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雪裏朝著畫室走去,手抬起來正要敲門,但她的手卻突然放下來。


    一陣嗯嗯啊啊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裏,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雲柏飛正在實踐他疼愛模特兒的承諾,房裏這時又傳來彈簧床猛烈的嘎吱聲,她的臉倏地轉紅;雖然她的嘴角揚起輕蔑之意,但她的心卻莫名地往下沉。


    她不屑待在門外繼續偷聽,她也不想闖進去破壞他們辦事,不過她更不想麵對小張嘮叨的嘴臉,於是她走到沒有沙發的客廳,站在窗口,月光將她的身影拉長.孤獨的感覺緊緊包圍著她,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她突然好渴望愛情……


    雖然她失去記憶,可是她仍能感覺到自己過去是個寂寞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的心中為何沒有浮現今她深刻的男人名字?她不懂,她的容貌和身材都算得上是名牌,為何沒有男人愛她?她想了一下,認為原因應該是她沒遇到——名牌男人.


    佇立良久,喝了一大杯的可口可樂,使她生理出現泄洪的危機.好不容易找到廁所,一推開門,她差點昏倒,馬桶蓋居然是破的,也不知是誰的屁股坐破的。她小心翼翼地將衛生紙鋪在蓋上,接著她又發現這裏連鎖都沒有,而且也沒有燈。算她倒黴,生雪裏把門半掩,撩開裙子,門居然被拉開!


    雲柏飛站在門口,雖然眼睛驚訝得放大.不過他的視線卻流連在她腿上,不,說得更仔細一點,他的視線色迷迷的,根本是想得寸進尺……


    “你要進來,不會事先問一聲嗎!”生雪裏趕緊把裙子放下。


    “是你自己不關門的,我哪知道你在裏麵!”雲柏飛一臉無辜。


    “你還不快把門關上!”生雪裏沒好氣地命令。


    “是,大小姐。”雲柏飛聽話地把門關上。


    如廁之後,生雪裏走了出來,和站在走道上的雲柏飛擦身而過,她突然看到他的雙手沾滿油彩,眉頭不由得皺起來。這男人真惡心,用這麽髒的手做愛,老天,她竟然開始擔憂那個模特兒可能會得病,她忍不住酸他:“你的手真髒!”


    “我來廁所就是要來洗手的。”雲柏飛一邊洗手一邊回答。


    “辦完事才洗手,你不覺得本末倒置嗎?”生雪裏覺得有必要教他衛生觀念。


    “你在說什麽?”雲柏飛將濕透的雙手邋遢地往牛仔褲上抹幹。


    “你應該在辦事前就先洗手才對。”生雪裏越看他越不順眼。


    “辦什麽事?”雲柏飛身子慵懶地斜倚著門。


    “嗯嗯啊啊那種事。”看他站沒站相,生雪裏直覺他是個劣等貨。


    出身這麽好的雲柏飛,居然這麽沒教養,這證實小張說的沒錯,他的個性非常叛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反對老爺而反對,她趕緊伸手到口袋裏,將眼藥水緊緊握在手心,準備伺機而動。


    雲柏飛笑著解釋:“那是電視上的聲音。”


    “你不是在跟那個模特兒……”生雪裏有點驚愕。


    “她從後門走了,被你氣跑的。”雲柏飛語氣中略帶責怪。


    “關我什麽事?”生雪裏暗自叫好,這男人今晚隻能吃自己的豆幹。


    “她覺得自己得了內傷,跑去醫院檢查。”看她的眼神賊兮兮的,雲柏飛真想給她一拳,這女人把他的畫批評得體無完膚,害他一晚沒靈感,腦海裏全是她的身影和她的聲音,若不盡快趕走她,以後他恐怕連拿畫筆的力氣都沒有。


    他警告道:“我若是你,我就不會留下來,等她拿驗傷單來告你。”


    “小題大做,是她自己要往我的腿上撞的。”生雪裏毫不在意,反正老爺會用錢塞住那個模特兒的嘴巴,她佯裝對他一點也不了解地問:“我問你,你爺爺對你不好嗎?”


    “很好,我是他養大的。”雲柏飛臉上完全沒有感激之意。


    “那你為什麽死都不肯回去為他祝壽?”


