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畫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來,不得不開燈。燈亮起的一刻,他頓覺雙眼刺痛,淚水突然落下。他蹲在畫架邊,仰望著尚未畫成的“寫生”,片刻,將臉埋入手臂,低沉地哭泣。他想,我不夠有趣,不夠好,沒有拿到夏令營的第一,除了畫畫和做競賽題,什麽都不會,連請人幫忙都做不到。他想,所以祁臨才連一聲“再見”都不說,就悄悄走了。他想,如果我成為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能將祁臨找回來嗎?次年秋天,正式入學a大的日子,葉拙寒由物理學院轉至a大的另一個王牌學院——經管。e國不興過春節,但既然家人已經搬來e國,祁瀚還是在百忙之中抽空趕來團年。兄弟倆在附近的籃球場玩一對一,休息時祁瀚突然問:“小祁,你是不是有心事?”“嗯?”祁臨喝掉小半瓶運動飲料,不在意地道:“沒有啊。”祁瀚撓頭,“但我怎麽覺得你沒以前活潑了?”“是嗎?”祁臨渾然不覺,“我一直是這樣啊。”祁瀚還是覺得不對勁,“是不是在新環境裏不適應?想回國嗎?”祁臨想了想,回國好像也沒有意思,高中兩年,念的是市重點,成天做題,要不然就是畫畫,喘不過氣來。反倒是在e國輕鬆點。他已經在語言學校上了一段時間課了,主要精力在畫畫上,再過段時間,就要參加藝術學院的考試。“有什麽不適應的?”他笑道:“別是你想回國吧?”“我不想。我忙著追你嫂子呢!”“大祁,你都追多久了,到底什麽時候能追到啊?”“別顧著說我。”祁瀚說:“你呢?馬上十八歲了,有喜歡的人嗎?”祁臨微怔。喜歡?沒有,語言學校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俊男美女,但他對誰都沒興趣,活像個性-冷淡。按理說他這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不該這樣。想來想去,隻能歸結於自己是個異類。“我是要成為偉大設計師的人。”他打趣道:“怎麽能耽於兒女情長呢?”“你啊!”祁瀚搖搖頭,“算了,我覺得你是還沒長大。”春去秋來,祁臨如願考入藝術學院。大學就在家所在的城市,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想從家裏搬出去。崔伊隻得在大學附近為他租了一套公寓。他不常回家,難得回去吃頓飯,也感到拘謹,和崔伊接觸時,尤其感到不舒服。為此他還和在酒吧認識的朋友顧戎討論過。“正常啊。”顧戎說:“誰長大了還粘著媽?又不是媽寶男。”他笑了,“這倒是。”“你們搞藝術的就容易想太多。”顧戎又說:“特別細膩,我就想不了那麽多。”他想,我不僅想得多,我還夢得多。從上語言學校開始,他就時常做噩夢,醒來卻又記不得到底夢到了什麽,隻知道自己在拚命地掙紮,想要逃離。那種恐懼與痛徹心扉的感覺沒有因為夢醒而消失,以至於他總是在半夜清醒後冷汗淋漓。不過最近一年,做噩夢的頻率越來越少。來到e國的第四年,祁臨二十一歲,崔伊和祁文糾外出旅行,途中卻遭遇車禍,雙雙離世。祁瀚悲痛萬分,他卻異常平靜。父母的死沒有給他什麽精神上的衝擊,他冷靜地處理著後事。為此,祁瀚還第一次衝他發火。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死去的是生他養他的父母,他怎麽能這麽冷漠?他應該像祁瀚那樣,可他不願意承認,在得知崔伊和祁文糾去世時,他內心閃過一絲詭異的輕鬆。這種情緒過於短暫,也過於離奇,事後回想,他猜想大約是錯覺。他的父母對他和祁瀚傾盡慈愛,他有什麽理由對他們的死亡感到輕鬆?不過令他頭痛的是,在崔伊和祁文糾過世之後,那曾經糾纏他的噩夢又回來了。他連續做了好幾夜噩夢,醒來後沒有全部忘記,隱約記得兩個血淋淋的人,可能正是遭遇車禍的崔伊和祁文糾?他不知道,也不想深想。久而久之,噩夢又不常出現了。“小祁,你哥為你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自從和祁瀚結婚,陳吟也加入了催婚大軍,“讓嫂子康康,我們小祁是不是缺桃花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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