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還打發人去看你那邊地龍可燒起來了,去的人還沒回來,你就先過來了。」雲三娘微微一笑,拉了雲五娘在炕上坐了。


    雲五娘心道,要真是關心的話,早就直接把炭送過去,哪裏會隻做口頭人情。看來這次嫡母不在,這位嫡姐是誠心的想叫自己認清楚身份了。


    心裏這般想著,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不妥來。笑道:「已經燒上了。倒叫三姐掛心。我過來就是問問,老太太和太太那裏,禦寒的物事可送過去了。這天冷的這般的邪乎,隻怕扛不住啊。」


    雲三娘點點頭:「昨兒就打發人送去了。不過,也沒想到昨晚雪那般的大。皇陵那裏,可是荒郊野外。即便有人照顧,那些個皇親國戚,正經的主子爺們還照看不過來呢。別人估計也顧不上。我才說,看還要送點什麽過去。」


    「姐姐處世一向最是周全。合該不用我操心。」多餘的話,她一句也不問。省的搶了三娘的風頭。關心的意思帶到了,也就是了。


    雲三娘也沒有要征求她的意見的意思,轉移話題道:「這一大早的,沒碰上我打發過去的人。你是去哪了。」


    「大姐姐身上不好,我去瞧了瞧。見沒有大礙,就過來了。」雲五娘隨意的道。


    「你真是個實心的丫頭。大姐姐那是不想見人,你反倒湊上去做什麽。」雲三娘嗔了雲五娘一眼。


    合著就沒有一個傻的。她能看明白,別人自然也看得明白。


    雲五娘幽幽一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裏也未必就是好去處。」


    雲三娘將手裏的蜜桔塞過去:「快別胡說八道。」她壓低聲音,「你聽聽大姐的身邊丫頭的名字,就該知道大姐姐的誌向。」


    雲五娘一愣,元娘身邊的丫頭,鶯兒、雁兒、小蟬、小雀、小鴿、小蝶。全都是往上飛的。


    可見其誌向隻怕是早就有了。


    她搖搖頭:「何苦呢。」


    雲三娘笑道:「你還小,再大幾歲就知道差別了。」


    「再是有想法,也經不住命啊。」雲五娘低聲道:「這一守孝,可就錯過了。」


    雲三娘眼裏的亮光一閃而過,快的雲五娘以為自己看錯了。


    就聽雲三娘道:「是啊!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語氣有些悠然,眼睛都帶著水潤。


    雲五娘不清楚雲三娘的想法,符合的笑了笑,沒有答話。


    又說了幾句閑話,五娘起身告辭:「三姐還要收拾給老太太和太太的東西,我就不在這裏礙事了。閑話什麽時候說都成。這風越發的邪乎了,可不敢耽擱。」


    雲三娘這才沒有挽留,讓丫頭送她離開。


    出了門,才覺得,不光是風大極了,雪也更大了。雲五娘決定了,這幾天貓在房裏哪也不去了。


    這麽一圈走下來,地龍燒了起來,屋子裏已經很暖和了。雲五娘喝了薑湯,就換上夾襖,去另一間東次間的書房練字去了。


    這練字堅持練了六七年,也已經習慣了。每天不寫兩張,就覺得少了點什麽。


    練字,抄的不是女戒就是佛經。因為姐妹中不管誰犯了錯,都是得連坐的。而懲罰就是抄經書或者女戒。


    人哪有不犯錯的呢。這些東西遲早都得用上,平時多積攢一些,用的時候才不倉促。


    雲五娘把這種投機取巧的做法,解釋為一日三省吾身。


    不犯錯的時候也抄,可不就是日日自省的意思。


    才抄了不到一頁,香荽就進來小聲道:「三太太打發元寶來了。」


    元寶,是三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名字十分得三太太的喜歡。