    “如果隻是祝壽這麽簡單,我會毫不考慮地回去。”


    “你爺爺年紀那麽大,你應該替他分憂解勞,繼承他的事業。”


    “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隻會把他辛苫建立的事業弄垮。”


    雲柏飛的說法正好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不過生雪裏當然不能附和他,她反而用不客氣的語調挑釁他:“你也不可能成為達·芬奇第二。”


    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雲柏飛兩頰通紅,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達·芬奇是他的偶像,隻把這件事寫在日記本裏,顯而易見爺爺偷看過他的日記,而且還告訴了她,但他並不怪她,這筆賬應該算在爺爺頭上。“我爺爺給你多少錢?”


    “你跟我回去,我就可以得到一百萬。”生雪裏坦白地道。


    “我很欣賞你的誠實,不過我一點也不想讓你如願。”雲柏飛嗤之以鼻。


    生雪裏眼裏閃著可憐的淚光。“你真殘忍,你知不知道我很需要錢?”


    “不知道你要那麽多錢做什麽?”雲柏飛麵露同情。


    “那些錢能幫我找到名醫,醫好我的失憶症。”生雪裏哽咽地說,一行眼藥水自眼眶滑落下來。 嘿嘿,這就是她聰明的地方,說十句實話,然後來一句謊話,就算心理醫生也無法識破她的奸詐。


    “你發生了什麽事?”雲柏飛不疑有詐。


    “我不知道,是你爺爺救了我,並紿了我這份工作。”


    生雪裏一臉茫然。


    雲柏飛露出考慮的表情,從廁窗透過來些微柔和的燈光,他再次被她的美麗深深吸引;一開始,因為明白她是爺爺的美人計,他對她的感覺充滿掙紮,但他現在像被下了魔咒般不由目主地點頭,“好吧.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就回家一趟。”


    “我馬上去通知小張準備開車。”生雪裏樂不可支。


    “你別高興得太快,我並不打算今天就回家。”雲柏飛潑冷水地說。


    “沒關係,隻要你在老爺生日那天回家就行了。”生雪裏急著要去告訴小張。


    “別急著走,你不怕我反悔嗎?”雲柏飛開始察覺中了她假哭的計謀。


    “你會言而無信嗎?”生雪裏拉長了臉,她的耐心到達極限。


    “會。藝術家的性格多半是反複無常。”雲柏飛往畫室走回去。


    “你到底要不要回家?”生雪裏跟在他身後,心裏一直想給他屁股一腳。


    雲柏飛突然旋身,生雪裏沒注意到,整個人撞進他的懷中。她穿著高跟鞋,將原本一百七十五公分高的身材拉高至一百八十公分,和他幾乎一樣高,兩人的身體因相擁而發熱,她感覺到他的呼氣吹拂著她的臉,他的一隻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時之間,她陷入一種難以形容的意亂情迷之中,但是……


    他另一隻手飛快地將她緊握的手扳開,不高興地質問:“這是什麽?”


    “眼藥水,我有幹眼症。”生雪裏暗自責怪心中小鹿不該亂跳。


    “所以你剛才的眼淚是眼藥水,對不對?”雲柏飛比她想象中聰明。


    生雪裏憤怒地推廾他。“沒錯,不過我並沒說我哭,是你自己認為的。”


    “這表示你說你得失憶症,也有可能是假的。”雲柏飛一口咬定。


    “是真的。”生雪裏再問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回家?”


    “你到那兒去坐。”雲柏飛指著模特兒躺過的床。


    “你想幹什麽?”生雪裏柔細的手臂冒出滿滿的雞皮疙瘩。


    雲柏飛注視著她膽怯的表情,嘴角泛起柔笑,“我突然靈感來了。”


    “你要畫我?”生雪裏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這個變態畫家要她賣身求榮。


    “沒錯。”雲柏飛走到畫架後,換上新的畫布。


    “對不起,我無法答應你。”生雪裏果斷地搖頭拒絕。


    一聲冷哼從雲柏飛的鼻子裏衝出來。“你不答應我,我也不答應你。”


    “我不是不答應讓你畫我,而是那張床太髒了。”生雪裏指出。


    “我去換另一條幹淨的床單。”雲柏飛以為潔癖是好習慣。


    “我要名牌床單。”生雪裏的要求永遠是高標準。


    “我沒有。”雲柏飛聳了聳肩,但他的眼神卻像牧師在看迷途的羔羊。


    生雪裏覺得渾身不對勁,她真想挖掉他的眼珠,“你幹嗎用那種眼神看我?”


