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血,歪歪扭扭地灑了一路。


    頤和公主最終倒下的時候,喘著氣望著頭頂被血月照耀得赤紅的天空,長長地舒了口氣。


    “公主殿下!”楊齊急匆匆地跑過去抱起她,大聲地喊著其他人過來護駕,“快,去請蓑笠翁前輩,馬上去請!”


    本已開始意識模糊的頤和卻倏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將他的手骨捏斷,而後一字一頓地叮囑道:“不能請他、不能……讓如笙來,不能讓別人知道!”


    “可是……”


    “沒有可是!”說罷,頤和忽然猛喘了一口氣,溫熱的血沾濕了楊齊的衣擺。


    楊齊心中大驚,頤和雖然受了傷,可是身上看著根本沒有多麽致命的傷口,為什麽血卻流了那麽多?!


    可此時情況緊急,他來不及細想,連忙抱著頤和公主往營帳跑。


    如笙就是頤和公主的那個婢女,她就等待頤和的營帳外,神情焦急。看到楊齊把渾身是血的頤和公主抱回來,如笙的臉色瞬時變得煞白。


    但她卻並不慌亂,立刻拉開賬簾讓楊齊進去,裏麵已經有一位女大夫在等候。


    楊齊放下頤和,還未等大夫診治,便被如笙趕出了營帳。


    “楊統領,男女授受不清,請您在外等候,切勿僭越。”如笙神色冷肅,麵對楊齊這樣的大將都毫無懼意。


    “你確定那個大夫能治得好公主殿下?!出了事誰負責?!”


    “我們公主殿下會自己負責!奴婢也會負責!”如笙強硬得有些反常,那嬌弱的身軀擋在營帳前,讓楊齊心中再生疑惑。


    他驀然想起剛才看到的頤和公主的眼神,那雙遍布血絲的眸子裏,分明有眼淚。可是這位公主殿下一貫強勢,怎會哭呢?


    不對、這不對勁!


    思及此,楊齊立刻就要往營帳裏衝,卻不料如笙竟直接抽出了手中長刀擋在楊齊麵前,“楊統領,請三思!”


    與此同時,營帳外的護衛也做出了敵對姿勢。


    “你竟敢拿刀子對著我?你們都反了不成!”楊齊沉聲。


    “奴婢不敢,但這是殿下的吩咐。楊統領,請您回去吧,公主殿下很賞識您,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您也應該清楚殿下的為人——不要做什麽不可挽回之事,楊統領。”


    聞言,楊齊終於稍稍後退半步,看著眼前這個膽敢拿刀對著他的小婢女。


    如笙繼續說道:“楊統領,若您能退後,等此間事了,要殺要剮,如笙但憑吩咐。”


    話已至此,楊齊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望了一眼厚厚的簾帳,那裏麵什麽聲音都沒有傳出來,讓人一點都猜不透裏麵的人究竟在做什麽。


    頤和公主……


    楊齊再次後退一步,沉聲道:“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


    說罷,楊齊大步離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處,如笙便似失去了混身的力氣一般,突然坐倒在地。她大口地喘著氣,雙手發顫,天知道剛才她是怎麽敢把劍對著楊齊。


    愣了片刻,她又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衝進營帳。


    “殿下!”她低聲呼喊著撲到床榻旁,看著頤和公主臉色煞白地咬著布團,“嗚嗚”地發出痛苦的聲音。


    她的全身都是汗,一張漂亮英氣的臉幾乎慘白無人色。


    “宋大夫、大夫,殿下真的沒事嗎?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啊……”如笙哀求著,卻不敢去拉扯對方。


    宋大夫置若罔聞,神情專注地為頤和診治,汗水一滴一滴地順著她的額頭滑落,卻顧不得擦一下。


    她們現在所犯下的,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稍有不慎,那可就真的是萬劫不複了。


    等待無疑是極為煎熬的,如笙的心七上八下,片刻也不得安寧。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主子昏過去,又被活生生痛醒,捂著嘴巴眼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卻不敢支聲。


    她們隻能躲在這小小的營帳裏,等待最後的結果。


    終於,“啪”的一聲,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塊被扔進了木盆裏。血,也終於止住了。


    最後一顆保命丹藥被塞進頤和嘴裏,她用上最後一點力氣將它艱難地咽下。過了很久,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地說:“我熬過來了……”


    她忽然笑了,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裏流出來。


    宋大夫連忙按住她,“不要激動、放輕鬆……”


