣遮蓋著他單薄的軀體。


    駱依磊怔住:小鹿!


    灰灰的土土的小鹿是個拿五千萬美金來買他的人?!


    「爹地!爸爸買來了!」林歌看到男子立刻從駱依磊身上跳落下來,歡快地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裏。


    男子看著駱依磊,大大的黑框眼鏡依然滑稽可笑。


    「成交了。」


    那雙黑色的眼眸,眼眸中的黑色讓駱依磊不知怎麽就說出了這句話。


    一切都很怪異,可他終於還是被他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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