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薛滿山以及諸多秘境中出來的修士保駕護航,王常林即便再恨,也不敢對王子靈下手。可讓他憤恨的是王子靈仍在做戲,做出一副“愧疚難當、任憑處置”的樣子。


    更有天姥山的修士感同身受,拍拍他的肩好言相勸:“王公子,這不是你的錯,請節哀順變吧。”


    王常林氣得差點咬碎一口牙,可瞥見頤和公主頭來的冰冷目光,他又硬生生將憤怒壓下。他知道王子靈打得什麽算盤,若他在此失態,對王子靈下手,那他在仙門中的名聲、地位可全都要毀了。


    他不能讓這小兔崽子得逞。


    好在王常林心中的悲痛亦是真的,他露出悲痛的模樣不再說話,旁人體諒他痛失愛子,倒也不再說他什麽。


    漸漸的,亦有人上前寬慰。


    一行人回到纏花樓,這裏已經變成了臨時的指揮所,就連頤和公主也為了與大家共進退而搬到了這裏。


    “子靈!”忽然,一道焦急的、清脆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剛走進大門的修士們紛紛往回看,就見一個穿著天青色紗衣的嬌俏小姑娘從外麵跑進來,眼眶紅紅的,直奔王家人的方向。


    這可不就是青姑,傳聞中王子靈的未婚妻麽?


    乍見青姑,王子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連忙伸手去迎。這對小男女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重逢,青姑關切地詢問著王子靈的傷勢,王子靈卻隻會傻笑,讓人莞爾。


    “這麽一看,他倆還挺配的麽。”人群中有人說道。


    此話一出,旁人仔細瞧瞧,還真是。


    王子靈五官本就不差,從前那麽胖,也是個有福氣的白胖公子。可他現在已不如從前那麽胖了,眾人對他的印象也大大改觀,可不就越看越順眼麽?


    隻有薛滿山感覺頭疼,不知道小師弟回來之後會怎麽鬧騰呢。而就是他這一晃神,青姑就扶著王子靈進屋了!


    眾目睽睽之下,這下婚約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薛滿山無奈地拂袖而去。


    那廂在屋裏,王子靈卻不如大家想象得那般愜意。他進屋第一件事便是轉身關門,門關上的刹那,他整個人便如泄了氣一般,靠著門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臉後怕。


    “你怎麽了?秘境裏有那麽可怕!”青姑蹲在他麵前。


    “有啊!”王子靈小心地壓低了聲音,抹了把臉上的虛汗,說:“王子謙他媽的想要殺我!我那個混蛋叔父給他派了好幾個人,我差點就著了他的道兒!”


    “可最後他還是被你殺掉了。”青姑笑眯眯的。


    王子靈卻仍心有餘悸,道:“我那是僥幸,我設計害他陷入白麵具的包圍圈,可他命大,愣是活了下來。我沒辦法,他要是活,我就得死。我就隻好假裝去救他,一刀把他給捅了。”


    “有人看見了嗎?”青姑蹙眉。


    “有。”


    “誰?!”


    王子靈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望著青姑刹那間布滿冷肅的小臉,說:“是王子安。前任大長老王敬的孫子。”


    青姑大感不妙,那人可跟他們有仇啊。如今看到殺人的經過,會放過王子靈嗎?這根本不可能啊!


    青姑當機立斷,“我去找宛南叔和金侯爺。”


    王子靈急忙拉住他,“別!他沒有出賣我!”


    “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這就是你的一個把柄!”青姑抓住王子靈的兩個胳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說:“你確定他真的不會出賣你嗎?他不會替他爺爺報仇嗎?”


    王子靈語塞,下意識地躲閃著青姑的目光。可是他心裏就是覺得王子安不會出賣他,下意識地解釋道:“從前在家中,同輩裏邊隻有他一個人待我很好。他從不會像旁人一樣奚落我,甚至會為我說話,真的……他是一個好人,他爺爺做的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如果要說,剛才在城牆上就是最好的機會,現在再說也晚了……”王子靈越說,心中便越篤定。


    他的聲音慢慢地有了底氣,也敢回視青姑的目光了,“我相信他。他的修為比我高,若是想害我,早在秘境裏便可以害死我了。”


    青姑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兩人四目相對,王子靈的心怦怦直跳。


    驀地,青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抱著膝蓋蹲在王子靈麵前,說:“我還以為你已經被複仇衝昏了頭腦,是個狠毒的人了。”


    王子靈愣住,青姑便把他扶到床上,親手幫他把傷口包紮好,而後拍拍他的腦袋,說:“宛南叔可也是王家的長輩,他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小輩下毒手的。”


    “嗯……”王子靈還是懵懵的,瘦下來之後那雙眼睛便突顯得比以前大了許多。落在青姑眼裏,變像一條故作凶悍實則憨傻的大狗。


    “我會把你的話轉達給他們的。”青姑鄭重地答應他。


    王子靈點點頭,心中安定下來,倒頭就昏睡過去。


    王子靈安穩了,金陵城中卻又迎來了另一個不眠夜。


    青姑的身影穿梭在僻靜的青石巷中,輕輕推開一扇半掩著的朱紅大門,見到了又躺在軟塌上拎著酒壺醉生夢死的金滿。


    青姑冷著小臉把周圍的美人揮退,問:“宛南叔呢?”