    “名牌對你很重要嗎?”雲柏飛的眼光緊緊盯著她不放


    “是的。”生雪裏大聲地說,可是她的心底卻升起莫名的罪惡感。


    雲柏飛歎了口氣,他的心被一股強烈的錐痛包圍,他從小到大都讀貴族學校,追求名牌物質的同學比比皆是.但他卻認為那些同學都是可憐蟲。隻有心靈空虛的人才要靠名牌麻痹自己,像她這樣的美女,根本不需要用名牌包裝。


    但在她堅定的眼神裏,卻有隱藏不住的柔弱和寂寞,他看得出來地渴望被愛和保護。可是她太高傲了,她把自己鎖在名牌的世界裏,不肯用真麵目示人,他相信惟有改變她對名牌的需求,她才會得到真愛,和真正的快樂。


    “我隻有普通的床單,如果你不肯屈就,那就請你出去,同時你也別指望我回家。”雲柏飛語氣十分冷淡,不過他的心意卻是熱切的,想將她從名牌這個惡魔的掌中救出。


    “你……”生雪裏大為火大,一百萬和自尊在她心裏拔河。


    “你考慮得如何?”雲柏飛背對著她走到衣櫃旁,拿出一條新床單。


    “好吧,我讓你畫,畫完之後你就跟我回家。”生雪裏突然想到那個模特兒一絲不掛的情景,心跳不由得加速。雖然她之前批評他的畫沒生命,但並不是他畫得不好,事實上他畫得相當好,她有點想讓自己的倩影留在畫布上,但為了自身的安全,又趕緊補充一句:“我先聲明,我不脫衣服。”


    石柏飛同意地點點頭,不過他還有話說:“你去跟小張說,叫他先開車回去,我畫完之後會跟你一起回去。”


    “你要小張先走,那我們兩個坐什麽車回去?”


    “我們搭火車回去。”雲柏飛臉上鏤刻著毫無轉圜餘地的表情。


    生雪裏悶悶不樂地坐在床上。


    她有一種感覺,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很窩囊,居然被男人吃定了。


    原本她以為他會很快就畫完,沒想到他居然先跑去洗澡,說什麽幹淨的靈魂有助於增加靈感;她不停地看著手腕上的名表,老天,一個小時過去了,他是去華清池洗澡嗎?好不容易畫室的門終於打開,他走了進來,但她卻目瞪口呆。


    “你幹嗎隻穿一條丁字褲?”生雪裏臉紅得像剛出爐的草莓麵包。


    “這是我畫畫時的習慣。”雲柏飛露出邪惡卻好看的笑容。


    “好惡心,能不能麻煩你至少再加一條短褲?”生雪裏眼睛冒出火光。


    “不能,我們剛才說好的條件中沒包括這一項。”雲柏飛自若地走來走去。


    生雪裏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多麽棒,所以才會如此刻意炫耀。不過她對光有肌肉的男人不感興趣,她認為名牌男人是有頭腦有教養的,絕不是像雲柏飛這種。“我如果長針眼,你要賠我醫藥費!”


    “你不會連男人的上半身都沒看過吧!”雲柏飛拿了卷錄影帶走到電視前。


    “看過,不過那是在遊泳時。”生雪裏根本不記得自己會不會遊泳。


    “你就當我們現在是在遊泳池畔作畫。”雲柏飛打開電視。


    生雪裏看了一眼電視,畫麵出現沒穿衣服的女人,“你在看什麽鬼片?”


