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厚淳將這事記在心上,等回到家,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在書房裏簡單的梳洗完,才回了正院。江氏笑盈盈的迎出來:「爺可回來了,再不回來,飯菜可就涼了。」


    「今兒出了一趟城,緊趕慢趕還是晚了。」成厚淳進了屋子,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又問道:「今兒吃什麽啊,還能怕涼了。」


    「海鮮啊。」江氏笑道:「涼了腥味重,不好。」


    成厚淳一下子就僵住了。耳邊再次響起今兒傳到自己耳中的話,「……吃海鮮要小心,會死人的……」


    成厚淳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時覺得自己多想了,一時又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荒誕。昨晚兩人還抵死纏綿,今兒卻已經算計著謀取自己的性命了嗎。他不能相信,也無法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他的手攥緊,又若無其事的鬆開。慢慢的點點頭,看著江氏道:「今兒怎麽想起吃海鮮了。」


    江氏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是笑道:「突然就想吃了。怎麽,爺不賞臉嗎。」


    成厚淳心頓時就一縮,她得眼神一直回避與他對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不由的心亂做一團。


    桌子上的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成厚淳走了過去,坐在桌邊。他想馬上掀翻了桌子,馬上抓住這個女人質問。但是他的理智戰勝了他的憤怒,他的傷心,他的悲涼。


    一個人做事,總是有目的的。而要了自己的性命,與江氏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難道江氏也是被人利用了,她事先並不知情嗎?


    成厚淳又搖搖頭,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個女人,不會好端端的突然要謀殺親夫。一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緣由,這背後一定有人在指揮著江氏。


    想到今天聽到的那些話,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背後的人,一定不知道他的目的被別人知道了,而這個人還變相的給自己預警了。但也同樣說明,這個讓殺江氏自己的主謀,目的並不是什麽私仇,而是對付成家。


    畢竟父親已經老了,而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沒有長起來。成家沒了自己,就沒了支撐門戶的人。


    成厚淳想了不少,但也不過是一念之間就完成的事。他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側身坐在桌邊,好似在等了江氏一起就餐一般。等江氏坐下,成厚淳才道:「有些日子不見兩個孩子了,叫過來一起用飯吧。這兩小子如今見了我就躲。」


    江氏微微一頓道:「爺也真是的,知道孩子躲你,你還偏叫孩子過來。吃飯要緊,別叫他們吃的不自在。」


    成厚淳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他點點頭,笑道:「是我的錯。你也快坐下,陪我一起用吧。」說著,就動筷子,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對麵的碗裏,笑道:「昨晚上夫人伺候為夫著實辛苦了,不如,現在我伺候夫人用飯。」


    江氏抬起頭看了丈夫一眼,這也不像是發現什麽的樣子。她臉上微微有些紅暈,同樣夾了菜過去,道:「爺隻管吃吧。不用管妾身,您不是餓了嗎?」


    她說著,就動手隻從碗裏挑了配菜放在嘴裏慢慢的嚼。


    成厚淳心裏基本可以斷定,這菜確實是有問題的。想要馬上起身,又覺得如此突然離開,會讓江氏警覺。正想著該找什麽借口,才能不動聲色的離開。就聽見院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門外就傳來親隨白朗的說話聲:「世子爺,軍營裏出事了。」


    自己今兒剛從軍營回來,哪裏有什麽事。一切都風平浪靜。成厚淳知道,白朗這是給自己解圍來了。他放下筷子,有些惱怒的站起身,道:「看來今兒是吃不成。你讓蒲兒和葦兒陪著你吧。我得去軍營一趟,短則三五天,長則半個月。你不需擔心。」


    江氏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麽心情,懊惱,沮喪亦或者是慶幸。她張了張嘴,挽留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隻道:「那爺你小心點。」


    成厚淳看到江氏笑了笑,安撫道:「等忙完了,就回來陪你。」說著,輕輕的抱了江氏一下,就轉身離開了。


    江氏確定成厚淳已經離開了,才轉身進了內室,一關上門,這才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頓時就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差一點,隻差一點點,自己就差點殺了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成厚淳一出門,就看見白朗擔憂的眼神。他微微的搖搖頭,白朗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侄子爺,咱們快走。」在理清楚頭緒之前,這個家是回不得了。


    兩人出了府,一路騎馬出了城,這才慢慢的降低了速度。


    「你是怎麽發現的。」成厚淳問道。


    「我回院子的路上,遠遠的聽見兩個丫頭的說話聲,一個說夫人特意尋了海鮮,親自下廚。一個說……說……」白朗收住話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什麽。說吃海鮮要小心,要不然會死人的。」成厚淳低聲道。


    白朗點點頭,道:「這話今兒已經聽到第三次了。都說,可一不可二,但今兒,可以說是接二連三聽到同一句話。這絕對不是簡單的的巧合。」


    成厚淳‘嗯’了一聲,就聽白朗繼續道:「我已經吩咐下麵的人了,今兒那桌飯,會叫他們想辦法拿到一些。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也別冤枉了……」


    白朗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話沒有說下去。這事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叫人不敢相信。


    成厚淳沒有答話,隻是騎在馬背上,看著遠處黑黝黝的田野。良久才道:「去別莊,不要驚動別人。」他現在需要冷靜一下,好好的捋一捋今天的事情。


    成家的別莊,有一些信得過的老仆守在這裏打理,如果這裏都不能叫人安心的話,那就真的沒有叫人安心的地方了。


    成厚淳進了別莊安置後,簡單的吃了飯。心才一點一點的穩下來。能夠更為理智的思考這件事。


    這背後的人是想直接對付成家,還是因為成家是太子的後盾,所以才對成家出手的。他有些拿不準。


    但有一點是必須要搞清楚的。那就是為什麽江氏會聽這個人的指揮。


    江氏嫁進門以後,他才知道這不是自己原來的那位未婚妻江家的嫡小姐。那位嫡小姐在他們新婚後第三天,以庶女的身份下葬了。可那時候江氏已經進門了,人也生的嬌媚無雙,兩人正是新婚,如此一個妻子,他怎能輕易就舍下了。而且,成家也丟不起這個臉麵。於是就默認了這個事情。隻是這些年,跟江家走動的並不頻繁就是了。


    十多年,兩人不能說是恩愛夫妻,但也沒紅過臉。家裏的事情,江氏一直料理的很好,也都是別人稱讚的賢惠人。再加上,兩人又生了兩個兒子。如今,長子都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可以說,過不了兩年,他們都是要做祖父祖母的人了,突然間,相伴了多年的妻子,要謀害自己的性命。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情嗎?


    他又想起了在茶館的外麵,那群閑漢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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