    金滿坐起來,“他去王家坐鎮了,有事?”


    青姑隨即把王子安一事道明。


    金滿沉默片刻,卻道:“你師父呢?”


    “我師父?”青姑一愣。


    “出了北鬥門那樁事情,我就不信他還坐得住。”金滿道。


    青姑最是不喜金滿這處處都最了解師父的模樣,不服氣地說道:“師父跟大師兄在一起呢。”


    金滿最愛逗小姑娘,笑說:“你師父一定會來的,到時候,你就等著他怎麽收拾你跟你那小郎君吧。”


    青姑麵色一僵。


    金滿便笑得愈發揶揄,“怎麽,怕了?”


    青姑瞪了他一眼,“不勞金侯爺費心。”


    說罷,青姑轉身就走。金滿也不攔她,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掀開珠鏈來到遊廊上,倚著欄杆看向青石巷裏愈跑愈遠的小姑娘。


    看樣子,她是要去找薛滿山。倒是學會給自己找後台了。


    蟬兒死時,也不過這般大小吧,古靈精怪的模樣,總是逗得人開懷大笑。若她還活著,該有多好。


    思及此,金滿的笑容染上一絲月華般的冷意。他仰頭將杯中就喝盡,赤著腳,躍至欄杆上,搖搖晃晃、似醉還醒地沒入無邊黑夜。


    王常林今夜亦不得安眠。


    他兒子屍骨無存,而整個王家因為王子謙的死,風向又變了一變。無形之中,他的地位仿佛在慢慢地被王子靈取代,甚至於王常林覺得家中人看他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他恨,卻隻能枯坐書房中,竟連愛子的屍首也無法找回。


    同行的修士說王子謙的屍體已被妖獸撕碎,遍尋不得。


    王常林隻覺可笑,屍骨無存,好一個屍骨無存!死無對證!


    夜半之時,忽然有人造訪。


    王常林暗想此事還有誰會來拜訪他,便留了個心眼,隔著門問:“來者何人?”


    來人壓低了聲音答:“是我,孟離。”


    孟離?北鬥門的二把手。


    王常林思慮數息,連忙開門將人請進去。二人密談至天明時分,孟離方才離去。


    天光熹微,幾隻飛鳥躲在樹梢上,振翅欲飛。


    孟離離開王府後便穿過幾條街巷走上了禦神道,此時,在妖獸帶來的恐慌中度日的百姓們,才剛剛起身。


    昨夜,不知又有多少人失眠到天亮。


    妖獸繼續在肆虐,那一道道張開的裂縫便像是天空的傷痕,無法愈合。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巡邏的修士以及雁翎衛,個個神色肅穆,腳底都沾著血泥。


    百姓們惶惑不安,卻又無法逃離,不知該逃去何處。據前幾天逃入城中的人來說,外麵的情況更差,幸得公主殿下大發慈悲,準許他們躲入城中,否則必定橫屍荒野。


    兩相比較,金陵城的百姓們再抬頭望著那宛如透明罩子一般的結界,便覺心安不少。這罩子雖說將他們困在了城內,可也保護了他們,不是嗎?


    於是,汲水的、買菜的,都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從家裏走出來。他們仍然活著,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與此同時,城門處。


    孟七七喬裝打扮混在人群裏,不顯山不露水。城中有結界,他無法直接禦劍進入,便隻得等在這邊。他也不想被人知道他已經到了,甚至用上了人、皮麵具。


    可是已經過了每日開城門的時間,城門卻遲遲不開。


    等在外頭的百姓慌了,他們大多風塵仆仆、衣衫襤褸,甚至身上還帶著傷。能走到這裏的,老弱婦孺已經占很少的部分。


    裂縫不知何時又會在四周張開,妖獸或許就在不遠處,馬上就要趕來。他們驚慌地呼喊著,好幾個大漢不停拍打著城門。


    可是城門依舊不開。


    城樓上的的士兵們望著這一幕,一個個握緊了手中的槍,眸中有同情、有擔憂,還有一絲被無窮無盡的妖獸嚇出來的麻木。


    一個士兵忍不了了,轉身跑去稟告上官。


    可將領卻苦著一張臉,一夜沒睡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沙啞著嗓音說:“城裏的人已經夠多了,再多,養不活怎麽辦?”


    上頭沒有命令,誰也不敢輕易開門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久違的存稿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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