    “不是鬼片,是a片,a片有助於增加我的靈感。”雲柏飛理直氣壯地回答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變態?”生雪裏眉頭深鎖,後悔接下這個要命的任務。


    “你是第一個。”雲柏飛拿起炭筆,一副要開始專心畫畫的模樣。


    生雪裏真希望自己有一千度的近視,偏偏她的視力極好,電視機又麵對著她,她不想看都不行;雖然她很努力地保持若無其事的鎮靜,但隨著越來越火辣的畫麵,不僅是臉頰,她全身都好燙好熱。


    一股熱流在她四肢百骸裏四處亂竄,她如坐針氈,她想轉移身子,可是又怕他發現她的不安,她舔了舔幹澀的雙唇,“能不能麻煩你把電視轉到你那一邊?”老天!她真不敢相信,她的聲音怎麽會變得如此沙啞性感!


    雲柏飛露出滿意的笑容,“不能,我就是要你看,這樣你的表情會很美。”


    “看a片表情會美,這是什麽鬼理論?”生雪裏嗤之以鼻。


    “女人在做愛時的表情都很美,你男朋友沒告訴你嗎?”雲柏飛反問。


    “我不記得了,我的記憶一片空白。”一聽到做愛兩個字,生雪裏臉更紅了。


    “瞧你臉紅的樣子,你該不會是處女吧!”雲柏飛好奇地打量她。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應該不可能這麽沒男人緣!”


    生雪裏抬頭挺胸地說。


    一陣莫名的醋意湧上雲柏飛的心頭。她是美女,全身上下又都是名牌,雖然氣質優雅,但他感覺得出她並不是富家千金小姐;顯而易見她是拜金美女,他相信她身上的名牌都是向男人要來的,如此說來,她有可能是名牌妓女。


    過去,爺爺常派各式各樣的美女勾引他,有清純的、有美豔的、有成熟的,也有稚氣的……這些女人雖沒拿他一毛錢,事實上他也沒錢給她們,但她們收爺爺的錢,對他來說她們都是妓女,他瞧不起她們,不過他更瞧不起自己——使用她們。


    他相信不用再過多久時間,她一定會主動投懷送抱,像那些女人一樣,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以身相許。他輕蔑地說:“我也是這麽想,就算東施活在這年頭,還是有男人要,不玩白不玩。”


    生雪裏冷聲說:“你很低級,行為低級,連談吐都很低級。”


    “我爺爺沒告訴你我是什麽樣的人嗎?”雲柏飛心想龜笑鱉沒尾巴。


    “他隻要我說服你回家,其餘什麽都沒說。”生雪裏感覺出他的眼裏有敵意。


    “你接下這份工作時,難道沒先問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生雪裏撇了撇嘴,“如果我問過,我就不會來了。”


    “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雲柏飛一個用力,不小心把炭筆折斷。


    “你已經答應跟我回家了,隻有白癡才會現在打退堂鼓。”生雪裏冷淡地說。


    這段談話內容讓兩個人的心裏都不舒服,他們互相藐視、互相憎恨,卻又互相被對方吸引。他們不再說話,整間畫室仿佛被低氣壓籠罩,他越畫越煩躁,他開始把責任歸咎於她。“你的身體太僵硬了,你能不能柔軟一點?”


    “這樣行嗎?”生雪裏故意像個戰敗的母雞,無力地垂落肩膀。


    “不好,你這樣簡直像沒吹氣的充氣娃娃!”雲柏飛發出近乎斥責的咆哮


    “你幹嗎那麽大聲?我耳朵又沒聾!”生雪裏不甘示弱。


    “你的身體向這兒斜一點。”雲柏飛走到她麵前,手搭在她肩上。


    “你別碰我!”生雪裏仿佛被細菌碰到似的,用力拍開他的手。


    “我看你的身體比《綠野仙蹤》裏生鏽的機器人還需要潤滑油。”雲柏飛譏諷道。


    生雪裏可是模特兒,照理說她的身體應該比一般人更柔軟,但是在他銳利的目光的注視下,她的體內仿佛有數萬條鋼筋般,不聽使喚地僵硬。


    她試著擺出各種姿勢,不過他卻一直搖頭,臉色難看得像有鴿子在頭上拉屎,她懷疑他有意刁難。最後她火大了,“這不行、那不好,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雲柏飛愣住了,他接觸過不少的美女,即使不是爺爺派來的,但每個美女都因力他是法蘭財閉的長子,不僅對他言聽計從,甚至任他予取予求,惟有她動不動就發怒;坦白說,男人都有馴獸師的個性,他心中暗下決定,非馴服地不可。


