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端了雞絲飯,並幾個小菜,瞧著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看著床幔的小姐,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四天了,小姐與黎家小姐玩耍落水,醒了已經四天,還是這副樣子,強迫著才肯吃一口喝一口——大夫說是受了驚。


    小寒走上前將小姐扶起來,輕聲說道:「姑娘,今日是雞絲泡飯,軟軟的好下口。我尋思著姑娘沒胃口,特意弄了點酸蘿卜來,小姐想不想吃?」


    小姐身子這樣虛,本不能吃酸蘿卜,可小寒心疼她整日整夜不吃飯,於是背著老爺夫人偷了點出來,想給小姐換換口味。


    顏嫤姝這才有了些許反應,側過頭去看那酸蘿卜,卻是一陣惡心,險些要將膽水都吐出來。爹娘疼寵,她自幼錦衣玉食,不說山珍海味,總是吃穿不愁的,挑嘴的時候不肯吃飯,便覺得酸蘿卜好吃,奈何爹娘總說酸蘿卜不養身體,不許她多吃。


    但誰又知道臨死前在黎府,她頓頓糠咽菜,餿飯酸蘿卜,現在想到這個味,就覺得受不了。


    小寒見小姐作嘔,嚇了一大跳,忙將酸蘿卜遠遠拿開,發愁的說道:「都是黎妍!我就說了她不是什麽好人,瞧著姑娘好看,用度不凡便心生嫉妒……」


    她見小姐臉色不虞,忙又說道:「姑娘別傷心,老爺夫人生了大氣,將那黎妍捉進府關了四天了,哼!老爺從前喜歡黎少爺,連帶著給黎家上下幾分好顏色,他們就不知道自己算什麽東西了!」


    香香一愣,問道:「黎妍被爹娘關起來了?」


    小寒忙點點頭,又有些猶豫說道:「老爺說了,姑娘您有什麽三長兩短,便要那黎妍償命。不過畢竟是黎少爺救了姑娘您,老爺夫人的意思是您若沒事,就……」


    難怪這幾天的大夫絡繹不絕,想來黎碩為了救妹妹,更為了討好她,下了不少的功夫吧。前世也有這麽一出,不過她並不曾真的生病,那時她性子溫和,對黎妍像對親妹妹一般。有她的維護,爹娘對黎妍沒做任何處置。


    小寒又道:「姑娘,您若是氣黎妍,等養好了身子揍一頓,不來往便是了,一切都還來得及啊。可若是這樣不吃不喝,身子越來越虛,可不得了了啊!」


    香香眼睛一亮,是啊,一切都還來得及。她四天前醒過來,這幾天已經搞清楚了,定是上天覺得她前世太過冤屈,多給了她一世,叫她回到十五歲剛剛及笄的夏天。


    她本是想不通,這樣一個瞧不起商戶,瞧不起女人的世道,還叫她回來做什麽?現在倒是明白的,她這樣年輕,爹娘都還活著,家境尚可,還要大把的好時光可以度過,為什麽要沉溺前世的悲痛無法自拔?


    小寒見小姐有了動力,笑得眉眼都眯作一團,歡歡喜喜的扶她下床,去桌前吃雞絲飯。又道:「今日黎家夫人帶著黎少爺過來請罪,夫人估計有一會兒要忙呢。黎少爺是個好人,就是他妹妹太拎不清,要不是咱們顏家,她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偏要覺得比咱們家高一等,哼!」


    香香不自覺咬著筷子看著小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小寒一愣,往常她說黎妍的壞話,小姐總是不依,今日倒是沒半分不悅。又一想,那黎妍做事沒分寸,這回小姐可是吃了大虧了。


    便又嘟囔道:「讓我看啊,非得讓她脫層皮不可,不過姑娘您醒了,估摸著老爺夫人隻會小懲大誡,放她回去的。」


    香香聽她說話頭頭是道,心裏更是開懷,說道:「嗯,本來就是黎碩救了我,我也沒什麽大礙。關鍵是雖說是把她關起來吧,依著爹娘的好性子,估摸著還會好吃的好喝的相供,不如叫她早點回去,她家裏可是有不少活計等著她幹呢!」


    小寒一聽,更是高興了,忙不迭點頭稱是:「對呀,我怎麽沒有想到?哈哈,在咱們家她可快活呢,還要我娘給她送飯吃,雖說是關在柴房,不比她黎家那個破房子好嗎?哼,黎夫人還覺得她女兒受委屈,真是氣死人了。」


