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海鮮吃死了,那嬌滴滴的小娘子,就去投靠了她娘家的姐姐,最後跟了她的姐夫……小娘子就是別人的了……」


    這些話,如今想來,倒是大有深意。他揚聲叫了外麵的白朗進來,問道:「你還記得當初叫你調查夫人的事,你查到了什麽……」


    白朗有些愕然,什麽時候叫自己查夫人了。想了半天才猛然想起,那是主子剛成親的時候的事了。隻是後來,主子說,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飯,知道了又能怎樣,事情就打住了。不過,當初的事,如今問起來,他倒也想的起來,就道:「夫人的生母小古氏,之前確實嫁過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據說就是暴斃而亡。恍惚聽說,是……是晚飯吃了海鮮,半夜就……這事在當時被傳為笑談,所以,我還記得。」白朗覺得自己都要說不下去了。如今的事情,就如同是幾十年前的事情的翻版。


    而那小古氏,應該是早就跟她姐夫有染,所以才謀殺了親夫。隻是事情過去多少年了。連小古氏在江家那位嫡小姐下葬之後沒多久,也莫名其妙病逝了。這些往事,如今都隻能是推測罷了。


    可要真是跟當年的事情一樣,豈不是說明夫人也偷人了。


    白朗瞥見自己主子青黑的臉。默默的退了下去。


    成厚淳閉上眼睛,想想小古氏的事,想想那些閑漢話裏的暗示,白朗能猜到,他又怎麽會猜不到呢。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何等的羞辱。他的拳頭握緊,壓下要暴怒的心。以他的地位,能給他帶綠帽子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而且,江氏幾乎沒有接觸外男的機會。成家的人又不是瞎子,她要真敢在家裏鬧出什麽貓膩來,自己絕對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怎麽想,都不得其法。


    江氏這些年,一切都中規中矩,沒有半點出格的地方啊。唯一一件離譜的事,就是認回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義女,叫做周媚兒。


    這位姑娘,實在稱不上討喜。江氏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歡她。可為什麽就要認作義女呢。除非不得已,除非有把柄。


    他想起周媚兒在皇宮裏喊出的話。


    「……我知道一個秘密,一個能叫天下大亂的秘密……」


    「……你道江氏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那就是因為我知道這個秘密……」


    「……我為什麽要住口,你這個……」


    周媚兒對著江氏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戛然而止。


    成厚淳從回憶裏清醒過來,猛地睜開眼,豁然站起。


    當日皇上射向周媚兒的那一箭極為蹊蹺。如今看來,就是為了阻止周媚兒要說出口的話。


    成厚淳嗬嗬冷笑,眼睛瞬間就赤紅,「原來如此!」


    周媚兒嘴裏的秘密,隻怕就是無意中發現了皇上跟江氏的事。那麽時間上就很好推算,應該就是簡親王府給老王爺辦生祭的時候。正是那天之後,江氏從慈恩寺回來,身邊就多了一個叫做周媚兒的義女。而也是那一天,雲家的大姑娘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慈恩寺的寒潭裏。如今想來,那雲家的大姑娘該是被人滅了口了。


    要是雲家知道他們家的姑娘被誰殺的,會不會對天元帝不滿。成厚淳隨即搖了搖頭,雲家除了老四,都是沒膽色的貨。隻不過犧牲一個庶房姑娘,難道還敢跟天元帝對上。


    成厚淳恥笑一聲。可繼而又十分的悲涼。自己倒是自詡為堂堂漢子,可結果呢,還不是一樣被人戴了綠帽子。


    江氏跟天元帝是怎麽勾搭上的,他沒興趣知道。左不過是江氏進宮的時候。可江氏自從嫁進門,就開始進宮見皇後了。那麽,這樣關係兩人究竟保持了多久。想來應該是不短的時間吧。這讓他想起來就犯惡心。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兩個孩子是不是他的,這就又是一個不容人回避的問題。而作為皇後的妹妹的死,又跟這兩人有沒有關係呢。