    這個時候,長輩打發大丫頭過來,不管為了什麽,都要客氣的相見的。雲五娘點頭,讓香荽隻管把人領進來。


    這元寶長得有些矮胖,不過十分的白淨,觀之也覺的可親。


    她笑眯眯的給雲五娘行禮,才道:「我們太太打發奴婢來瞧瞧姑娘。這天冷了,著實得注意一些才好。」


    家裏交給三太太管,這些叮囑,本就是應有之義。


    雲五娘笑道:「叫三嬸記掛了。我這裏一切都好。等雪停了,就去給三嬸請安。」說完,就對香荽道:「你們姐妹們出去說話吧。拿栗子給元寶吃。」


    元寶客氣的道:「奴婢身上有差事,倒是不敢耽擱。」她也有幾分窘迫,想起自家太太讓討要東西的話,她一時還真有些開不了口。誰都知道五姑娘這裏的菜蔬金貴,偏偏太太看著老太太和太太不在,硬是要討要了給袁家送去。袁家也就是個破落戶,還真有臉吃國公府千金小姐親手種的菜不成。一樣的菠菜,人家五姑娘這兒的,是用西山的泉水澆灌的。西山的泉水可都是貴人們買來吃茶用的。像這樣澆菜的,還是頭一份。這般金貴的東西,一要就是一籮筐。這是喂豬呢!她自己真是開不了口。一時之間,有些呐呐的。


    雲五娘給香荽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問。她們這些丫頭之間,私下裏也是有些交情的。說話比在主子跟前自在隨心。


    香荽拉了元寶就去了外間,塞了一把溫熱的栗子給她,道:「我們主子又不是個愛惱的,你吞吞吐吐,做個甚。」


    元寶也是這家裏的家生子,跟香荽是一起長大的,自小的交情。也不瞞著。「我們那位主子,你是知道的。連我們這些下麵的人都瞧不上眼。你猜怎麽著,硬是要我過來討要菠菜,也不知聽了哪個多嘴多舌的說,你們院子有一壟呢。要我鏟上一筐子,打發人給袁家送去。你說,這話我能說的出口嗎。你們一年光是泉水都等廢多少銀子,還一筐菠菜呢,啊呸!八輩子沒吃過菠菜還是怎的。她們吃得出差別嗎。叫我說,送半片子豬肉,隻怕更討喜吧。」


    香荽一笑,心裏就有了譜。「這東西看著多,可這整整一冬,一家子也就都靠這個添菜呢。你算算,一家子大小主子,一人分不了多少的。」她壓低聲音道:「今年家裏的光景不好,過年又要待客。四處都在儉省。今年又是國孝,吃不得大魚大肉,總不能頓頓都是豆腐白菜蘿卜的吧。就算家裏不講究,過年待客也不能沒有一點亮色不是。省不出銀子采買,我們這院子一點存貨隻怕都留不下。那東西長在那裏,多少大家都看得見。這猛地少了,老太太問起來,隻怕三太太不好答話啊。」


    元寶跟著點頭,「還是你有主意。」說著起身就要告辭。


    香荽拉了她:「你為我們主子抱不平,我們主子也不能讓你不能交差不是。」說著,就叫了毛豆吩咐了幾句,一會子功夫,毛豆就帶著了精巧的籃子過來。裏麵一把菠菜,一把水蔥,一把蒜苗。都水靈靈的,透著新鮮。上麵用棉墊子蓋著,怕凍壞了。


    元寶接過來,臉上就有了喜色。臨出門的時候,小聲道:「你跟你們家姑娘說一聲,六姑娘的日子,不好過。那舊年的棉襖,早就被我們太太拿去送給袁家了。今年的沒發下來,六姑娘身上穿的還是七蕊偷偷從家裏帶進來的。」


    「何至於此!」香荽連臉色都變了。七蕊是六姑娘身邊的一等丫頭,這姑娘沒有,反要奴才貼補,還要不要臉麵了。


    「我去看了!真的。」元寶歎道:「咱們跟七蕊一道兒長大,那就是個老實的。她們姑娘都到了這份上了,她也不知道想辦法。還是脂紅悄悄的找到我,遞了一句話。這天一冷,牡丹苑隻怕跟冰窖一樣了。」


    香荽連忙道:「你等等再走,我去回了我們姑娘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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