    “躺下來好了,擺個迷人的睡姿。”石柏飛以專家的口吻說。


    “你該不會有什麽歹念吧!”生雪裏懷疑地眯著眼。


    “你再這麽不合作,這幅畫一百年都畫不完。”雲柏飛語帶威脅。


    不要說一百年,再叫她多待一天,她的五髒六腑都有可能氣炸,生雪裏臉上出現猶豫的表情;她真的很不想跟他繼續耗下去,但一百萬眼看就要到手,她實在舍不得放棄。好吧,這次就聽他的,等一百萬拿到手,她立刻跟老爺說拜拜。


    回去之後,她就要在各大報的頭版刊登尋親啟事,到時應該會有她的親人或朋友出麵跟她相認。打定主意後,她聽話地躺在床上,但她全身神經充滿警戒地緊繃.深怕他會撲到床上,誰知道她沒多久就睡著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雨聲驚醒她,她趕緊睜開眼,看清楚周遭環境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幸好他還站在畫架前,並沒有趁她熟睡時輕薄她,她坐直身,揉了揉眼。


    “我睡了多久?”


    “三個多小時。”雲柏飛回答,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


    “你畫完了嗎?”生雪裏直覺他心情好的原因應該跟畫有關。


    “剛畫完。”雲柏飛興奮地伸長手臂.紓解疲累的筋骨。


    生雪裏跑到畫架前,看不懂似的問:“這是什麽?”


    “你啊。”石柏飛認真地說,但眸裏有促狹。


    “我哪有長這個樣子!”生雪裏很生氣,他居然把她畫成異形?!


    以抽象畫來說,這是一幅很好的畫,因為完全看不出他畫的是女人,他的筆觸幹淨利落,但是畫中的女人五官全部都長在頭頂上,而且眼睛像狗眼,顯然是在諷刺她狗眼看人低,還有她沒有眼珠,隻有眼淚……


    雲柏飛穿上運動褲,其實他不是變態,再次強調,丁字褲是他作畫吋很重要的靈感泉源。


    他泰然自若地解釋道:“我畫的是內在的你,充滿寂寞和哀怨。”


    “你放屁!”生雪裏恨不得把畫撕成碎花布,心裏卻驚駭他看穿了她。


    “好臭!”雲柏飛仿佛有讀心術,趕緊把畫鎖進櫃子裏。


    “你真可惡,把我畫得這麽醜!”生雪裏氣得猛跺腳,鞋跟幾乎要被敲斷。


    “好累,換我睡覺了。”雲柏飛難掩疲倦地打嗬欠,一個箭步倒在床上。


    生雪裏粗聲提醒:“你不能睡,你答應過我畫完就跟我回家。”


    “我是這麽說沒錯,但我又沒說是馬上。”雲柏飛很會耍賴。


    “喂!你睡覺那我要幹什麽?”生雪裏哇哇大叫。


    雲柏飛拉上被子,對她眨了眨眼,“你可以跟我一起睡。”


    “你休想!”生雪裏揉著太陽穴,氣得血管都快爆開了


    “我不管你了,我要睡了,你要做什麽隨便你。”雲柏飛翻身背對她。


    這個可惡的混蛋!王八蛋!臭雞蛋!生雪裏對著他線條強壯的背脊亂罵一通。但她發現在心裏罵他不單無濟於事,反而自己會得內傷,她應該把怒氣發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踹他一腳;說時遲那時快,當她大腦這麽想吋,她的長腿已經飛了出去,細長的鞋跟在他背後留下深印,和一大聲殺雞似的慘叫……


    “你要謀殺我是不是?”雲柏飛痛得連心髒都抽搐。


    “你到別的床去睡,這張床我要睡。”生雪裏毫無道歉的意思。


    “很抱歉,我隻有這一張床.”雲柏飛一邊咬緊牙根.一邊揉搓背後的鞋印。


    “你去地上睡。”生雪裏不管他死活地命令。


    “門都沒有。”雲柏飛懷疑她比白雪公主的後母還要壞心。


    “你有點君子風度,我是女人,床當然應該讓我睡”