    “我沒事。”頤和說著,竟是掙紮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


    “殿下,殿下您別……”如笙扶著她,眼神極力避著那個木盆。


    頤和卻讓她把木盆拿過來,她要好好看一看。


    “殿下!”如笙直接跪下了,肩膀顫抖著,“就讓奴婢替您去處理了吧殿下。”


    頤和不聽,丹藥已經開始發揮藥效,她感覺好了點,就要自己去拿。如笙怕她有事,便隻好硬著頭皮把木盆放到床前。


    頤和靠在如笙身上,定定地看著木盆裏的肉塊,聽宋大夫低聲說:“殿下請節哀。”


    “節哀什麽?這是好事。”頤和望著那個原本可以成為她孩子的肉塊,聲音愈發平靜。她隻是死死地盯著它,好像要把它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裏,像拿著烙鐵印在自己的身上。


    如笙和宋大夫,都不敢說話了。


    良久,頤和才又開口道:“把它埋了吧,這個世上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它的存在,對嗎?”


    後半句話,頤和是對著如笙和宋大夫說的。兩人深深地低著頭,恭敬虔誠,不敢有任何反駁。


    然而頤和望著自己滿身的血汙,仍然蹙了蹙眉。孩子雖然已經從她肚子裏拿掉了,可是這個劫她還是沒有渡過去。


    她的身體不允許她現在就出現在大家麵前,雖然她可以對外稱病,之前的戲做的也很足,大家都知道她受傷了,可是……金陵大戰對她來說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不能、也不應該躲在這帳篷裏。


    她還是需要一個盟友,一個信得過的盟友。楊齊可以拉攏,但雁翎衛直屬帝王,他顯然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忽然,一個名字在她腦中閃過。


    “去幫我把孟七七請過來。”


    彼時孟七七正在與姚關說話,兩人就站在在金滿曾出現過的那個地方,卻不見金滿蹤影。姚關告訴他,金滿有事先走了。


    孟七七氣結,“他到底有什麽事?為什麽忽然神出鬼沒?”


    姚關歉然地陪著笑臉,道:“前輩息怒,我二哥也不想這樣啊。”


    “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說不說?”孟七七眯起眼,秀劍被大拇指推著微微出鞘。


    姚關心裏咯噔一下,連忙交代:“是白麵具的那幫人,他們抓住了我二哥的弱點威脅他!”


    孟七七微怔:“弱點?金滿能有什麽弱點?”


    他都這麽不要臉了,還能有什麽弱點?


    姚關苦笑:“是二哥還未入五侯府前,與浮圖寺的一點糾葛。”


    聞言,孟七七倏然記起上次在浮圖寺時金滿表現出來的嫌棄,甚至是厭惡。果然,他是跟那幫和尚有過節。


    可這過節得多大,能被人拿來左右金滿?


    姚關瞧著孟七七的狐疑目光,忙不迭擺手解釋道:“前輩您可別再逼我了,我入五侯府的時間可比二哥短多了,哪裏會知道這些事?”


    “你沒去問素衣侯?”


    “還沒來得及問呢!就被前輩你逮住了啊!”


    孟七七忍住暴打他一頓的衝動,繼續問:“那金滿呢?去見白麵具了?”


    姚章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沒說,隻是走了,說有事就讓我找你。”


    孟七七沒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恰在此時,頤和公主派來的人找到了孟七七,請他前去營帳議事。孟七七沒有多想,便跟著去了,哪知道剛一掀開賬簾,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他立刻頓住,也不急著往裏走,目光掃過靠在床頭的頤和和恭敬站在床尾的婢女,幽幽道:“公主殿下這是……玉體有恙?”


    頤和答非所問:“孟仙君為何站在門口不進來,難道還怕我變成妖獸,吃了你不成?”


    孟七七笑笑,這才大大方方地放下賬簾走進來。


    如笙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床邊,恭敬地請孟七七入座,孟七七也大方地坐了,問:“說罷,殿下請我來,所為何事?”


    “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仙君的意見。”頤和說。


    “何事?”


    “我想問問你,若我坐上神京的那個位子,仙君以為如何?”


    “嗯?”孟七七略顯詫異地看著頤和,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把這麽大逆不道的一句話給說了出來,而且是當著他的麵。


    她到底想幹什麽?


    “劍閣一向不幹涉俗世爭端,無論誰做皇帝,都與我無關。”孟七七捧著如笙遞來的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頤和也不急,說:“那季月棠呢?你敢興趣嗎?”


    孟七七挑眉,而後笑說:“公主殿下在問我感不感興趣之前,能否先解釋一下,先前在這營帳中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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