    用過膳,顏嫤姝伸了伸懶腰,看著窗外豔陽高照的模樣,心道如今的日子這樣好,她若再頹廢,豈不是辜負?將來她也不用發愁嫁不到心愛之人,隻消把振興布行的生意做大便好。


    男人算什麽狗屁,有錢才是正經。


    香香想了想,走到梳妝台前,將抽屜拉開,取出一個匣子打開一看,裏頭全是厚厚的信箋。前世瞧見黎碩一封又一封甜言蜜語的信,她是心花怒放,如今卻是連看都不想看。


    她將信拿出來換了個舊盒子放好,扔在床腳下頭,還踢了一腳。現下還不能銷毀,要想法子將她之前昏了頭,寫給黎碩的信拿回來才對。等拿回信,第一件事就是讓爹爹將他們全都趕走!


    收拾好又歇息了會子,香香伸伸懶腰,往爹娘房裏去了。走到門口,聽到爹娘在裏麵說體己話,香香抿了抿唇,前世她一味想當淑女,哪怕在閨中也甚少與爹娘撒嬌,展露小女兒情態。隻爹娘對她的疼愛,從來都不摻半分假。


    香香悄聲走到門邊,裏頭傳來娘親張玉英的話:「幼時香香是個活潑好動的,偏你說想要她嫻靜溫柔,將來嫁個書生,還特意尋了學識好的先生,給她取了嫤姝這個名字,希望她美好柔順……現下好了?你瞧她這將將有些精神,便不讓我們處罰黎妍了!」


    爹爹的聲音也有些不快,說道:「名字隻是個寓意,是我作為父親的希望而已,當時你不也是滿意的嘛!唉……誰知道她這樣軟善,罷了罷了,往後咱們擦亮眼睛,多費些心思,給她選個千好萬好的婆家便是了。」


    香香斂眉苦笑,嫤姝這個名字,她很喜歡。又哪裏真的是名字的緣故?是她成日看那些女則女誡列女傳,生生把自己看呆了。又是她好奇看了黎妍送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才會被黎碩那個混蛋,三言兩語便勾引了。


    不怪爹娘,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


    外麵日頭甚好,但屋內低矮昏暗。小乞兒領著衣著繁複,帶著帷帽的兩名女子走進來,又眼疾手快,掀開外裳,將稍幹淨些的內裳用力擦了擦兩張凳子。凳子破舊,再怎麽擦,也幹淨不到哪裏去。


    香香並不介意,走到上首端坐好,小寒倒是有些猶豫,隻站到香香身旁,也端著架子,心中卻是不大明白,小姐帶她來這兒,是做什麽?


    一名大一點的乞兒走過來,看著要機靈些,嘴裏說著恭維的話:「夫人心善,將來定然大富大貴,到洛城去當上官太太,生個少爺一舉成名,天下皆知。」


    香香聽他會說話,比了手勢,小寒忙掏出一錢銀子,扔在小乞兒手中。大乞兒見狀,又一疊聲的恭維話,倒是舌燦蓮花,完全不重樣兒。


    香香隻輕咳一聲,壓低聲音說道:「臨街有個秀才黎家,黎家那小丫頭叫黎妍……」


    乞兒眼珠子一轉,忙不迭點頭說道:「夫人說的小人知道,就是那好吃懶做的黎毓興黎家。從前沒遇著好人家資助他兒子的時候,也曾跟小人做一樣的營生。」


    香香啞然,原來前世的公爹,好吃懶做還是出了名的?偏生她非要倒貼。小寒則噗嗤笑出聲,一群沿街乞討的乞丐,也說自己做的是營生?


    那乞兒也不生氣,將黎家的事情倒豆子一般的說出來。直說那黎毓興是如何懶散,有些許銀錢就拿去買酒買茶,炫耀他多年前考上秀才的事情。又說那黎家婦人尖嘴猴腮見錢眼開,一丁點兒事情就在西街罵娘,再說那黎家小丫頭片子好高騖遠眼高於頂,明明是個勞苦命,總覺得自己是官家小姐雲雲。


    香香竟聽得興致勃勃,連著又讓小寒給了十好幾個銅板賞他,賞得那乞兒越說越得勁。


    等香香聽夠了,才伸手示意他停下,說道:「旁人本夫人倒不在乎,隻黎家那丫頭嘴皮子甚是利索,叫人著實不喜。剛才的錢隻是賞錢,若你辦事不錯,回頭本夫人再讓人送雙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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