    生雪裏手叉著腰。


    雲柏飛越來越覺得逗她生氣是件非常好玩的事,其實她是個很好的模特兒,她的表情幹變萬化,而且擁有美貌和豐富的肢體語言,可是他不懂,他提筆畫她時,她整個人卻像僵屍般僵硬,雖然他完成了畫,不過他並不是很滿意,畢加索不是他的偶像,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畫出眼神透著濃濃愛意的蒙娜麗莎。


    他有個預感,如果能使她愛上自己,他的夢想或許就可以實現。


    不過,要解除她對他的防禦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而現在他隻想睡覺。“女凶手,我受了重傷,床應該是給病人睡。”


    “我比你可憐,我有腦震蕩,一定要睡床。”


    “隻有一種解決辦法,一起睡。”雲柏飛空出一半的床位。


    “我又不是屬羊。”生雪裏冷哼一聲,她才不會笨到羊入虎口。


    “你放心,我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我不會對你怎樣的。”雲柏飛保證。


    生雪裏抬高下巴,“口說無憑,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晚安了,美人。”雲柏飛假寐地合上眼睫。


    “你不讓我睡,我也不會讓你睡的。”生雪裏準備再送他一腳。


    雲柏飛突然張開眼警告:“如果你敢再踢我,我就把你的腳扭斷。”


    生雪裏索性大聲地唱歌,改采噪音攻勢。


    “算我怕了你!床給你吧!”雲柏飛認輸地起身,像隻乖狗般蜷縮在地上睡覺。


    半夜,雨聲越來越大,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吵醒生雪裏。


    一道道閃電從窗外閃過,室內一亮又一暗,生雪裏躡手躡腳地步下床,小心避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雲柏飛。都是小張害她的,買大杯可口可樂,害她又要去跑廁所,沿著牆壁找到電燈的開關,可是怎麽按燈都不會亮.看樣子是停電了,她隻好摸黑前進。


    憑記憶找到廁所的位置,小過腳下卻一片濕滑,真是糟糕,居然淹水了?!她明明記得來此的途中時,從車上的收音機裏聽到台風是從北邊登陸,影響所及應該是東部及北部。看來這次氣象局凸槌了,她趕緊上完廁所,沿著原路走回畫室。


    “雲柏飛快醒醒,淹水了。”生雪裏用濕腳踩了踩雲柏飛的肚子。


    “你就不能用手搖醒我嗎!”雲柏飛懷疑她媽媽生她時忘了生一顆心給她。


    “沒讓你被水淹死,就不錯了。”生雪裏滿臉笑容,欺侮他的感覺真好。


    雲柏飛沒好氣地說:“這麽說,我還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嘍!”


    “不客氣。”生雪裏擔憂地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去拿手電筒。”雲柏飛快速起身,黑暗中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生雪裏坐在床沿,邊穿高跟鞋邊問:“手電筒找到了嗎?”


    “找到了,不過裏麵沒有電池。”雲柏飛發出苦笑聲。


    生雪裏抱怨地說:“虧你還笑得出來,水似乎已經淹進來了。”


    “我知道,我的腳感覺得到。”雲柏飛放棄找電池,水來得比他想象的急。


    生雪裏緊抓著香餘兒的皮包,不安地問:“你在幹什麽?”


    “穿衣服”雲柏飛套上t恤,伸手拿起桌上摩托車的鑰匙。


    生雪裏指責道:“都怪你不好,你肯跟我回去就不會遇到這麽倒黴的事。”


    “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雲柏飛頂回去,這女人不讓她嚐嚐苦頭,她永遠都學不會尊重男人。所以他將鑰匙圈放回桌上,決定給她一點教訓。


    “現在該怎麽辦?”生雪裏像挨了一記悶棍.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


    “我有個朋友住在不遠處,他的房子有三層樓,我們去他那兒避避。”


    “你還不快去拿雨傘,再不快點走,我們兩個明天就變浮屍了。”