    一想到這些,他就痛徹心扉。


    知道這個秘密的周媚兒還活著,那麽這個秘密就已經算不上是秘密了。劫走周媚兒的人如今肯定知道了,而今天給自己提醒的人想來也是知情者。


    天元帝自是怕事情敗露,讓自己心裏有了異誌,所以想先下手為強,要了自己的命。他這個擔心是有道理的,雖然自己造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誰叫自己的外甥是太子呢。隻要操作得當,天下易主,也不是真的幹不成。


    成厚淳將暴怒到邊緣的心,一點一點拉了回來。他的心思又一次回到了江氏的身上。天元帝究竟是許給她什麽好處,才叫她如此鋌而走險的。作為英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在這世上,能叫她低頭的人已經不多了。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也不多了。唯一比不上的就是皇家。也就是說說,天元帝許諾了她自己給不了的東西。什麽是自己給不了她的。


    難道害死了自己,皇上就能納她為妃嗎。


    江氏什麽時候這麽蠢了。皇上要真敢這麽幹,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告訴眾人自己的死跟他們的事有關。


    這女人還真是鬼迷心竅啊。若自己真死了,她活不過一天,就得被天元帝給殺了滅口。還會給她安一個為丈夫殉情的好名聲。但若是她活著,對皇上來說,才是把柄。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管別人再說什麽,沒有證據,那自然就是汙蔑。


    想明白了這裏麵的事情,成厚淳慢慢的坐下來。作為男人,被戴了綠帽子,那麽,不宰了對方,就算不上是男人。可那個人不是別人,是天子。於是,事情就變得棘手起來了。想要報仇,除非,造反!


    恐怕在天元帝的心裏,自己手裏是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籌碼的,那個籌碼就是太子宋承乾。


    可說太子是自己的籌碼,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個外甥,越是接觸就越是覺得深不可測。成家以前不敢對太子完全交底,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成家已經是國公的爵位,扶持不扶持太子,與成家而言,意義完全沒有想象的那般的大。不計代價的幫扶太子,成家所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所以,為了成家,自然以守成為要。但如今,倒是可以變上一變了。隻有太子有心,成家有意,萬事皆有可能。


    想到了這些,他就知道,接下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隱忍。可是隱忍不等於要將自己命時刻放置在危險之中。如今緊要的倒是要安撫住江氏。要不然天元帝警覺了,倒真的就麻煩了。


    成厚淳覺得自己是冷靜的,可腦子裏紛紛擾擾,心始終就靜不下。不管怎麽安慰自己,堵在心口的這股惡氣怎麽也出不了。


    別的女人倒也罷了。可這人偏偏是自己的結發妻子。何等的諷刺。


    還有兩個兒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種。成厚淳心理恍惚了一瞬,就清醒過來了。蒲兒長相清秀,隨了江氏。可葦兒卻跟自己有七成的相似。這對於成厚淳來說,多少是個安慰吧。


    再想想江氏對兩個兒子的態度,蒲兒隻叫他讀書,卻對於他的懶怠習武,多有縱容。對葦兒倒是很少管束,隻由著自己教導。


    成厚淳的拳頭又不由的算了起來。嫡長子,多要緊的身份,如今卻也說不清楚了。


    「白朗,給國公爺遞個消息。明兒無論如何也要來一趟別莊。」成厚淳靠在椅子上,聲音透著疲憊,「另外,讓咱們的人注意著,不要讓宮裏的那些探子靠近江氏。江氏身邊的嬤嬤,丫頭,也叫人盯死嘍。」


    「主子,您是懷疑,那些個嬤嬤丫頭都是宮裏的人……」白朗愕然的道。那豈不是說,那個奸夫就是……


    「她陪嫁過來的人,她早就打發了。如今想想,現在江氏院子裏的人,早就不是當初那些人了。能將探子這麽明目張膽的安置在府裏了,怨不得別人,隻怪我自己太蠢,太小看女人。」成厚淳低聲道。


    白朗能理解自己主子的心情,默默的退了下去。主辱臣死,不管主子有什麽樣的決定,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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