    “尊命,大小姐。”雲柏飛嘴角泛起一絲惡作劇般的邪笑。


    在狂風暴雨之下,雨傘的傘骨不堪一擊地折斷,兩人隻好淋著雨前進。這裏多半是種花的花農,土壤被大量的雨水衝到路麵上,對穿高跟鞋的生雪裏來說,簡直比走蜀道還難;沒辦法,她隻好脫下高跟鞋,拎著鞋,光著腳在泥水裏行走。


    如果有轎車或摩托車該有多好,生雪裏恨死了。一無所有的雲柏飛,說什麽不遠,結果他們已經走了半個小時都還沒到?!雖然她沒有過去的記憶,不過她敢跟老天爺打賭,今天鐵定是她這輩子最狼狽的一天。


    來到一棟三層樓的房子前,雲柏飛在門外大叫,可是屋裏毫無回應。


    “她大概不在家!”雲柏飛沿著屋子繞一圈,肯定地說。


    “都是你,害我白跑一趟!”生雪裏像個沒吃到糖果的小孩般亂發脾氣。


    “你別那麽凶,我知道鑰匙放哪裏。”雲柏飛從門前花盆的上裏挖門出鑰匙。


    她的脾氣怎麽這麽大?她以前是這樣子嗎?雖然生雪裏自知應該跟他道歉,可是她說不出口,隻好轉移話題:“我們就這麽進去,會不會被當成小偷?”


    “你放心,我跟她交情匪淺,她經常做飯給我吃。”


    “這年頭會做飯的男人都可列為是好男人。”


    “她是女的。”雲柏飛打開門,屋裏積水已經到足踝。


    “看來你敦親睦鄰的工作做得很好。”生雪裏眉尾高高地翹起來。


    “你以為我跟她上過床?”光看她的表情,雲柏飛就明了她話中的諷刺。


    生雪裏冷哼道:“你這種人,絕對不會放棄白吃的機會。”


    雲柏飛皺著眉解釋:“謝謝你這麽看不起我,不過我跟她是純友情。”


    “天曉得!”窗外的閃電不斷,將黑暗的客廳照亮,生雪裏看到他正打開一個抽屜,還沒看清他的意圖,客廳又暗了下來,“你在找什麽?”


    “蠟燭。”雲柏飛回答的同時,一簇小火光從他手上的蠟燭燃起。


    生雪裏忍不住酸溜溜地說:“你對她家真熟。”


    “我有沒有聽錯?你的聲音好像在吃醋!”雲柏飛有些詫異。


    “你的耳朵淹水了。”生雪裏否認,她希望他得愛滋病。


    “你渾身濕透了,我帶你上樓去換幹淨的衣服。”


    生雪裏跟在他身後,邊走上樓邊嘲諷道:“你連她房間在哪兒都一清二楚,你還敢否認你跟她沒關係!”


    走到房門口,雲柏飛突然停下腳步,他可以忍受她諷刺他,但他無法忍受她諷刺他的朋友;轉過身來,他本來想叫她滾出去,但看到她被淋成落水狗的模樣,他的心又軟了。“說那麽多話,你不覺得口渴嗎?”


    “蠟燭給我,你可以滾出去了。”生雪裏搶過蠟燭,用力地將門關上。


    “你的心真狠,黑漆漆的,叫我怎麽下樓!”雲柏飛在門外咆哮。


    “希望你跌斷骨頭。”生雪裏背靠著門,惡毒地詛咒。


    她是怎麽了?連她自己都無法容忍自己的毒舌,但她就是控製不住地對他惡言相向。他出身是名牌,他長得像名牌,可是從他的行為舉止,尤其是他跟女人的關係看來,他就像他家的馬桶,任何女人都可以使用,簡直像是地攤上的名牌仿冒品。她一看就有氣,她想這就是她討厭他的原因吧!


    把蠟燭放在梳妝台上,打開衣櫃,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裏麵的衣服全是老太婆穿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老太婆的個子非常嬌小,即使她肯穿,也穿不了,那些衣服對她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無異是童裝。


    不會吧!她的視線移到梳妝台,台上有一個相片框,她走過去看仔細,相片裏有三個人,是雲柏飛和一對頭發全白的老夫婦的合照,原來他的女朋友是個老太太,難怪他堅持清白,對著相片中的雲柏飛,她竟然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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